马车一路前行,扺达会同馆,天色已暮,张敏之将将下车,便有一群官兵将她围住,朱佑樘脸色微变,将目光落在为首之人身上,冷声说道:“钟尚书,这是何意?”
钟尚书立刻上前,拱手行礼,态度不卑不亢,“殿下恕罪,微臣前来捉拿罪妇张敏之。”
闻言,张敏之面色一凝,她没有听错,说的是罪妇张敏之,而非罪犯张延龄!
朱佑樘纹丝不动,将张敏之护着,“她犯了何罪?你从何从领的旨意?”
“微臣并未领旨,乃是收到有举报,说岳麓书院的张延龄为其姐张敏之冒名顶替,殿下也知,岳麓书院为陛下寄予厚望,微臣不敢有差池,立刻前去搜查,果真在一处宅中发现张家三人,其中那位与眼前之人生得一般无二的,便是真正的张延龄。殿下也知,女扮男装是为欺君,微臣不敢怠慢。”
说话间,刑部官差已经围了上来,朱佑樘冷冷扫过他们,说道:“钟尚书今日是要以下犯上?”
“不敢,此属下只是按律行事,不敢冒犯殿下。”
“若孤不放人呢?”
“太祖有云,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殿下若是执意如此,那微臣只能不客气了!”
说罢,一众官差又靠拢了过来,朱佑樘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他拉起张敏之的手,一径往前,四周官差虽然握着刀,但谁也不敢往前一步,生怕一不小心就将这位贵人伤着,届时是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张敏之随朱佑樘走了两步,便顿住,叹了口气,说道:“殿下,我随他们走一趟。”
朱佑樘见她面露担忧,宽慰她道:“不要怕,有我在,他们不敢拿你怎样。”
张敏之摇头,低声说道:“言官的嘴和笔太凶悍,殿下若是今日强行护我,恐会给他们留下攻讦的把柄,方才他也说了,只是捉拿,不是定罪。”
朱佑樘面露忧虑,说道:“若是跟他们去,我怕他们会伤害你,刑部钟尚书是万氏一手提拔,他敢如此与我开口,自然是有恃无恐。”
“如此,我更要去,我爹娘和延龄都还在牢中。”
想到这一点,朱佑樘眉头微蹙,“欺君之罪,也不该将你一家下狱。”
“所以我更要去看明白,想办法保护他们。”
朱佑樘见她去意已绝,也未拦她,只说道:“有我在,很快就没事。”
张敏之抿了抿唇,终于露出些微笑意说道:“这次,就要殿下辛苦了。”
见到朱佑樘不再阻扰,钟尚书便朝左右看了一样,官差立刻心领神会,上前正要将张敏之擒拿,然而才靠近张敏之,朱佑樘的目光便射了过来,官差被这威严一震,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心中尤自纳闷,明明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照道理自己在衙门混迹多年,应当不至如此不堪,却被他的一个眼神震慑,竟然不敢动弹。
“倘若她有半点闪失,孤会令你们后悔终生。”
耳边听着朱佑樘冷冽的声音,他们又是一惊,连连点头,对待张敏之也客气了许多。
虽然还没有定案,但是因为欺君之罪,张敏之还是被下到了大牢,与金氏关在了一起。
见到金氏,她的鼻子微酸,叫道:“娘……”
金氏抬头看她,倒是不意外,只是面上带着一丝无奈,“敏之,委屈你了。”
张敏之愣了一下,连忙说道:“是女儿没用,被人识破了身份……”
金氏叹了口气,说道:“他们将你抓进来的缘由是因为这?”
闻言,张敏之又是一愣:“钟尚书来抓人的时候,说的就是女扮男装,欺君之罪,怎么还有旁的么?”
张敏之这才知道,数日前便有官差到沧州将金氏和张秀才抓起来,分别关在两处,询起原因,却不是张敏之预料中的欺君之罪,而是……
……
“逃犯?”朱佑樘坐在东宫内,听着李璇禀报查到的结果,听到这两个字他不禁抬头问道:“金氏怎会是逃犯?”
李璇继续说道:“说起来,与殿下也有些渊源。”
朱佑樘更是不解,李璇说道:“金氏原不姓金,姓朱,照辈份,殿下应当称她一声姑姑。”
“姑姑?”朱佑樘微蹙,随后明白过来,“她是景帝那一脉的后人?”
李璇点头,说道:“金氏,就是当年失踪了的宁德郡主,景帝驾崩之后,她就被景帝的几个心腹带走,偷养在民间。”
朱佑樘想起张敏之说起自家的境地,想到自己张家的匆匆一行,虽则看得不甚精确,但那此古玩宝物,他还能分得清真假,只听得李璇继续说道:“现如今,万贵妃就是打着这个旗号,将张家都抓进大牢里。”
朱佑樘仔细想了想说道:“看来那个老女人是想要拿这件事来做文章了。”
李璇点了点头,说道:“金氏的身份已经查的一清二楚了,连同张敏之女扮男装的事情,都送到了圣上的龙案上,今日张敏之被抓进大牢之后,文武百官都已经知晓了此事。明日早朝怕是会有一番动作。”
“这一下,我们不能不防。”朱佑樘想了想,突然露出了笑意,“我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李璇颇为不解地看着他,只听他说道:“金氏是景帝之女,张敏之女扮男装靠近我为的是救家人,但旁人未必会这样想。”
“殿下的意思是……”
“景帝当年得了皇祖的位之后,又被皇祖复辟,自此身份便有些为难,倘若万家要拿此来做文章,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李璇心里面已经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他还是开口问道,“殿下,那原因是什么?”
“想要将我从那个位置拉下来,不得要想尽办法吗?”
“属下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他们到底会用处什么招数来,却是不甚清楚,要说防,也无从防起。”
朱佑樘淡淡说道:“我们也该做好准备,能不能救出敏之,就看那一场硬仗怎么打了。”
李璇低头应是,见朱佑樘并没有半分紧张之色,便知道他已经有了对策,心中刹时也平静下来。
朱佑樘朝他的身后看了看,又问道:“志谦去了何处?”
闻言,李璇脸上露出古怪之色,说道:“他知道敏之是女子之后,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朱佑樘似乎是早就料到,平静问道:“他是不是还有点后悔?”
李璇不敢隐瞒,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他说自己之前瞎了眼了,也不知道还有无机会挽回。”
“把宝物拱手让人还想要回来,那怎么可能?”朱佑樘又问:“你可告诉他了?”
李璇再次犹豫了一下,才点头说道:“我只说敏之已经心有所属,但是不曾透露是谁,目下,他似乎是以为那个人是属下。”
听到这句话,朱佑樘微微一笑,说道:“你大可跟他说明,不必隐瞒。”
“那万一……”李璇一想到孙志谦先前无意间对张敏之表露出来的感情,心中便有些担忧,“虽然他们婚事未成,但是终究……”
“他心中不会有不平,当初做选择的是他,倘若我们隐瞒了,那才会在他心中留下疙瘩。”对于这个至交,朱佑樘比他更了解他自己,“目下我们首要先做的,便是将敏之救出来。”
李璇有些无奈:“此事牵涉到金氏的身份,他们随时要发难……”
“这年还有几天,他们要发难也要等过了之后。”朱佑樘看着窗外的烟火,说道,“去多查一些万家贪墨的罪证,顺道把他下面那些动来动去的一起查了,谁冒头,就把证据送上去,都不干净,看他们如何反咬旁人。”
李璇连忙应是,退了出去。
内侍来报,说成化帝令他一道家宴。不过是例行公事说一些祝福话,唱唱吉祥,到底是皇家,样子也要做到。
朱佑樘便由着宫女为他换上太子服,看着胸口滚金的丝线,他的目光渐渐冷下来。
想要拿捏他,他可以由着他们折腾,养肥了,养大了再一口吃掉,可是动了他心尖上的人儿,他却是绝对不会轻饶!
……
张敏之在大牢之中听完金氏所说的一切,依然有一种恍惚之感,她不可思议地说道:“如此说来,我外祖父竟然是……”
金氏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我一路回避,让你弟弟习武,不问功名,想要跟朝廷之人划清界限,然而终究是比不过。”
“那阿爹出事之后,县令是否也出手帮了咱们?”
“你看出来了么?”说着,她又露出无奈之色:“当初只想着让你爹能少受一点苦,哪里会想到这些,如今,果然是避不开了。”
张敏之点头应道:“是,我回去之后,到大牢里走过,阿爹虽然关在里头,但是并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大牢是个什么地方,就算再有钱,再有路子,受苦也是难免的,除非有县令那般后台,阿爹才能在里头过成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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