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越沉吟片刻,回答:“我不太确定,但可能是‘巧合’。”
他咬重最后两个字字音。
应泽挑眉,孟越解释:“他背后有人。”
此外,看陈烨伟的反应,他并不知道,孟越已经知道是他背后那个人给他三样东西。
发觉这点之后,孟越有意试探,几下就把陈烨伟吓得哭爹喊娘。看他那副窝囊样子,若说“能屈能伸”,未免也太“能屈”了。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陈烨伟甚至不敢恨孟越。孟越步步紧逼,提出要陈烨伟解开手上的红绳、放纸人自由,陈烨伟艰难地说:“这是……”吞下一个字音,“给我系的,我也不会解啊。”
孟越打量他,问:“谁?”
陈烨伟嘴巴里吐出含糊字音。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孟越听不到他说了什么。
至此,孟越确信,陈烨伟只是一条杂鱼。
他又问:“那个纸人,还做了什么?”
陈烨伟踌躇:“孟经理,我一开始真不知道你是这样、这样……唉!我有眼不识泰山,竟然还想让他给应总、胡小姐找麻烦。我不对,我该死!”他自觉地扇起自己巴掌,“啪啪”作响。孟越看在眼中,眼皮跟着抽筋。
他有点没耐心了,说:“手给我。”
等到后面来找应泽,孟越已经额外揣了个手掌大小、脖子上系着红线的纸人。
他给应泽讲刚刚发生什么,没说太详细,避开自己“恐吓”陈烨伟的具体细节,只谈结论。
即便如此,孟越仍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吓到”应泽。
他想到这里,忽而有点莫名期待,看向应泽,心想:你会害怕我吗?
应泽不知道孟越复杂的心理活动。他“嗯”了声,示意自己在听。
孟越回神,继续道:“我查了他车上导航,记下几个地址,之后去看看。”
同时打量应泽,视线在好友眉眼间扫过,心想:应该不会吧?之前我那么出现,应泽都没有害怕。
他爱我。
应泽点头,阖上眼前笔记本,问:“现在去吗?”
孟越思索。
要说效率,当然是现在去最好。陈烨伟虽然被自己打怕了,但看样子,他更怕隐藏在一切之后的那人。等陈烨伟回神,一定会想方设法做遮掩。到那时候,今晚得来的几个地址恐怕会被“清理”干净,失去作用。
但眼下,孟越看应泽,看出好友眉宇间隐藏很好、却仍能看出的疲惫。
孟越说:“这都几点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应泽跟他跑了一天,毕竟只是普通人,没有孟越的精力。
应泽迟疑,说:“你总不能走过去。”
这的确是个问题。
孟越扪心自问,觉得自己此刻的力量足够支撑一次贯穿整个海城的瞬移。但这无疑是无谓消耗,纯属浪费。
要想节约,还是得借助现代交通工具。但夜深人静,公交即将停运。倒是能开应泽的车,问题是城中监控摄像头不是摆设。交警看了车牌,自然能查到应泽身上。到时候问他,为什么你的车驾驶座上没人却能在外游荡,应泽要怎么回答?
孟越想了片刻。方才买的手机悄然窜上桌子,屏幕亮起。他选择地图APP,上面出现几个小区名,从城北到城南。陈烨伟房产不少,这些只是冰山一角,但都是他常去的地方。先前孟越“审问”,陈烨伟战战兢兢,承认自己在某几个地方养了小情儿,某几个地方放着大笔现金。
孟越把姓陈的养小情儿的地方划掉,还剩三栋房子,有和翡翠园一样的独栋别墅,也有高层公寓。
他喃喃自语,分析:“做亏心事儿,还是在自家地界方便。”
应泽想了想,说:“兰亭?独栋的,而且开发商是陈万豪姐夫,应该可以做一些违规改造。”正如陈烨伟专注对付嘉诚,应泽也对万豪几个老板股东的家世背景、人际网络有一定了解。
孟越觉得有道理。
他看地图。兰亭小区在城东,接近海边,卖点就是能在自家楼上看到绵长海岸线,浪拍礁石,扬起水花点点,月色下宛若璀璨碎钻。
孟越:“嗯,去这里,你帮忙打个车,说去送东西。”
应泽有些犹疑:“没问题吗?”
孟越简单地说:“相信我。”
应泽眨眼,笑了下:“好。”不知不觉间,他心态也有变化。
孟越很厉害,要相信他。
叫车之前,孟越又仔细和应泽说了自己刚刚从陈烨伟那里问出的其他情况。
“的确是陈烨伟提出对付我。”孟越想着陈烨伟那副战战栗栗的样子,心生厌恶,“他没说谎。但是——”
但如果幕后那个东西也对此有意,于是顺水推舟了呢?
孟越拧眉,说:“不过这么看来,至少嘉诚工厂的事儿,单单是陈烨伟指使那个纸人。他以后应该也能识趣,不会找你麻烦。”
应泽礼貌地:“谢谢。”
孟越反倒有点窘迫,说:“哎,谢我做什么?”他很快镇定,笑道,“不过既然是你主动谢我,也得拿出点诚意吧?”
应泽像是意外,脸上透出点茫然、无辜。
他那表情,好像是在说:我就随便说一下……你怎么当真了?
孟越看在眼中,心道:叫你主动给我递筏子。
我当然要好好利用。
片刻后,应泽像是想通,笑了下:“好啊,你要什么?”
孟越有意拖长话尾:“对啊,我要什么?现在忙,之后再说吧。”
应泽松懈下来,大约确信孟越只是一时兴起,开个玩笑,于是微笑道:“那想好再告诉我。”
孟越笑道:“会的。”可惜应泽注定要失望,他可不是单单开玩笑。这个“诚意”,一定会让应泽印象深刻。
不过也不能把人逗过头。
他重新把话题拉回来,“陈烨伟说,他几次对付我不成,纸人还在工厂被我弄伤,险些回不去,所以他又去求背后那个人。对方给了他一个新的纸人,陈烨伟指使原来的纸人拿去给胡姐。”
应泽微微睁大眼睛,提心吊胆。
孟越:“如果我‘中招’了——我是说,不像今天下午那样,原本就有防范。而是真的一点没留意,就被纸人缠上,再被‘吸干’。那样的话,我会变得像工厂里那个男人一样。”
应泽喉结一滚,想说什么,最后叹道:“你啊。”
孟越挠了挠应泽手心,让应泽脸上多了点和缓笑容,才继续道:“所以呢,从现有条件推断,事情是这样。”
“‘那个人’想做纸人用来驱使。工厂里那个男人看起来‘质量’不太好,被他随手送给陈烨伟,陈烨伟还千恩万谢。”孟越撇了撇嘴,“但新纸人,大概是想自己用,得挑个好的。”
“正好,陈烨伟要对付我,去和‘他’说。‘他’看了我,觉得不错,和陈烨伟一拍即合,对我下此毒手。”
说着说着,孟越认真觉得,自己很可怜。
他沉默片刻,继续道:“我问陈烨伟,知道前面那个纸人究竟是谁吗,他竟然知道。那是他姐夫工地上的一个钻头打捞员,当时出了意外,直接被填到地底下了。那段时间,他姐夫焦头烂额。不过不是为了工人死活,而是钻头一直打捞不上来,贴进去不少钱。压力大,所以和陈烨伟一起出去□□。陈烨伟那会儿看了工人照片。他也没想到,再见对方,工人成了纸人。”
应泽略觉意外,微微拧眉。
孟越:“陈烨伟说,他发觉纸人就是当时的工人之后还问了‘那个人’一句,说怎么这么巧。‘那个人’说,因为工人被填到地下之后,怨气太大,是做纸人的好材料。哎,这倒是和我不一样。”
也说不上巧不巧。
当时工地出了事故,钻头掉进泥浆,负责人找来打捞队。
打捞队成员下泥浆的时候,已经做好上不来的心理准备。行业规矩就是这样,如果能顺利在浅则十几米、深则几十米的泥浆碎石中捞出钻头,那他们能拿几万块。如果捞不上来,死在下面,老板会给打捞员家人一笔巨款。
纸人是后者。
那会儿他已经上不回地面。头顶塌方,巨石挡住去路。面罩里有设备,可以和上面进行无线通话。老板亲自和纸人家人谈好价格,他老婆哭着说,自己一定会照顾好孩子。
可纸人更想活着。
他希望有人下来捞自己,宁愿自己下半辈子都用来拼命干活儿、还债,而非听老婆一句承诺。
孟越问:“你知道最后给了他家里多少钱吗?”
应泽犹豫,说:“难道被扣下了?”
孟越:“那倒没有。八十万,的确到了他老婆账上。我都不知道,这条命算是值钱,还是不值钱。陈烨伟说,在他们那个行业,这还算高价。其他地方的工地,五十万也有,二十万也有。”
这就是人命的价格。
所以先前纸人神智难得一刻清醒,对孟越说,“还有人愿意等你”,怅惋又难过。
已经没有人愿意等他了。
他死在几十米深的底下,死在泥浆之中,死得毫无尊严。
事后还要被人拎出魂魄,做成一条没有自己意志、只能任人摆弄的狗。
这会儿总算被解开一端红绳,可孟越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处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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