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迁泽……”
符谙觉得今天自己说的最多、最重复的内容就是启迁泽的名字,他想了想,说:“没有为什么,我就只是……”
他说到一半,住了口。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在只是什么。
“符谙。”
启迁泽再次打断他,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把他转过来面对着自己,说:“你喜欢我。”
符谙脸上的表情有一刻空白,随后垂下视线,不与他对视。
“你说不爱了这种话我是不会信的。”
启迁泽的声音很笃定,假如符谙有什么借口、苦衷,他都会听,可没有一个是能被启迁泽接受的理由。
符谙自有考量,他也是想了很久,要说一个人执着地爱了十多年,那不是突然说分就分的,他必然是经过了很长很折磨的一段思考,最终觉得这样更好,才这么做了。
符谙低声说:“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不需要解释,”启迁泽对他的态度并没有什么不满,“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符谙说:“你想知道的为什么不就是我的解释吗?启迁泽,你很前后矛盾。”
在符谙看来,启迁泽就是在等一个可以让他心服的拒绝,他不想莫名其妙地被甩,而这恰好就是符谙需要解释的地方,因为他需要让自己的分手看起来符合情理。
“好吧,符谙,我知道了,”启迁泽松开他的手腕,说,“这都是你的错。”
这像是一个撒了娇的控诉,可爱得让符谙想笑,如果他们的关系不是现在这样,符谙其实还挺想说“你怎么这么好玩啊”,可启迁泽之后的话就一点也不可爱了,他说:“你说不上来,是因为你自己现在后悔了。”
启迁泽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学会了洞察人心:“符谙,你不是和我解释不了,你是和你自己解释不了。你发现你做了错事,你后悔了。”
符谙被戳中心事,抿唇要反驳,却被启迁泽拉住手腕往房子里面走,启迁泽没有一丝停顿,指着目之所及的任何东西戳穿符谙:“这是厨房,你买了好多好看的碗筷和小东西,说是做饭的时候心情会很好,以后就有心情天天做给我吃;这是你买的花架,如果妈妈来了可以捯侄她的花,有点事情做,住在家里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觉得无聊;这是我们收拾出来的书房,学习的时候可以坐在一起,用同一张桌子,像小时候写作业一样;还有厕所,你洗脸刷牙的所有东西和我都是一套,你用蓝色的我用绿色的,因为你最喜欢绿色所以想让我每天都能看见你最喜欢的颜色。还有卧室……”
启迁泽推开房门,把符谙推进去,自己撑着门框,和符谙说:“都是你自己选的东西,你有好多想法,买什么不买什么,什么好看什么好用,全是按你想的来。”
启迁泽这个人没有所谓的话多还是话少,他一直是认死理的人,没有必要的时候就闭嘴,需要大段解释的时候就解释,说不清就一直说,小时候写题就是这样,符谙很喜欢和他一起学习,就是因为启迁泽看不懂的问题就会一直问,会和他说很多很多话。
“符谙,你这么用心考虑过的,为什么突然舍弃了?”启迁泽看着他,神色很认真,“是因为我,对吗?”
“我不够会表达,我让你难过了吗?”
“还是……”启迁泽眼里的黑很深,也显得很纯,他说,“还是别的……”他觉得符谙明明还是有情的,一点也想不到他为什么要走。
符谙说不上话来,他摇了摇头,很久之后才低声说不是。
“那就是你没有良心。”
启迁泽走了两步上前,突然伸手往符谙胸口贴,符谙要躲,他就按住符谙的肩膀不让他躲。他的手掌摸到衬衫柔顺的布料,触碰到衣料下的温度,进而感受到符谙胸腔中,一下一下震颤一般的心跳。
“符谙,是你没有良心!”
符谙的心跳好像开始加快,他的面色染上一层薄红,但神色并不是羞怯的,而是那种压抑着的紧绷,他没有再躲开启迁泽,也没有挣开他,硬是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和启迁泽一样心绪波澜,如激进的浪潮。
“启迁泽,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的?”启迁泽说,“如果说还有什么原因是我能想到的,那就是你不愿意了,你会因为什么不愿意?”
说来真的是这样,符谙能为了什么不愿意?如果他这么些年还爱着启迁泽的话,那分开大概也是为了启迁泽,再不会有别的原因了。
这样一想,启迁泽似乎有了什么想法,他说:“或者……符谙,或者是你觉得你跟着我太久了,你觉得你绑住我了?”
符谙骤然抬头,肩膀条件反射似的往后一动——那是被戳穿心事,一瞬间无法掩饰住慌乱的动作。
启迁泽便确认了,他接着说:“原来是这样。”
他放开了符谙,形似冷漠,内心却有什么东西缓缓浮现,他直直地看着他,说:“你后悔了对吗?”
符谙接不上这句话。
因为启迁泽说的是对的,他反驳不了。
假如说,符谙觉得自己捆绑了启迁泽,让他变得不像一个可以正常生活的人,那不是没有根据的,毕竟符谙控制欲算强,很见不得启迁泽和谁在一起,再来就是他从小聪明到大,对别人不太看得上,那当然也不会喜欢谁接近启迁泽。
可这样一来,启迁泽就真的像被关在笼子里一样,他大概是不会快乐的。
除此之外,更不必说符谙在生活上的挑剔与洁癖——就连马桶圈用什么颜色都是配套符谙的喜好,那启迁泽再不在意这些小事,也肯定会觉得压抑、喘不过气吧。
很多事情符谙都是想过的,可他自己不知道要怎么改,也不愿意告诉别人,更不会告诉启迁泽,他直觉如果说了,启迁泽就会直接选择离开他。而基于这些种种,符谙想了有大半年之久,慢慢也就会有要不要分开的想法。
可那最开始也只是想法,付诸行动的可能性很低。
然而就是那个时候,启迁泽也有了变化。
启迁泽发现了自己的心意。
他们成绩不差,性格说得过去,将来找工作不是问题,生活上两个人其实也没有矛盾,因为什么都是听符谙的,启迁泽认为他审美很好,各方面都妥当,不需要自己置喙,乐得清闲,而他们互相喜欢,情感也没有瑕疵,要说最大的问题,不过就是符谙喜欢吃醋这一点而已。
启迁泽在做项目的时候,总是会和别人交流的,让符谙看见了,符谙就会暗自不开心,会有意无意数落谁的不好。
但启迁泽想,没什么,慢慢来就行,他可以接受符谙的一切,然后和符谙一起变好。
可事情总是有不讲道理,不如人意的地方。
“我之前去过你的教室,在门口等你,”符谙突然说,“你们在谈论什么东西。”
“都是我听不懂的,我就想,有时间也想听你讲给我听。”因为谈论自己喜欢的东西的启迁泽,是会闪闪发光的。
不过,结果显然不好,因为符谙什么都听不懂,他们最后就会跑题,然后启迁泽脸上也不会有那种自信的神色了。
反正,对着符谙的时候,是不会有的。
符谙又去教室门口看过几次,想了很久,越发觉得自己错了。
他是一个眼中只有自己的小孩,非要强占心爱的珍宝为己有,可突然有一天长大了,这才会发觉自己是多么愚蠢。
因为他竟然因为一己之私,让闪闪发光的宝石蒙尘,让他最喜爱的人被绑缚。
符谙那时手贴在门框上,侧脸躲了一半在门后,很出神地想——
我是多么的残忍,多么的可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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