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时拉上叶浮，拎了一箱工具绕去后墙。没有油漆，只好费了力气将箱子一个个封好垒起来，却难以掩饰后面的内容物。叶浮打开了手电筒扫一圈，这时才发现周围的地面被宋天蓝搜查的动作折腾得一片狼藉，枯草上满是凝结的黑色血块，墙上也是一大片溅开的血迹，怎么也擦不掉。只要靠近的人细心一点，就会发现这里出现过异常。
怪不得林易时觉得不好收拾……叶浮想。
两个人回了屋，又把宋天蓝拖到卧室，打开书柜后隐藏的小铁门，合力把他往里一推，他就直挺挺地咕噜噜滚下了阶梯。不过几秒就传来了重物坠地的沉闷声响。同时还有哗啦一声，应该是尹江手边的水盆被打翻了，但两人并没有想下去看一看的愿望，只是重重关上了门。
“接下来，你我就要颠沛流离一小段时间了。”林易时和叶浮坐在客厅里短暂地休息，长发少女摸了摸短发少女的脸，“等安定下来，就隐居起来，万事小心了。”
“嗯。”
林易时却又开始犹豫了，她绞着手指，慢慢地说：“唉，我还是觉得你这么做太草率……”嘴又被捂住了，她眨眨眼，看到叶浮皱着眉鼓起了腮，就在那凉凉的手心里笑了一下，往后退了一点，“好吧，好吧。嗯，接下来我们要在一天之内逃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再作余下打算。”
叶浮收回手，低头思考一会儿，问道：“可是，我们要怎么离开这个城市呢？一天的话有点儿困难吧？长途客车太慢了，逃不了多远，道路就被封锁了。火车的话……现在买票都是实名制了，一查就出来了呀。”果然逃出去还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吧？她绞尽脑汁，还是摇摇头。
头顶却被摸了摸，同时传来少女夸奖的声音：“这不还是挺聪明的嘛？我们坐的就是火车。”
“咦？！实名制……”
“但我得尽量混淆警方的视线，客车的话，距离太好判断了。”林易时面无表情地说，“实名制的问题，我们就买个路程最长的火车，然后中途离开就好了。”
“这方法也太简单粗暴了吧……”小易的脑子不是被刺激坏了吧？“不会有出站记录吗？我记得，嗯，坐高铁的时候，出站要用票刷一下，这个时候应该就会被记录下来吧？”
“我们坐的是K字头，出站是人工查票，如果是小车站的话就那儿的人一般只看车次，不管你去哪儿的，扫一眼就放人。再说中途下车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对吧？”林易时用平静的语调说着貌似狂想的话语。
“可是……这个很危险的呀？万一查票的人特别谨慎怎么办？如果警察去问，他会马上透露我们的位置吧？”
“我在那个站试过很多次了，观察他们的表情，每个人都只是扫了一眼而已，你想，每天那么多人要出站，谁会记得我？”林易时摊手。
“车站的摄像头呢？现在车站都是摄像全覆盖了啊！”
“在车里我们会临时改一下装扮，摄像头的像素那么可怜，认不出来的。”
……真是大胆的冒险。叶浮咬着自己的手指，问道：“那我们的目的地是哪儿？”
“在稍远些的A市下车，然后坐几趟客车，转去S省的省会，W市。”
“哎？！那不就跟这里隔一个省吗？太危险了吧？！不要跑得再远点吗？”
“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林易时引用了一句很出名的话，“而且W市也勉强算是个大城市吧，大隐隐于市，可以躲得久一点。等时间再长些，我们就继续换地方……所以说，就一直这样颠沛流离地生活着。”
叶浮被震惊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许久才磕磕巴巴地问：“那，钱怎么办？我们明天要去把钱全部提出来吗？”
美丽的少女摆摆手。“不必了。我最初杀人的时候就为这种事做过准备，当时杀一个人前问了她的银行卡密码，就一直用下来了，我大部分存款都放在那里，不用担心。”
“没，没人查？！”
“我用了这么多年，看来确实没有人在乎她啊。不过也是，当时我特意挑了个‘死了都不会有人在意’的女孩子，巧合的是，她长得还跟我有点儿像。就是为了这张银行卡才杀了她的。”林易时张开双臂，“又自闭，又无趣，没有朋友，没有亲戚……这种人的价值，也就体现在那张银行卡上了。”
为了一张银行卡就杀人？叶浮感到一阵恶寒。
“这，这也太……”
“而且，钱这种东西你不用担心，家里还有一两万的应急现金，暂时可以用它们过日子。我还在网上写了点东西赚钱，当然……用的是她的身份了。”她笑着说，“可以这么说，那之后我就替她活着了，她应该不会觉得遗憾吧？”
叶浮畏惧地看着这个胸有成竹的女孩子。过了一会儿，她轻声地发表了评论：“小易，我还是……很害怕啊……”
林易时坐近了，温存地看着她的眼睛。
“我也是啊……虽然看起来好像做了很多计划，但真的实战还是第一次啊……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林易时抱住了她，叶浮躺在她胸口，听到了稍显急促的心跳，“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这么冒险……所以我需要很强的运气，你说，老天会眷顾我们吗？”
叶浮的眼睛热了。
“一定会的……”
林易时拍拍她，起身去取了笔记本电脑，在网站上买了两张票。她一边划着触摸板一边感叹：“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正常使用身份证了。”叶浮拿着那张证明自己身份的塑料卡，伸出大拇指摸了摸黑色的“叶浮”二字。
今后，就要与你告别了……
林易时记下订单号，关了机，端起一杯水浇在键盘上。想想不够，又找来工具拆开了湿漉漉的外壳，把内存和硬盘粗暴地拽出来，放在袋子里捶得粉碎。
叶浮就坐在旁边傻傻地看着她做完这一切。之后就被敲上了脑门，那柔和的声音命令道：“别傻愣着了，去，把床头柜打开，拿上钱，然后把那个蓝盒子放在黑色双肩包里。”
听到这么具体的指令，她连忙站起身，跑去了卧室。一打开门，满墙的林易时就暴露在灯光下，更显得阴森可怖。这是小易到这个年纪为止的所有记忆，却马上要被抛下了……叶浮垂了眼不去看它们，径直走到床头柜前，打开柜门。
果然是有个不小的蓝盒子。她好奇地打开了，发现里面是两副黑框眼镜，一个假刘海，一把剪刀，还有一些杂物和几瓶写满英文的看不懂是什么的化妆品。这就是伪装的用具吗？她拿起一副眼镜，戴在自己的脸上，发现它是没有度数的，只是重量坠得她有些不舒服。她不太适应地扶了扶镜架，站起身去照镜子。镜子里的人很瘦削，硕大的黑框眼镜几乎把整张脸都遮住了，刘海盖下来，整个人就像躲在了一层阴郁的幕布之后。
一副眼镜而已，怎么就让她不认识自己的容貌了？
这时叶浮的身后出现了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那人抬起手，把叶浮稍长的头发扎起来，短短地翘在脑后：“你看，是不是变了个人？”
叶浮对着镜子里的陌生人点点头。
林易时从柜子里扯出一只平凡无奇的，没有任何特点的黑色背包，让叶浮把眼镜给她，放进盒子塞了进去。钱也分成几份，装进不同的纸袋放好。又想了想，去玄关取了一双高跟鞋，包了起来。
“这么高的跟啊……”叶浮忍不住问，“伪装需要做到这一步吗？”
林易时点点头：“伪装身高也很重要啊。不过你就不需要了，身高挺普通的。”
这也算是我的一项长处吧？叶浮苦笑。
接着她打开衣柜，拿了两件羽绒服：“换上这个吧。这种衣服可以反过来穿，里外的颜色和花纹都有很大的变化。”
你这是做了多少准备啊……叶浮接过衣服，套在身上看了看。
林易时又抽出一件长裙塞进包里，站起来思考了一会儿。
确定没有什么东西剩下了，她拉上了背包的拉链。她脱下睡衣，很快换了一身运动服，催促叶浮也换好了衣服。
“这么着急做什么？”叶浮刚刚问出口，林易时已经一步上前，替她把外套的拉链拉上了。
“我订的是晚上十二点的车。车票可以到自动取票机去取，不快点不行。”
“马上就要走？！”叶浮还是没有什么紧迫感。
“时间就是生命。”林易时拉起她的手，一边向外走一边关着灯，“对于现在的我们，这句话就是真理。”
叶浮背着包，跟着她出了门。长发的少女急促地奔跑着，那双小手却攥得她手腕发痛。叶浮转过头去看那座灰白的小房子，在那扇门后的每一个角落，都还遗留着她们共处的影子，在卧室里还留着满墙的照片，客厅里挂着自己喜欢的，两个人一起挑的可爱挂件……它现在在自己的视野里却一点点一点点地变小，转过一个弯，就再也看不见了。
再见了，我的过去。
叶浮转过头，跟在林易时身后，向着未知的将来义无反顾地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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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
嘀，罗振威皱着眉头按下了挂机键。本来想通知一下宋天蓝明天有早会，警告他不许迟到的。结果打了好几次都是关机。
“成天就知道玩手机！”他骂道，“还不充上电，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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