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军事 > 西域第一都护 > 第三章 饮马野羊湖

1

太阳刚刚跃出地平线,轻纱似的薄雾缓缓从大漠上退去。两匹马冲开沙浪,向北疾驰。

“郑吉,你跑那么快干吗?我们昨晚出了白马城,跑了四五个时辰,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后面白马上的女子香汗淋淋地叫道。

前面红色天马上的男子朗声笑道:“魅儿姑娘,你们那个王子殿下不是个让人放心的家伙,说不定他一会儿变了卦,派百狩骑追上来,我们两个说不定跑得更狼狈。”

“不会,相虺殿下虽说手段激烈,还不是个轻诺寡信之人。”

“他的话若能信,公驼也能怀孕。”郑吉笑了笑,将马速降下来,与苏魅儿并辔而行,说道,“其实我是想早点儿与公主会合,匈奴日逐王的王帐就在附近,不将公主亲手交给大宛人,我不放心。”

苏魅儿咯咯笑起来:“你真逗!殿下听到你对他的评价,脸色不知道该有多精彩呢。放心吧,想必大宛很快得到消息,派人来接公主西归。有乌孙王子和飞豹骑一路护送,不会再有人敢对公主不利。”

“这样最好。魅儿姑娘,此次多亏你鼎力相助,我和公主才能从白马城脱身,此等恩情,郑某异日必有所报!”

“没有你运筹帷幄,事情很难成功。再说奴家只是奉命行事,有何恩情可言?我家太子宽仁睿智,抱负宏远,不忍见大汉和龟兹兵戈相向,只愿两国交好,永无战争。奴家一介女流,倘能换取国祚平安,百姓康乐,虽九死无悔矣。”

郑吉勒马,凝视苏魅儿良久:“郑吉身为大汉军卒,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此生若有机会领护西域,必全力荡平寇患,消弭兵祸,使国无所衅,民无所争。千里大漠讲信修睦,出入相友;南北两道使者相望,商旅不绝。”

苏魅儿神情一震,敛容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奴家有生之年若能看到那一天,于愿足矣。”

秋风乍起,一阵如兰似麝的香气拂面而过,郑吉的嘴角微微挑起。

苏魅儿发觉郑吉神情有异,问道:“有事?”

郑吉笑道:“又闻苏罗香,忽然想起与你初识之时,不知魅儿姑娘的花篮还在吗?”

苏魅儿双颊绯红,白了他一眼,羞嗔道:“又胡说!当初你欺负小女子,欺负得还不够吗?”

“呃……”这回轮到郑吉狂汗,摸摸鼻子,落荒而逃。

接下来,苏魅儿要去延城,郑吉则去乌孙,两人分手,郑吉一人一骑径向西北而行。

一路所见,长河落日,连天衰草,星垂平野,月满大漠,愈往北地势愈高,秋风愈凉,皑皑雪峰扑面而来,让人顿生“天地苍茫,人生如芥”之叹。

郑吉马快,几日后便赶上乌孙王子的车仗。

元贵靡早有消息传回国内,大昆弥翁归靡派精锐骑兵出乌孙,经姑墨,先期赶到龟兹边境,迎接世子殿下归国。

在龟兹飞豹骑的护送下,乌孙王子一行顺利到达龟兹边境,与乌孙右大将昆邪率领的乌孙轻骑会合。

乌孙王号称“昆弥”,自汉武以来,两位汉家公主与乌孙昆弥通婚。先是江都公主刘细君嫁给了猎骄靡为右夫人,猎骄靡死后,其孙军须靡为乌孙王。细君公主再嫁军须靡,生一女少夫,不久郁郁而终。

细君公主精通音律,曾作《黄鹄歌》以遣思乡之情: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穹庐为室兮旃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细君公主死后,太初四年,汉室又以楚王刘戊孙女刘解忧嫁给军须靡,不得宠。军须靡死后,解忧公主嫁给第三任乌孙王翁归靡为妻。

翁归靡号称“肥王”,与解忧公主相爱至深,两人共生育三子二女。长子元贵靡,次子万年,三子大乐,长女弟史,幼女素光。

解忧公主远嫁乌孙国,侍女冯嫽万里随行。冯嫽聪慧美丽,知书达礼,多才多艺,尤擅隶书。来到乌孙后,经常替代解忧公主体察民情,出入毡帐,驰逐牧场,短短几年便已通晓西域诸国语言及风俗。

乌孙右大将昆邪对冯嫽非常爱慕,多次向解忧公主求取,希望得冯嫽为妻。冯嫽亦爱昆邪英姿魁伟,亮拔不群,并从两国友好大局出发,欣然嫁给了昆邪。

元贵靡是解忧公主和翁归靡的长子,很可能会成为下一任乌孙王。翁归靡接到儿子传回的消息后,忧心如焚。匈奴人冒充马贼劫杀大宛公主一行,如今公主逃脱,与元贵靡同归。从龟兹到乌孙有千里之遥,没有军队护送,匈奴人很可能会故伎重演。到时候不止大宛公主重入虎口,元贵靡王子也会遭到池鱼之殃。

乌孙国内也不是铁板一块,翁归靡与解忧公主伉俪情深,改变了骑墙于汉匈之间的国策,逐渐加强与大汉通好的举措,招致一部分亲匈奴的王族和贵人的反对。别的不说,上任大昆弥军须靡的儿子泥靡就是匈奴女子所生,当初军须靡病死,泥靡尚小。军须靡遗嘱由堂弟翁归靡摄政,等泥靡长大后将王位交还给泥靡。

泥靡长大,性情暴虐,狂悖凶戾,他看上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硬是抢过来做了老婆。他那个庶母不愿意,被他一刀砍成两段,将尸体投进狮笼里。

泥靡对叔父迟不让位心怀不满,希望借助匈奴支持夺得昆弥之位,极力反对乌孙与大汉交好。

至于翁归靡,也有一个匈奴女子所生的儿子,名叫乌就屠,魁岸勇略,沉毅果敢,颇得乌孙国人之心。

大宛公主的安危牵动大汉与西域诸国,甚或对西域未来几十年的走向都至关重要。乌孙与大汉友好,既然知道了大宛公主的下落,就不能置之不理,必须派骁勇忠直之人率兵接应。至于人选,翁归靡与解忧公主一致认为非右大将昆邪莫属。

昆邪身为右大将,对翁归靡的忠诚毋庸置疑,又深受冯嫽影响,敬慕大汉文化和风物。由他出马将大宛公主接到赤谷城,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见到郑吉,嬛罗公主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郑吉无恙,元贵靡也大喜过望,热情地把他引见给右大将昆邪。

昆邪对这个单枪匹马护送大宛公主的汉人少年颇感兴趣,听说郑吉徒手杀死神熊,神情震惊,有些难以置信。这个少年只比一般汉人体格颀长一些,称不上虎背熊腰,也说不上体壮如牛,焉有如此神力?

乌孙与匈奴都是马背上的民族,崇尚武力,最重豪杰。昆邪也不例外,当即下马与郑吉见礼。

郑吉赶紧回礼。昆邪身为乌孙右大将,他只是汉军一介小军侯,两者地位有天渊之别。昆邪如此礼贤下士,令他颇为感动。

昆邪又见过大宛公主嬛罗,率领麾下贪狼骑护送公主前往乌孙。

去往大宛的信使早已出发,道路遥远,等到大宛来人,嬛罗恐怕还得在乌孙滞留一些日子。

一路之上,昆邪与郑吉相谈甚欢。郑吉博闻强识,又有几年边军历练,对西域局势及各国风土人情都有较为独到的见解,令昆邪对他又看重几分。

至于郑吉,与乌孙右大将一路同行,融洽相处,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虚心向昆邪请教了不少问题,对西域诸国的了解更为深入。

2

数日之后,一行人马来到野羊湖边。

野羊湖离乌孙国都赤谷城有五六日路程,众流交凑,洪波浩汗,惊涛汨淴。周围林木茂密,雪峰耸峙。此湖终年不冻,岸旁青草水歇,空中白雪旋灭。据说湖中有灵怪出没,水中虽多鱼虾,人莫敢渔捕。入秋之后,色彩斑斓的林海倒映湖中,湖水呈现出鹅黄、墨绿、藏青、宝蓝等多种颜色,如梦如幻,宛似人间仙境。

野羊湖乃冰川融水汇聚而成,清冽透明,周围林海之中多飞禽走兽,是乌孙国王孙与贵族理想的狩猎之地。

日近中午,昆邪传令休息,又派出探骑到前面侦察,以防不虞。

郑吉下马,牵着紫凫到湖边饮水,也许是天马王的神威所致,那些乌孙军马都有些畏惧紫凫,不安地踏着步子,低声嘶鸣。也就昆邪所骑的那匹墨炭一般的乌骓马不为所动,饮水如故。

昆邪早向郑吉打听过紫凫的来历,啧啧称奇:“郑吉,你的紫凫乃马中之王,有它在,别的马渴死都不敢到湖边喝水。”

郑吉大笑,离开众人,牵马沿着湖畔向远处走去。

元贵靡在后面提醒道:“湖中有水怪,能生吞马牛,你小心一些,别在水边待太久。”

听到元贵靡的喊声,嬛罗从车中探出小脑袋,惊道:“世子殿下,这湖里真有水怪?”

“当然有!不信你问昆邪将军,他小时候在湖边饮马,水怪突然冲出来,将他的坐骑一口吞下去,不是跑得快,他也会遭到不测呢。”

“咦,这是真的?”嬛罗瞪大眼睛,肤色如玉,眸似碧落,令人目眩神迷。

元贵靡一下子看痴了,双颊潮红,呼吸急促。

昆邪发现元贵靡失神,暗自一笑,心道:“元贵靡王子自幼游历诸国,所见美色何止千百?嬛罗公主一笑倾城,不愧有西域第一美女之誉啊。”

嬛罗的心思全放在水怪上,自然没有发现元贵靡的异样,急急问道:“昆邪将军,你还记得水怪是什么样子吗?”

“怎会不记得?那水怪牛头巨身,獠牙如戟,一口就把我的坐骑吞下半个,硬生生拖进湖底。”想起当年的经历,昆邪心有余悸。

“啊!”嬛罗用小手掩住丹唇,花容失色。

昆邪笑道:“公主不用怕,野羊湖里虽有水怪,也不是经常都会出现的,往往几年乃至十几年都无消息。我们只是在这里暂歇片刻,哪里会碰得上?”

嬛罗松了一口气,笑道:“幸亏水怪不会出现,不然会吓死人呢。”说到这里,她四处张望道,“这里风景不错,我四下里走走吧。”

元贵靡正想寻一个与嬛罗公主单独相处的机会,当即雀跃道:“难得公主有这么好的兴致,我陪你去吧。野羊湖金沙碧水,有西域明珠之誉,湖光山色,美不胜收。公主好好欣赏一番,方不虚此行。”

嬛罗婉拒道:“一路之上,嬛罗多亏殿下悉心照料,不胜感激。我只是随便看看,不会走远,还有乌雅和伊莎同行,殿下不用担心。”

乌雅和伊莎是元贵靡在白马城琅玕阁买的乐伎,曾向公主学琴几日,又一路同行,彼此颇为熟稔。

元贵靡躇踌片刻,说道:“这样也好,我会派人在后面跟着,不会打扰公主赏景。公主有事招呼他们一声即可。”

嬛罗称谢,元贵靡唤来乌雅和伊莎,仔细叮嘱一番。二女铭记在心,拉来三匹马,与嬛罗沿着湖畔策马而去。

昆邪派了一个百长率十几名贪狼骁骑远远跟上去。

百长名唤苏赫,是昆邪帐下的猛士,号称“万人敌”,力大无穷,勇冠三军。

嬛罗一路行来,风清日朗,山高林密,金沙碧水,美丽如画。

秋日炎热,才跑一会儿,嬛罗脸似桃花,香汗淋漓,觉得浑身难受。她勒住马,见四下里静寂无人,向伊莎和乌雅说道:“这里比较僻静,水质清澈澄碧,你们守在这里,不要让人过来,我去湖里沐浴一番。”

乌雅劝道:“公主,世子殿下说湖里有水怪,万一碰到怎么办?还是回去吧,不然殿下和昆邪将军会担心的。”

嬛罗笑道:“昆邪将军说过,水怪十几年都没有出现。我的运气不会那么差吧,哪能沐浴一会儿就遇到?”

乌雅和伊莎见公主执意如此,只好下马,将马匹放到湖边吃草,她二人到稍远一些的地方警戒,不让苏赫等人靠近。

嬛罗寻个隐蔽的湖汊,褪去衣衫,悄悄滑入湖里。秀颈颀长,皓腕如雪,金黄的长发垂落到湖面上。肌若凝脂,灿然荧光,在水中时隐时现,如优雅的天鹅临波照影,又像水中精灵凌波戏浪。

郑吉饮了马,牵着紫凫归来,没有看到嬛罗,问道:“公主何在?”

元贵靡道:“去了湖畔游玩,有乌雅和伊莎跟着,不会走远。昆邪将军又派了人随行保护,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哦!”郑吉看看天色,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一丝不安,说道,“天色不早了,我去看看。”

“好,我陪你去!”元贵靡上了马,与郑吉并驾齐驱。

乌雅与伊莎站在湖岸上,一边警戒,一边闲聊。突然,伊莎指着湖心叫道:“乌雅,快看,那是什么?”

乌雅回过头,见湖心里掀起一道白亮亮的巨浪,长约十数丈,惊涛翻滚,犹如煮沸一般。而那水浪的方向,正是在湖中沐浴的嬛罗。

乌雅的脸孔像是被谁猛揍了一拳似的,瞬间扭曲,骇然叫道:“水……水怪!”

“水怪?”伊莎惊得手足冰冷,几乎连血液都要凝固,大叫道,“公主……有水怪,快上来!”

可惜嬛罗公主游得有些远,根本听不到她的喊声。

乌雅想起那些贪狼骑,大声呼救:“来人啊……湖里有水怪,快救公主!”

苏赫和十几个贪狼骑兵就在附近,听到乌雅喊叫,跑过来一看,也都吓坏了。与苏雅相比,他们目力更好,隐约看到水下一条巨大的黑影正飞速朝嬛罗公主掠去。

苏赫霎时面如土色。面对林中虎豹,他或许毫不畏惧,但水怪的传说由来已久,那种恐惧早扎根于心灵深处。即便号称万人敌,也禁不住浑身颤抖。

见水怪越来越近,苏雅和伊莎快要哭了。

苏赫急中生智,大叫道:“快快……发鸣镝!”

十几个贪狼骑兵蓦然醒悟,张弓搭箭,将一支支鸣镝射向野羊湖上空。

凄厉的哨声接连炸响,不止郑吉和元贵靡听到,留守原地的昆邪及数百贪狼骑兵都听得清清楚楚。

昆邪以为嬛罗公主遇到敌袭,脸色大变,命令贪狼骑兵全部上马,扬刀奋马,朝出事地点飞驰。

听到鸣镝之声,嬛罗也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见一条巨浪向她汹涌扑来,吓得肝胆俱裂,返身朝湖岸游去。那条黑色巨影在后面紧追不舍,距离越来越近……

3

郑吉和元贵靡飞马赶到,正好看到这惊人的一幕。

元贵靡脸色雪白,滚鞍下马,大叫道:“你们还愣住干什么?快去救公主!”

苏赫等人面面相觑,不是他们不想救,而是他们不识水性,跳到湖里别说救人,恐怕连他们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郑吉从紫凫背上一掠而下,扯脱甲胄,甩掉靴子,一手提刀,奔跑如风,将及湖岸,飞身高高跃起,像凫鹰一般扎入水中,连水花都没有溅起半点儿。

元贵靡等人瞧得目瞪口呆。

湖水分开,郑吉从水里探出头,正好拦在嬛罗和水怪中间。

水怪愈来愈近,可以清楚地看见黑色的脊背,露出水面的三角形鱼鳍和刀锋似的巨齿。

嬛罗知道自己无法逃脱,干脆闭目等死。听到声音睁眼看到郑吉向她游来,不禁泪流满面。

郑吉抓住嬛罗,奋力将她推向岸边。

水怪掀起巨浪,像小山一般直压下来。

“郑吉,不要管我……”想到死亡,嬛罗无限绝望。同时心里又有些盼望,如果真的逃不掉,就让她和郑吉死在一起吧。

“你先走!”郑吉用力推开嬛罗,将刀衔在嘴里,返身迎向水怪。

“不……”嬛罗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忘记了害怕,发疯般扑向郑吉。苏雅和伊莎跳进湖里,把她拉上岸,七手八脚为她穿上衣裙。

再看时,只见湖里水浪滔天,看不到郑吉,也看不到水怪,湖水变得犹如泼墨一般。仿佛有一只巨手在湖底搅动,风起云涌,天地黯惨浪若雷,涛如连山喷雪来。

昆邪赶到,和元贵靡带人奔至湖边,看到这种景象也束手无策。

须臾之间,湖中血水翻滚,染红湖面。水浪愈发凶恶,声似雷霆。一条巨大的尾鳍时而破开水面,崩山裂峰,向湖面横拍下来,激起数丈高的水柱,像瀑布垂天而挂。

岸上人马惊骇欲绝,不知郑吉生死如何。

“郑吉……”嬛罗面无血色,身体摇摇欲坠,她拼命咬住手指,不让自己哭出来,却不知手指咬破,鲜血染红了皓腕。

昆邪大叫:“有会水的没有?下去杀掉水怪,把郑吉救上来!”

数百贪狼骑兵你看我,我看你。他们在陆上剽悍凶猛,下到水里只有死的份儿。

昆邪叹气,西域诸国以骑兵为胜,不习水战,要贪狼骑下水斗水怪,真是难为他们。

忽然之间,崩雪不在,水浪敛去。一头巨大的水怪浮尸湖面,身体长有数丈,头大如牛而无角,身体暗红,腹部白色,满嘴獠牙如戟,右眼插一柄直刃长刀,穿颅而出。

“郑吉杀了水怪!”不知谁叫了一声,人群登时像炸了锅一般沸腾起来。

“郑吉呢?”大家没有看到郑吉,心都揪了起来。

“噗……”郑吉从水里探出脑袋,吐出一口血水,也许耗尽了力气,身子又向下沉去。

这次不等昆邪发话,不少兵士纷纷跳进湖里,游向郑吉,七手八脚把他拖上岸。他们斗水怪不行,简单的狗刨式还是可以做到的。

嬛罗扑上去,推开众人,见郑吉脸色苍白,遍体鳞伤,眼泪再也止不住,抱住他大哭道:“郑吉,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咳咳……”郑吉咳出两口血水,嘴角使劲扯了扯,勉强笑道,“公主放心……我还要送你回家,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嬛罗破涕为笑,看看郑吉满身的伤,又泪如雨下。

昆邪过来察看郑吉伤势,见他全身数处皮肉翻卷,像是被锐器所伤,所幸并不致命。昆邪知道这是水怪的利齿造成的,吩咐人为郑吉清洗伤口,敷药并细细包扎。

有贪狼骑兵下水,将绳子绑在水怪尸体上,用马把它拉上岸。

看着小山一般的水怪尸体,饶是以凶悍著称的乌孙贪狼骑兵也咂舌不已。这么大的水怪能一口吞下半匹大马,在水中几乎是无敌的存在,偏偏死在郑吉刀下,真不知那个汉人少年是如何做到的?

乌孙是游牧民族,向来敬重英雄豪杰,这时看向郑吉的目光都不同了,肃然无声,敬畏如同神祗。

元贵靡见郑吉性命无碍,放下心来。围着水怪转了两圈,惊叹道:“百年以来,关于水怪的传说不少,又有几人亲眼见过水怪的真容?若是把它拉回去,还不得轰动整个赤谷城?”

昆邪道:“如今正是秋高之际,暑热尚未消尽,离赤谷城还有五六日路程,水怪不等拉回去就会烂掉,殿下不想半个赤谷城都臭气冲天吧?”

元贵靡万分不舍:“说的也是,可没有别的办法吗?”

嬛罗搀着郑吉站起来,看着这么大的水怪,郑吉也是后怕不已。不是自己水性好,又有那么点儿运气,恐怕已葬身鱼腹。

昆邪敛容道:“水怪乃湖中恶灵,有凶煞之气,还是不要把它带走为好,否则被萨满大法师看到又生事端。”

元贵靡不语,萨满大法师在国中地位极为超然,连父王与母后都忌惮三分。乌孙国现任萨满大法师名为翁禹犊,善卜筮,精咒术,法力高强,与大兄泥靡极为亲近,真被他撞到,少不了又是一场风波。

元贵靡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说道:“听昆邪将军的,就让水怪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吧。”

上百个贪狼骑兵一起动手,将小山一般的水怪推入湖里,巨浪卷起尸体慢慢沉入湖底。

郑吉身上有伤,骑不得马,昆邪又弄了一辆车让他躺着。嬛罗公主不愿意,非要郑吉和她同乘一辆车,亲自照料他。

一路之上,嬛罗公主就没有闲着,一会儿用锦帕给郑吉拭汗,一会儿问他渴不渴,疼不疼,想吃什么。

看到苏雅和伊莎促狭的眼神,郑吉干脆闭上眼睛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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