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仲夏,绿槐高柳咽新蝉。暑气从地面蒸腾,扭曲了空气,连风都是滚烫、黏糊糊的,唯有在阴阴夏木下才能得些凉意。
易厌雨揉揉眼,风掺了些沙子进了她的眼睛。她放眼望去,尽是一派平沙莽莽黄入天的景色。
易厌雨身穿茶色内衫,外笼一层红色外衣右祍而下,头戴斗笠,原本应垂下来的一层似雾似云的薄纱被她撩了上去。造型并不是偶像剧一贯的仙气飘飘造型,反而是简朴到了极点。
但偏偏被易厌雨穿出了英气、凛冽。她心下叹了口气,来这鸟不生蛋的大漠也快半个月了,王墨导演还是敲不出一个最终剧本来。全剧组拍了几天,他灵感一来又全部推翻,从头再来。
她本来想着:行吧,反正总共一个月拍戏时间,我不信你再磨蹭还能怎么磨蹭下去。大不了到时候我跑路就是。结果第二天王墨就把全组人员的身份证、驾照全扣了。
易厌雨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翻了个白眼:果然是,名副其实的鸡毛导演。
聊容与走过来,给她递了瓶水,问道:“怎么了,累了?”
易厌雨喝了口水,举着小风扇、眯着眼睛看向王墨那边,叹了口气:
“聊老师,你也是导演,你告诉我,剧本什么时候能敲定下来啊?我拍了半个月,都不知道拍了些什么。”
聊容与薅了薅易厌雨头发,把她头顶上的薄纱盖到脸上,一言难尽地也望向王墨那边的方向,幽幽叹了口气。
“王哥就是这样的。我前几年拍他的戏,本来说好两个月,最后拖到了半年。”
“啊?!”易厌雨下巴都合不拢了,连忙起身准备去偷身份证跑路。
聊容与拉住她:“放心,在大漠这边的戏份只有一个多月,而且这边环境特殊,他不会拖那么久的。”
说着说着,聊容与望天,语气迟疑:“最多三个月吧...”
易厌雨扒拉一下脸上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纱,又揉了揉因为大风、干旱粗糙了不少的脸蛋,做了一下伸展运动。
聊容与看她的眼神有些关切,轻轻按了按她的腹部:“伤口要紧吗?”
易厌雨一把抓住聊容与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笑嘻嘻地说:“吃嘛嘛香。”
在《孟婆》开拍之前,易厌雨还是不顾聊容与阻拦去医院拆了钢板,并且执意不肯打戏用替身,一切都是亲力亲为。最后聊容与气得受不了了,直接找上了王墨,勒令他把所有的马戏删了。
聊容与又是叹了口气,把脑袋埋进易厌雨颈窝,手指轻轻抚摸她的肩胛骨。易厌雨知道聊容与实在担心她,因此只是轻柔地拍着她的背宽慰她,不经意地转了话题:
“聊老师,这算你导演的第一部戏吧?”
聊容与鼻腔发出一声“嗯”,又补充道:“勉强算是吧。”
易厌雨突然闷闷地笑了几声。聊容与松开她,眉心微蹙:“笑什么?”
“我笑啊,”易厌雨露出两排小白牙,“我们扯证第一天不是回我家了吗?”
聊容与接茬:“恩。”
“然后那天晚上,你还记得我说等你导完第一部戏,我们就怎么样吗?”
聊容与眼睛微阖,心思一动,也笑了出来:“记得。你说导完第一部戏就立刻离婚。”
易厌雨还在傻笑,像搓面团一样揉着脸,嘴中咋舌:“真香,真香。”
果然不出聊容与所料,《孟婆》剧组在大漠耗了不多不少整整七十天,超出了预计一个多月的一半。
易厌雨拿到身份证时,热泪盈眶,不禁向齐红瑛投去了同情的目光:“齐姐,我这就解放了。你加油嗷。”
《孟婆》是由多个既独立又有联系的短篇故事组成的,而串起多个故事的绳索就是孟婆。易厌雨饰演的刀客不过是其中一个故事罢了。剧组在大漠取完景之后还要去其他地方,自然的,作为孟婆的扮演者,齐红瑛也得跟着王墨继续熬。
齐红瑛叹了口气,操着蹩脚的普通话幽幽感慨:“小易,你信不信。我跟王墨跑半年,他最后能给我剪到五分钟戏份?”
易厌雨眨眨眼,语带迟疑:“不至于...吧?”
聊容与走到她身边,加入对话:“不好说。”
易厌雨害怕了,她豁出半条命,冒着骨头错位的风险打了两个多月,到头来落个一剪没的结局的话,那就未免太惨了点?
想到这里,易厌雨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聊容与,聊容与却对她眨了眨眼,传递了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易厌雨突然心情平静:朝中有人好办事。
但易厌雨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导演之一的聊容与也得跟着剧组跑——按照王墨的鸡毛特性,下次再见自家老婆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易厌雨本来想跟着聊容与跑行程,牢牢抱住聊容与的大腿死死不放,但是聊容与毅然决然地拒绝了——
“剧组里条件不好,你好好回家养伤。听话。”
听话的易厌雨回到家之后就睡了个昏天黑地,然后就在微博上日常秀恩爱了。
易厌雨Yyy:离开容与的第一天,想她。
粉丝能怎么办呢,粉丝也只能恰柠檬加日常感叹神仙爱情罢了,不过最让他们难以忘怀的还是:被颁奖典礼上突然出柜支配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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颁奖典礼上,易厌雨二人的获奖宣言如同平地惊雷,把娱乐圈震了个翻天覆地。
早有传言二人已经在拍拖,也有粉丝极力想要“辟谣”——
“勿cue,抱走我家,请专注自家,日常营业罢了。”
奈何正主一次一次按头,俨然一副“你们都给我嗑”的阵仗。
双鱼cp粉可以说是圈内唯一的cp粉底气比唯粉底气硬的粉丝了。但是他们也没想到的是,两位正主竟然在颁奖典礼上强势出柜——居然连婚都结了?!
cp粉:我嗑,我嗑还不行吗?
颁奖典礼后,自然是铺天盖地的媒体采访,二人被围得水泄不通、寸步难行。
“请问二位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恋情,又是什么时候结的婚呢?”
“请问二位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请问二位为什么会决定在颁奖典礼上公开恋情呢?”
......
二人皆是缄口不言,只紧紧握着彼此的手,在保镖的保护下慢慢地挪到了车上。
二人额头上都冒出了点点汗珠,相视一眼却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夏念慈坐在后排:I'mfine,thank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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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说慢也慢,慢到爱人不在身边便像抽丝般度日如年;但说快也快,快到树叶被染成橘黄又簌簌落下好像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虽说是分隔两地,易厌雨三天两头就飞一趟去探班聊容与,更别提聊容与三十岁生日那次,易厌雨更是一口气在剧组赖了半个月。
所谓的“异地恋”,名不副实。
等全组杀青了,已经是11月份,入冬了。虽说是杀青,但全组人员——都不知道自己拍了个什么,只有聊容与能窥探一些,还能和王墨一起探讨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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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名刀客。
名字?不知道。我只知道,给钱,杀人。
因为我是方圆二十里内最好,也是最贵的刀客。
也有过人因为女子身份轻视我,但都或死在我的刀下,或看见别人死在我的刀下。
鲜血从颈间迸发出的声音很好听,足以令人信服。
有一天,一名女子找上我:
“请帮我杀一个人。”
她长得很好看,眼睛很亮,嘴唇很红。
“钱。”
“......我没有。但是你帮我杀他的话,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服侍你,做你的侍女!”
她很穷。我别过眼去,没有看她。
对于穷人来说,谈钱是一种残忍。
第二天,她还在。洗了我的步履。我拔刀,横在她颈间,白皮肤上渗出一点血。
她开始讲:她被某个府上少爷看上了,爹、娘、兄弟——总之,全家被杀。她逃了出来,一心报仇。
聒噪。与我何干。
她盯着我,流下两行泪,被打湿的痕迹比附近蒙上尘土的地方白。
我放下刀。
那个府衙距这十个时辰马程。她的鞋坏了,露出十只脚趾。
“鞋,我不要了。”
第三天,她还在。洗了我的衣裳。
我没说话。
第七天,她不在了。有人告诉我她被人抓走了。
我知道是谁。
我骑上马,什么都没带,只带了一把刀,一双鞋。
我是最好的刀客,收了定金,是要见血的。
我找到了她的尸体,已经凉了,在井里。
府衙的人全死在我的刀下。
除了一个。他拿了把刀从背后砍向我。
我没躲,否则她会被砍。虽然她只是一具尸体。
鲜血迸发出的声音并不好听。
我看见井边开了一朵花。和她同名。
再睁开眼时,面前多了一个女人。她说她是孟婆。
喝一碗汤,可以忘记前程过往。
我喝了。
“芍药。”
“什么?”
我是做什么的,已经记不清了。只隐隐约约记得一个名字。
也许是我的名字吧。
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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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厌雨看完首映后,哭得稀里哗啦,抱着聊容与痛哭流涕。
“聊老师,我怎么演得这么好呜呜呜。”
面对似曾相识的一幕,聊容与只是默默抱着她。
易厌雨凭借《孟婆》拿下金马影后时,聊容与也是这般,默默地看着她。
聊容与爱易厌雨便是如此,坚定而沉默。
一如太阳强烈,一如水波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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