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元年的中原可不是太过美好的一年。
没成想光和二年(公元179),还未平息叛乱的交州边境,同蛮夷在丛林中打的不可开交。
另一边的益州巴郡板楯蛮也开始兴风作浪,攻略三蜀之地(蜀郡、广汉郡、健为郡)和汉中郡等地。
当今皇帝刘宏派遣御史中丞萧瑗,督益州等地进兵讨伐,然叛乱将起,平定还需花费些许时日。
各地丰饶的战火,让朝廷的税收苦不堪言。
为皇帝刘宏维护这个王朝的兵卒,最长没有发放军饷的部队已经有了三年之久。
云光统领的西域都护兵卒,自从见了熹平四年的军饷之外,再也没从朝廷得到过一丝军饷。
为此云光也多日上疏太尉府,询问军饷之事,但得到的回复都是等一等。
对于这个结果云光丝毫不意外,现在朝廷的军饷都在各处救火,哪里还顾得上战报中一片歌舞升平的西域。
但该哭穷还是要哭穷,免得朝廷还以为西域财大气粗,反而加收赋税。
中原内地四处很不安稳,身为王朝的中心,洛阳这段时间暗潮涌动的更加疯狂。
元和二年三月,东炎王朝担任了数年之久的司空袁逢被免官,这位云光也在他的交往范围之内。
为数不多的相逢,以及旁人的口中言语,是个宽厚诚信之人,但终究还是被宦官找了个由头摘掉了官帽。
至于空下来的司空位置,云光都不用去猜测,新上任的司空身后站的是何种势力。
中原倒是传来了让云光心情有些沉重的消息。
派遣出去,潜伏在东炎王朝皇宫内的青雀,为【西珍坊】提供着朝中这段时间发生的大事。
信函上的一行字,让云光晃了神,都没去细细读信函后的字迹。
【太尉段颎狱中自尽。】
望着信函上的这一行字,云光心中万千思绪翻涌,可不知道从何处言说。
早年间入主西域,成为统领西域长史府的都护,都是太尉段颎出了不少力。
虽然只是想培植他的势力和人脉圈子,好让他在官场上有些许话语权。
可惜背靠皇帝的宦官权势愈发滔天,盖在头顶的乌云让人根本喘息不得。
迫于形势,段颎也只能低下头,为宦官鞍前马后。
毕竟从军多年,就想着为国尽忠,可假若不低头,赋闲在家的日子就已是榜样。
想起段颎的一生,云光很是唏嘘。
在王朝还算清明的时光举孝廉出身,历任县丞,辽东属国都尉,后来拜为议郎。
随后出任中郎将,一句荡平东郭窦、公孙举起义,成为列候。
后迁护羌校尉,又大破烧当诸羌,斩首二千级,俘获万余人,出塞二千里,打的帝国西边羌人胆寒。
为国征战的日子里,也不是没有被人嫉妒才能,诬陷下狱。
可洗刷冤屈之后,为国尽忠的他还是没有一丝怨言。
云光读过这位狱中自尽的段颎的军功,一生经历战事一百八十三战,斩首三万八千六百,俘获牛马牲畜四十二万余头。
段颎这个名字在中原也许是文人豪族不齿的存在,毕竟在他们心目中是个依附宦官,贪恋权势之徒。
可在西羌部落等地,段颎的名字就是一个妥妥的杀神,能止小儿夜哭的那种。
至于在云光眼中,段颎则是一位想为国殚精竭虑,出谋划策,但宦官势大只能走旁门才能报效家国的人。
文人世家中段颎是宦官身下的恶犬,在一众武将眼中,则全是身为武人的无奈。
儒家学说之下,他们这些提刀砍杀的武人终归是上不得台面。
云光从回忆中脱离思绪,怅然若失良久,只能微微叹气摇头一番。
撇开刚才的信件上让他晃神的话语,云光再次细细读了下去。
新任的司隶校尉阳球文人世家出身,眼见宦官势大,预期同流合污之徒以及一众子弟皆出任卿、校、牧、守令、长等王朝重要官职,贪残害民,荼毒百姓。
更有宦官中常侍养子暴虐最甚,再官五年用各种莫须有栽赃罪名杀害治下百姓万余人。
文人世家出身的阳球尤为愤怒,而且如今宦官势大,这些中原大地上的豪族世家也需要敲打敲打这些宦官,做事别过火,别越界。
背后有着底气的阳球,上任司隶校尉没多久,立刻惩治宦官。
宦官贪污问题那都是十分常见之事,司隶校尉阳球派人在宦官中常侍王甫门生上开始发难。
借着王甫出宫离开之日,突然发难,冲着皇帝刘宏弹劾贪污宦官。
听闻那么多钱财被贪污的皇帝刘宏怎能善罢甘休,也顾不得这是自己信任的心腹宦官。
直接下狱,命阳球严加审讯。
毕竟最喜好扩充小金库的皇帝刘宏,怎么能容忍他人在自己头上做这种小动作。
也就是这个机会,阳球也将依附宦官的段颎投入狱中。
信函写到这里也就没了更多消息,云光一口气读完,单手拄着额头沉思良久。
动乱异常,腐败不堪的中原,到了这个节骨眼都还有为这个王朝尽忠职守的忠臣义士。
只不过云光对于这位新任的司隶校尉却充满了同情。
想必过不了多久,他这个被豪族世家退出来的一把刀,在警示了宦官之后,也就成了废刀。
毕竟宦官和豪族世家在某些地方还是有非常紧密的联系。
关系闹得太僵,只会让双方造成鱼死网破,两败俱伤的模样。
现在豪族对宦官的警告已经完成,这把刀也许就没留着的必要,毕竟对于宦官和豪族而言都是有些碍眼的东西。
如此忠义之人,云光已经预见他的下场。
云光对于新任司隶校尉阳球的同情放在一边,想起了狱中自裁的段颎。
洛阳迁都之时,云光去段颎府上还遇见了王卓。
三人的高声畅谈,才没让段颎的府邸冷清异常。
想起当时欢愉言谈的聚会上,段颎虽然面带爽朗笑容,可话语不多。
只不过当时的云光也没多想,可现在回想起来,却发现了不少异常的苗头。
那一丝爽朗的笑容中,现在好像带着了一丝解脱。
云光叹息一声,低声喃喃自语。
“纪明兄,一路走好...”
低声自言自语,也是云光能做的微不足道的事情了。
沉默良久,云光呼唤着门外的密卫。
“来人啊...”
“主公!”
云光冲着抱拳行礼之后站在自己面前的密卫,嘱咐言语道。
“让西珍坊的人注意一下段颎妻子,儿女还有直系长辈被流放的地方,要是时机成熟,看能不能偷偷引渡回来。”
段颎对于云光的帮助,自然不用多说。
现在故友自尽离去,再加上宦官和豪族贪婪成性,根本不会顾及他的妻儿老小死活。
没收了财产,被流放边疆的故友妻子儿女日子肯定不会太过安稳。
更何况现在还是中原最为动荡的一段时日,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一个严峻问题。
云光也只能在事情发生之后,力求能帮助自己故友的血脉流传延续下去。
至于来到西域,是成为上阵杀敌的将军,还是做个垦种的生产者,那还要看他孩子自己的本事。
晋升道路敞开的秦侯国,只要有本事,可不会一辈子被迫碌碌无为。
密卫领了自家主公的命令,抱拳离开走了出去。
屋内再次陷入了安静,只有昂着头,无神的望着屋顶的云光。
平稳的呼吸声就是此地最清晰可闻的动静。
今日这份信函带来的东西,让云光才觉得物是人非的有些快。
想到这里,突然还记起了在中原兖州担任州牧的王卓。
云光拿起纸笔,打算写信问候一番。
虽然此前寄出信件还不到两个月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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