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两兄妹聊了很多。虽说徐正文回来是看望徐正欣,为妹妹排忧解难的。然而徐正文也没比徐正欣大多少,他也有他想不明白的问题,有无法消散的迷茫,在跟徐正欣的交流中也能得到一些启发。他晚上带着徐正欣又吃了顿好吃的,送她回去上晚自习。站在学校门口跟妹妹挥了挥手,徐正欣慢慢地走进去,徐正文看着她直到身影消失。他再抬头看看天空,天上有星星,也在看他。
徐正文觉得心绪很宁静。
他本想回家看看,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大巴车了。于是就给父母打了个电话,交代了一下徐正欣的事情。他不敢保证跟徐正欣这次谈话有什么实际效果,他只是希望徐正欣能明白,他也好父母也好,虽然都希望徐正欣能有出息,可比这更重要的是希望徐正欣能够健康快乐。这个家没有给徐正文很多,也没有给徐正欣很多,但是他们拥有的已经是全部了。
徐正文仔细想了想,其实父母也没有逼迫过自己,大多时候是顺从他的意愿的,眼前的路都是他自己选的。他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他没有很强烈的欲望,并且总自认为责任重大。所以,他希望徐正欣能没有任何背负,义无反顾地迎接这一个重要的人生时刻,去追逐自己所喜欢的未来。
结束了跟父母的对话,他看了看回学校那边的火车,最晚一班还有余票,便买了匆匆赶回去。
数千公里就这么赶了一个来回,他回到宿舍之后大家还在睡觉。屋很安静,有平稳的呼吸声,徐正文蹑手蹑脚地脱了衣服爬上床,眼皮变得很沉,也渐渐睡去了。
后来,徐正文再也没有听父母向他说起徐正欣成绩的事情,他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徐正欣最近水平保持很稳定,在稳步回升。她学得是文科,这种有诸多主观发挥题目的学科在考试中的变数很大,不到真正的决战,谁都不知道鹿死谁手。
不过,他相信徐正欣。
徐正文他们专业第一个学期主要是很多基础课,熟悉汽车构造和工艺,机械设计,还有基本的电工技术,焊接技术等等。从下学期开始,便深化学习汽车内的那些精细的内部构造,天天拆解三大件以及各种电子设备,俨然有了几分正经修车工人的模样。
也许是高中理科基础比较好,他在一进入到深化学习之后,成绩就明显地和班上其他同学拉开了距离。而且摆弄发动机啊变速箱什么要比单纯的焊接框架有意思很多,也比比赛中那种考虑整车模块和故障诊断维修内容丰富,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难度是有的,但是没有徐正文想象的那么复杂。
半个学期之后,他们开了一门关于汽车电气电子系统的课程,这门课是刘驰轩教。徐正文跟刘驰轩的接触仅限于在校队里,知道他这个人要求极其苛刻,并且很不留情分,说话也怪难听的,所以他一直有点怕刘驰轩。
不知道刘驰轩上课会是什么风格。
其他学生或多或少也听说过刘驰轩的威名。坊间传闻刘驰轩的课挂科率相当高,而且一度超过了学校控制的百分比。刘驰轩本人也很傲,从来不理学校那些规矩,考得差就是考得差,总不能因为有这么一个比率存在,就强行没挂科吧?而且技能学校为什么要效仿那些普通全日制本科院校的机制?他很是嗤之以鼻。
此人简直就是学渣收割机,温和派学生带着礼物上门求他放过没有用,暴力派学生用各种办法威胁他也没有用,院里领导觉得总这样不是办法,还单独跟刘驰轩谈过话。
结果还是得到了刘驰轩二字回应:没门。
在校队的时候,师兄们总是暗地里议论刘驰轩,他们认为刘驰轩这人是真的有本事,然而也是真的不通人情世故,升不上去主要还是赖自己。
徐正文坐在教室里有点好奇刘驰轩会怎么对待他们,他坐在前排,看着刘驰轩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把教案随便往桌上一扔,等着打上课铃。
第一节课,敲醒了两个睡觉的,记了五个黑名单,后面站了一排罚站的,最后留了十张图纸作业。
这很潇洒,也很决绝,下课后刘驰轩拂袖而去,只留教室内哀鸿遍野。
徐正文早就习惯了这些,第二次课程之前就提交了自己的作业,刘驰轩在邮件里只回了一个“阅”字。
他一开始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后来经过摸索才知道,这代表着刘驰轩觉得这是很一般的作业。徐正文起初是有点沮丧的,他觉得自己写得很认真,而且不会有什么错误。他郁闷很久,本想默默认了,又觉得学习要严谨一点,就冒着被刘驰轩骂的风险去问刘驰轩。
刘驰轩没骂他,反而给他解释一下了问题出现在哪里。徐正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在如此多的细节之处都有瑕疵。
后来再交作业,刘驰轩有时给他一个“良”,偶尔还会拿到一个“优”。
也是在很后来徐正文才知道,“阅”并不是最差的水平。他的作业已经是可圈可点的了,那些不可圈不可点的,会收到刘驰轩极尽嘲讽的一个符号。
“?”
很冷漠,也很无情。
徐正文摸清了刘驰轩上课的习惯后,就不再那么战战兢兢,应对更加自如了一些。时间转眼飞逝,又是六月,高考是这个初夏最重要的事情。
徐正欣考试那天,徐正文觉得自己比当年还要紧张,一直关注着网上的考试动态。一连两天,直到最后一门考试结束,他才给徐正欣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的徐正欣口气轻松愉悦,好像发挥得很不错,徐正文放下心来,告诉妹妹,无论如何,高考已经结束了,在出成绩前可以好好放松放松。
徐正文觉得以徐正欣最后一次模拟考试来说,不出意外可以考上一个很好的大学。他们省份的成绩要过了凌晨才能查,宿舍里其他人都是夜猫子,熄灯之后还会打游戏上网,徐正文就躺在床上一边看书一边等。
时间慢慢逼近,他刻意不去关注,让自己放松一点。又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家里的来电。
徐正文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接通了电话,小声地“喂”了一声。
“哥!”徐正欣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啊?”徐正文懵了。
徐正欣大声告诉徐正文,她的成绩非常好,放在全省也在百名以内,她不光有大学可以上,而且可以上一个很好很好的大学。她的辛苦努力没有白费,他们家终于出了一个大学生!
听到这样一个好消息,徐正文也激动万分难以自持,好像比自己考上大学还要高兴,竟然也哭了出来。
其他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看着徐正文发神经,等徐正文挂了电话之后,李奥问他怎么了,他一边哭鼻子一边说他妹妹考上大学了。
徐正欣的成绩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不过他们也都很替徐正文感到开心,为这个见都没见过的妹妹感到开心。也许这就是刻在人们基因里的一种设定,对于金榜题名的感知与兴奋自古有之。对美好未来的期待是每个人最朴素的想法,无论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
在李奥的带动下,宿舍里的人欢呼大闹了一阵,最终以隔壁宿舍一句“操你妈”结束战斗。
接下来几天,家里人和学校的老师都在帮助徐正欣填报志愿,除了清华北大,徐正欣的成绩如果填报合理的话,可挑选的空间范围非常大。徐父徐母只有初高中文凭,不了解大学也不了解现在的专业,他们的概念就是要找一个好找工作的专业就读。学校里的老师给出的建议很多,帮助徐正欣了解了很多闻所未闻的专业。
权衡之下,徐正欣最终填报了北京一所新闻传播学科综合实力第一名的著名高校,老师劝徐正欣报一个比较稳妥的,虽说她的成绩很好,但是顶尖专业的报名竞争压力还是非常大的,万一运气不好差了一两分滑档了,那就白白浪费了这样的好成绩。
徐正欣一开始信心满满,被老师这样一说也有点纠结,她打电话给徐正文,徐正文听后想了想,问这是不是徐正欣自己很喜欢很想学的专业。徐正欣的回答是肯定的,徐正文没有问她理由,只是让她仔细思考自己报这个专业的理由与动机,如果是模棱两可的,那可以再考虑考虑,如果是真的喜欢的,那么就不要计较后果,也不要犹豫。
徐正欣听后琢磨了一番,在报名截止前,毅然决然地把自己的志愿填报了上去。
徐正文也进入到了考试周,比起之前,他对考试这件事已经有了很大的信心。虽然人要见贤思齐,不能成天跟差劲的比,可是在徐正文他们班里,徐正文的可比较对象实在没几个,他有很大的把握拿下明年的学费。
考试成绩不出意料的好,徐正文甚至在刘驰轩这门课上拿到了近乎满分的成绩,这令他感到开心和满足。没想到的是,出成绩之后,刘驰轩给徐正文发了一个一千块钱的转账,徐正文吓了一跳,问刘驰轩是不是发错人了。
刘驰轩表示就是给他的,是奖励他考得好。
徐正文更害怕了,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虽然这样的比喻之于他们两个人来说十分不恰当。
一千块钱对于别的学生来说可能就是几天的生活费,对于徐正文来说却是一笔巨款。他很难不动心,纠结半天还是没有点收款。这并不是他应得的部分,拿了的话,对其他同学也不公平。
钱被退回之后,刘驰轩也没有多问,徐正文也不再记挂这件事,当务之急是找到暑假的工作。徐正欣考上了大学他很开心,随之而来的是很多现实问题。现在上学有诸多助学贷款,不存在上不起学这个设定,可是贷款的学费总要还,除了学费还有生活费,大城市消费水平高,他希望妹妹能过得好一点,也希望家里的负担小一点,自然要考虑赚钱这件事。
他挨个看汽修厂的招工信息,打算等彻底放假之后去试试看。然而在这之前,刘秦河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他暑假不回家的消息,丢给他一个实习机会。
是某世界著名汽车品牌在北京的4s店修理车间,实习工资给得不错,包吃不包住,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徐正文震撼吃惊加意外,他这辈子还没摸过那个品牌的车,真的有资格去北京实习吗?他担心他水平不够把事情搞砸。刘秦河让他放宽心,那边的负责人是他的老熟人,塞个学生进去不成问题,到那边只要乖乖听话安心学习,其他的完全不用担心。
话是这么说,可徐正文没去过北京,也没去过4s店,他虽然成绩很好也参加过比赛,但是对于真正的车辆和实际生活中发生的种种故障问题,他还是倍感陌生的。不过,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还是决定试试。
带着忐忑的心情和简单的行李,徐正文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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