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走。吧。
这四个字写出来,符谙每一个都认识,听在耳朵里也每一个都听过,可拼在一起却让人困惑,搞不清什么意思,只是直觉这不是好话。
符谙嘴巴微张,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愣在了原处。
启迁泽停车,没有了发动机细微的声响,车里异常的安静。
眼前很暗,路灯的光微乎其微,符谙的声音在这种环境中变得低且沉,像压抑了很久的、蛰伏着的暗兽。
“启迁泽,你再说一遍?”
符谙是个形象很难以形容的人。
在别人眼里,他很容易被人讨厌,常表现出高高在上、藐视众生的模样,好像自己多厉害,对人也不友善,稍微熟一点也不会很亲近,多数时候都会像一只不讲道理的蜜蜂,说蛰就蛰。
他的性格能算得上是强硬,认准的人,认准的事,一旦想清楚了,就很难变了。比方说喜欢启迁泽的事情,离开启迁泽的事情,或者想见启迁泽的事情。
所以也只有启迁泽是不一样的,他会让符谙矛盾,让他的心思变得很乱。
符谙僵着身子想,为了他,我变成这样。
他还想让我走到哪里去?
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是自己先说了“不想见他”的话,或者这个“想不想见”已经不需要深究了,那都是表面话,两个人谁都是想见的,而他们互相都能感觉得到,只是不肯松口,非要说点不让对方好过的话才行。
像某种诡异的仪式。
启迁泽没有吭声,却打开了门锁,一声普通的轻响而已,却有很大的回声。
他们此时没有别的话说了,那一声门锁就是最后一根稻草,能让符谙瞬间爆发。
符谙顿了两秒,手贴上门把,猛地推开车门,一言不发地下去了,“嘭”地一声摔了车门,启迁泽甚至觉得车晃了一下,这威力足以看出他的怒火。
启迁泽往后靠了靠,脑袋靠在车座上,很长地出了一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呼完,副驾驶的门又猛地被打开——是符谙去而复返。
符谙的表情很精彩,是气得要死的样子,牙咬得紧紧的,好像正筹划着怎么扑上去一口把启迁泽咬死、撕碎。
“启迁泽,你再说一遍?”
他刚刚一下车,踩着空无一人的马路牙子,升起巨大的委屈,心想,我为什么会在这?为什么他让走就走?我有什么毛病吗?启迁泽这种人,他竟然还想算了,让他自由?简直是放屁,他就应该囚禁他一辈子,谁也别想好过。
符谙揪着那句话不放,手搭在车门上,气得浑身发抖:“你有种再说一遍?”
启迁泽看着他,很镇定的样子。
符谙抖着抖着,瞪得眼眶都酸了:“你是不是有病?你拽我来干什么?刚刚你就应该直接走,没有交集了最好,谁稀罕你?”
“你说回家,回谁家?回哪门子家?我他妈走了三年,你家和我有屁关系?我为什么跟你走?”
“启迁泽,你现在应该去死,真的,我恨不得咬死你!”
说完,符谙立在原地,一起一伏地喘气,这几句说得他缺氧。
启迁泽好像没听见一样,一点也不生气,指了指车座,示意他上来,嘴上却说:“你刚刚也让我走。还给你。”
他说的是在洗手间的时候,符谙想算了的时候。
“你真厉害。”
符谙气极,撇开头笑了一下,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太有意思,眼前这个傻/逼厉害得应该赶紧暴毙。
又是“嘭”的一声,符谙关了门,走到后排,拉开门坐进去。
启迁泽在后视镜里只能看见他眉上的一小部分,但没说什么,心中松了口气,他其实有一瞬间以为符谙真的会走,可还好,符谙生气的时候会和他死磕这一点没什么变化,如启迁泽想的那样自己坐回来了。
启迁泽接着发动车子行驶。
“住哪?”走了一段,他问符谙。
“你不是要回家吗?随便你走。”符谙一点不客气,“我建议回去,一刀捅死我,不,先操,操完捅死,先奸后杀,趁现在是晚上赶紧带出去抛尸。以后阴阳相隔,谁别见谁!”
符谙说完话,为最后一句动了心神,没见启迁泽怎么自己反而难过得要命。他身体一直紧绷着,突然就觉得脱力,在后座靠了一会,全身气的发热,随后肚子叫了一声。
他晚饭没吃几口,现在一动气就要昏头,整个人又躁又烦,就更觉得饿。
启迁泽默默调转方向,暗叹一口气,说:“算了,我也饿了,先吃饭吧。”
他们找了一家日料店,面无表情又一言不发地对坐着吃,像是两个拼桌的陌生人。
等吃得差不多了,启迁泽结账,和他说“我请”,符谙就一言不发地让他请了。
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九、十点,符谙不和启迁泽说话,启迁泽也不知道他现在住哪,最终还是回了他们之前住过的家。
家里没有什么和三年前不一样,符谙曾经用过的东西都换了一套一模一样的,干干净净摆在原处,好像他们只是刚刚大扫除,把生活用品迭代更新。
符谙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不懂自己是不是刚刚吃撑了没有思考能力,怎么就跟着这么过来了。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和启迁泽说他要走。
启迁泽没有留他,站在一旁看他穿上外套,换鞋,扯平裤腿,直到符谙站起身,他才用很低地声音和他说话。
他问符谙:“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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