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人带着圣旨来到裕王府时,一眼就瞧见了门口两个小厮的尸体。
来宣旨的太监连门都不敢再进,让跟随而来的四个护卫拔刀警戒,正准备逃回宫中,去路已经被不知何时蹿出来的黑甲士兵挡住了。
刀光闪动间,四个宫中护卫魂断裕王府门口。
太监吓得跪倒在地,裤裆上渐渐洇出一片深色。
“我手上有圣旨...见到圣旨...如见圣上...你们敢...”
哗啦一声,被他高举头顶企图以此保命的圣旨被士兵的刀劈成两半。
“造...造反...造反啦!”
太监还未喊出几声,就被一刀割了脖子。
京中暗藏的私兵得到号令,冲杀进皇宫,地上那道封文容语为裕王妃的诏书被无数人践踏而过,最终成了一片稀烂的破纸。
“娘,外面好多人!要打架了吗?”
三岁稚童推开一小个窗缝,目睹了私兵涌进皇城的景观。
妇人捂住孩子的嘴巴,不让他出声,还未来得及关上窗户,她也跟着惊住了。
在那波士兵奔进皇城后,街上又出现一支铁甲银枪的骑兵,他们骑在马上,足有两个人高大,周身都带着凌人的杀气,在夜色中如鬼魅一般神出鬼没。
“哇哇哇!”孩子以为见了鬼,吓得大哭出声,回过神来的妇人捂都来不及。
孩童啼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是最刺耳的一道动静。
一只骑兵停下,阴森森地转头,视线看向了孩童。
孩子吓得一哆嗦,当场尿了出来,哭得更加绝望。
妇人眼见对方手中那把黑曜色的长枪指过来,以为自己死到临头,抱住孩子把他藏进怀里,自己吓得满脸惨白,闭上眼等死。
原以为下一刻就要命丧黄泉,不想只传来窗户阖上的声音。
“.........”
她睁开眼,见窗户被对方用长枪从外头关上,自己和孩子的命都在!
“哭什么呢?小宝怎么尿裤子了?”丈夫赶来,见妻子和儿子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抱过孩子,又拍了拍妻子的后背,安慰道:“那是裕王麾下的骑兵,保家卫国守边境太平的“铁阎罗”,不用怕。”
妇人惊魂未定,她在说书人那里听说过“铁阎罗”的名号,以为对方手段残忍弑杀成性,让敌人如见阎罗,退避三舍。
却忘了如果没有这些看似可怕的骑兵,中溱不可能如此太平。
“叫你不要去信说书先生的鬼话,说书先生还夸瑞王未来是个明君,你看看他当王爷的时候就敢残害无辜女子,真当了皇帝岂不是要糟蹋尽天下美人?”
“是我偏听偏信了。”妇人抱紧丈夫,问:“夫君,可是边境的兵怎么会跑到京都来?”
丈夫担忧道:“宫里怕是要改弦更张了。”
去王府接新娘的人迟迟没有回音,文太傅焦心不已,皇帝躺在床上,已经不能下床理事,这时太监跑进来,急声禀报:“陛下!瑞王派了三万私兵逼宫!!”
皇帝垂死病中惊坐起!
文太傅:“那裕王殿下呢?!”
“裕王殿下还在合阳殿等着娶王妃呢。”赵皇后带着一支侍卫,闯进皇帝寝殿,她美目流转到文腾身上,“太傅的爱女就等着和那外族贱种一起做对新婚的阴间鸳鸯吧!”
“皇后!你!”皇帝气极,又猛烈地咳起来。
见他气都喘不匀,赵皇后愈加嚣张:“殿下偏袒淮祯时,可有想过今日会落到臣妾手里!?”
文腾指着赵氏斥道:“皇后今日逼宫,可真对得起你赵氏一族百年清誉!”
“呵,百年清誉?”赵皇后讥讽地笑道:“清誉是能当饭吃还是当兵使啊?!我儿在京中声名鼎沸,陛下不还是偏袒淮祯那个外族贱种?一个外族妾室生的孩子,陛下居然想立他为储君,简直是有辱中溱皇室!”
“自然了,陛下身负沉疴,耳聋眼花,遭奸臣蒙蔽也是有的,所以本宫今日,特意来拨乱反正!”
皇帝攒足一口气,斥道:“淮旸为何失了民心,你自己最清楚!”
皇后振振有词道:“陛下当初包庇他时就该替他想好后路,而不是将他幽禁三年!况且陛下自己的双手难道是干净的吗?你年少时做的龌龊事不比旸儿少!旸儿有你这样的父亲,才会生出这种劣根!”
“当初你偏宠玉氏那个外族贱人时,可还记得与我的山盟海誓?!我赵氏一族扶你登上皇位,你却连一颗真心都不肯回报给我,做父亲的三心二意上梁不正,还指望自己的儿子是个专情的?淮渊,你做梦去吧!”
淮渊一脸茄色,声音浑浊:“你放肆!”
“本宫就是放肆了!你一个将死之人能耐我何?!”赵皇后冷笑道,“我知道陛下始终放不下玉妃那个贱人,当初是我陷害她谋反又如何啊?”
“我原以为你对玉妃爱得有多深,直到陛下明知冤枉了她和她的族人,还是为了自己的颜面不肯撤下那道旨意时,我才知道,原来陛下心中装的不是我,不是玉妃,更不是中溱的子民。”
“陛下心中,最爱的是你自己,你既能负了玉妃,自然也能负了我。”
赵氏挥舞长袖,厉声道:“与其等你来废后,不如本宫先来废帝!”
“要么,你立刻重拟立储的诏书,要么,我让三万私兵扶旸儿登上皇位。我儿跟淮祯不一样,他不需要名正言顺,只要能坐上皇位,就是赢家!”
她坐到床边,葱根似的手指挑上皇帝的下巴:“陛下是想有尊严的禅位,还是暴毙于裕王大婚之夜,自己选。”
淮渊气血翻涌,呕出一口浓血,赵皇后只嫌他脏了自己的衣袖。
此时外头厮杀声逼近,赵皇后嘴角上扬,以为是瑞王的人马和宫中护卫对打,不想才过片刻,她的贴身侍女就连滚带爬地跑进殿内:“娘娘不好了!裕王的骑兵,裕王的骑兵包围了整座皇宫!”?
“什么?!”赵皇后惊道:“他的骑兵不是都在边境吗?!”
如果随州有大军出没,不可能瞒得过京都的眼线!
五万大军可不是小数目!怎能神兵天降!?
“娘娘以为只有你会藏兵于林吗?”
一道声音穿透一切嘈杂,落入殿内心怀鬼胎的众人耳中。
淮祯箭步跨入庸和殿内,身后跟着心腹之臣。
“狼山是块好地界,你敢往里面藏私兵,本王也能依样画葫芦,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狼山经过随州一事后,已经默认空置,谁会想到裕王敢把边境的骑兵调度到山里埋伏?
从狼山行军到京都城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皇兄那些不成体统的私兵,能在铁阎罗的长枪下存活几个,本王拭目以待。”淮祯稍稍抬手,屠危便将手中一个热乎的人头抛到赵氏裙边。
赵皇后吓得失声尖叫,定睛一看,这竟然是私兵里最有威严的统领的人头!
“淮九顾...你...”赵皇后本来指着淮祯,眼角余光瞧见他身后的温霈,怒火立即烧断了她的理智,“温露白,你毁我旸儿一生,你还敢来见我?!”?
忽然被点名的温霈莫名其妙,看在好歹也喊了这个女人十年“母后”的份上,他上前道:“娘娘误会了,微臣今日进宫只是想来喝裕王的喜酒,现在看来喜酒是喝不成了。”
他笑了笑,道:“当年要不是微臣跳下水救淮旸一命,娘娘早就丧子多年了。淮旸要是早早死了也好,免得劳动皇后为他处心积虑弄出这样一场注定失败的逼宫戏码。”
皇后被他气极,抓过一旁的烛台朝温露白砸过去。
温霆眼疾手快地将弟弟护到身后,徒手接住了砸来的烛台:“皇后请自重,我温家的儿郎也不是你赵氏一族能随意糟践的。”
他将烛台扔到地上,烛台立时断成两截。
正在这时,外头跑进来一个太监和一个侍卫,都是来报信的。
狼狈不堪的太监几乎是滚到赵氏脚边后才把舌头捋直了:“不好了娘娘!殿下节节溃败,撤退不成,已经被逼到京郊的断崖边了!”
皇后一时没站稳,跌倒在地。
淮祯冷笑一声,还未得意起来,就听他这方的报信侍卫道:“王爷!瑞王劫持了王妃,扬言要见你!”
“今日大婚未成,本王哪来的王妃?”
文容语本来就是设在王府内的诱饵,诱饵的死活,他不关心。
要不是碍着皇帝还未死,立储的诏书还未到手,他一定会说出“这个王妃不要也罢”的话来。
报信的侍卫犹豫道:“可,可楚公子也落进瑞王手里了!”
裕王如遭雷击:“什么?!!!”?
——
京郊的断崖下正对着溱江,带着江水雾气的冷风打在崖上的瑞王脸上,底下汹涌的江水拍打着石壁,声音阵阵刺耳——他已无路可退。
淮祯站在断崖下的一处小坡上,亲眼看到楚韶被瑞王手中的刀抵着脖颈,呼吸都滞了几分。
“那些暗卫是怎么办事的?!楚韶明明该在雅苑好好地避开这些凶险!”
屠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毕竟在雅苑负责楚韶安危的是暗卫首领。
裕王为了保住楚韶,几乎把王府内所有暗卫都调到了京郊雅苑。
王府的暗卫武艺高超,绝非泛泛之辈,按理说不该让楚韶遇险啊!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眼看着楚韶被置于悬崖边缘,淮祯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哪怕今日三万私兵攻进皇城时,他都没有这样惊悸过!
他不得不做好万全的计策,“温霆,温霆!”
温霆应声而来,淮祯从侍卫手中接过一把长弓转交到温霆手里:“你的箭术在中溱无人能比,可否拜托你,一会儿看准时机,直接要了淮旸的命?”
温霆虽然对淮祯娶妻一事颇有微词,但到底是裕王阵营里的,大事上十分拎得清,虽说这道杀兄的命令有些不妥,但形式所逼,也是瑞王自寻死路,怨不得淮祯下死手。
“殿下放心,你只管与瑞王周旋,我会看好时机,助楚韶脱险。”
京中武将,淮祯最信得过温家儿郎,他握了握温霆的肩膀,完全交付了信任。
安排好弓箭手,淮祯才往悬崖上而去。
温霆正准备去高处埋伏,忽然被温霈叫住了。
温霈裹着一件厚厚的大氅,脸色被冷风吹得微白,“殿下是让你射杀瑞王吗?”
温霆误以为他心软不忍:“弟弟,难道你对淮旸还有情?”
“不,我只是觉得,不能脏了哥哥的手,不如让我来。”他拿过温霆手中的长弓,“我的箭术是你和爹爹一手教导,虽然不是中溱第一,却也算是前三甲了。”
温霆自然信得过温露白的箭术,他只是担心高处的风会把幼弟吹倒——自温霈幼年落水后,体寒之症从未被治愈过。江边的风又湿又冷,吹在露白身上,是十分伤身的。
温露白知道哥哥担忧什么,他道:“淮旸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他会死于箭穿眉心,就为了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他折断了我最心爱的弓箭,那把弓是母亲亲手为我打磨的。”
他解脱一般地道:“他将我困在瑞王府,断了我此生唯一的欢愉,今日若不让他‘美梦成真’,我都对不起过去十年受尽委屈的自己。”
瑞王府有多荒唐,温霆最清楚,弟弟把话说到这里,他也不再阻挠,他将箭羽一并交到露白手中,带着他一同去高处埋伏。
崖上的风裹着江水的草木腥味狂飞乱舞,淮祯逆风站到瑞王的正对面。
瑞王身边只剩下五个士兵,他自己一手持着一把刀,左边的刀架在文容语的脖颈上,右边的刀架在楚韶的脖颈上。
文容语不知遭遇过什么,发髻凌乱,衣衫不整,狼狈不堪,身上的大红喜服在夜色中飞扬,她哭花了精致的妆容,一见到淮祯,眼泪更是汹涌。
楚韶一袭白衣,腰间像是开了一朵牡丹花般鲜红夺目。
淮祯看清那是一处伤口后,怒道:“淮旸!你敢伤他!!”
只一句话,就暴露了裕王心中真正记挂着谁,淮旸立刻把抵在楚韶脖颈上的刀用力几分,几乎就要割破他的血肉。
楚韶一脸冷漠,似乎感觉不到痛,他也懒得去对上淮祯那不知真假的关心视线。
如愿看到淮祯紧张担忧的神情,淮旸才道:“他这腰间的伤是你的好王妃用簪子捅出来的,跟我可没有关系。”
淮祯瞪向文容语,文容语早就吓得花容失色,只会一味哭喊:“王爷救我,我不想死!”
淮九顾忽然觉得自己失算了,他该让温霆一箭要了文容语的命才对!
“九顾,过了今晚,你就大获全胜了,但我不会让你赢得这么舒心。”瑞王阴阳怪气地道:“楚韶和文容语,今日只有一个能活着。”
“皇位和至爱,你只能得到一样。”
淮旸看得出来,淮祯爱的是楚韶,否则不会把人送去京郊避险,而文容语不过是淮祯名正言顺登上皇位所必须的一个垫脚石罢了。
他已无力改变自己的败局,便想要狠狠恶心一把淮祯,让他做出血淋淋的割舍,如此他才能舒心。
淮祯怒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你杀我之前,我必定先要了这两人的性命!身后就是断崖,就是带着他们两个跟我同归于尽,本王也是不亏的。”
“你敢!!”
“啧啧啧,裕王殿下慌了呀。我现在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可你不一样,既然知道自己在意的东西被我拿捏在手里,你就给我放低姿态!”
“......”淮祯隐在袖下的手紧紧握拳,他极力克制着滔天的怒意。
淮旸阴恻恻地道:“本王没有多少耐心,你尽快做出选择,反正这两人,只有一个能活着。”
皇位和至爱,裕王两个都要,但在得到之前,必须先舍弃一个。
如果他今晚不救文容语,那还吊着一口气的皇帝就不会把立储的诏书昭告天下,他就无法以储君之位登基为帝。
一旦舍弃文容语,就是舍弃了他这十年来苦心孤诣所追求的名正言顺,也就无法让母妃牵挂的母族真正从为奴的命运中解脱。
文容语的死活如鸿毛一般无足轻重,但她若是死了,淮祯所要付出的代价将重如泰山。
然而楚韶不一样,做出选择后,淮旸在放人时必定有所松懈,他相信温霆能一箭要了瑞王的命,届时就算没选楚韶,楚韶也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
最多最多,再让他伤心一次。
楚轻煦对他千依百顺,从来也舍不得对他真正生气,他又是如此的好哄,连金玉宝器都不需要,只用一窝兔子就能让他顺从地倒进怀里,如往日一般亲昵撒娇予取予求。
哪怕真的让他伤透了心,他还有钟情蛊,只要用了钟情蛊,楚韶就不会记得在今日这样生死抉择的关头下,他曾被淮祯暂时地舍弃了。
伤害楚韶总有许多后路可退,过去一年,淮祯一直这样肆无忌惮,他的肆无忌惮,建立在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钟情蛊上。
淮旸见他迟迟不出声,开口威胁道:“你再拖延下去,那就两个一起死!”
他抵在楚韶脖颈上的刀已经见了微末的血迹。
楚韶身上的白衣翻飞,月光如练,温柔地眷顾在他身上。
他脸上没有对生的渴望,也没有对死的畏惧。
然而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三年前,那个因为一时晃神掉下战马摔了一个屁股蹲的少年裕王,他坐在地上,不知轻重地对敌国战将说:“你做我的王妃吧,我娶你做王妃。”
心动过吗?
南岐亡国那日,他在城楼上弹了一曲高山流水,换来裕王一句“可与青楼名妓相媲美”的讥讽。
悸动三年的心弦,在那时如古琴一样,断了半根弦。
没有钟情蛊的楚韶,对中溱的小裕王是动过心的,只是这番少年心动,隔着国仇家恨,隔着边境数万将士的生命,隔着不可逾越的深涧。
他所有的柔情,只能化作数次的心软。
他跌下战马,他不曾要他性命。
绕音谷绝佳的灭敌机会,因为看到小裕王哭了,于是又心软放过。
这之后他被强召回京,抄家灭族,被困在南宫中,日月无光的三年里,他在梦中也有过不能宣之于口的希翼——有朝一日中溱的小裕王会踏过魏庸的尸体,推开南央宫的宫门,来救他脱离这无穷苦海。
但梦终究是梦。
“你把文容语放了,我选文容语。”
淮祯的声音传来,不太真切,但楚韶知道这是真的。
一切都是他在痴心妄想。
那对小裕王悸动过的心弦,从此刻崩断成粉末,再也聚拢不起来了。
脖颈上的刀松开几分,文容语连滚带爬地冲进淮祯怀里,紧紧抱住王爷的腰身,又哭又笑:“我就知道王爷心里有我,我就知道!”
几乎就在淮旸松手的同时,一把利箭破风而来,直穿瑞王眉心!
淮旸瞪大双眼,微微仰头,朝箭羽射来的方向望去。
温露白收起弓箭,苍白俊美的脸埋在大氅白色的绒毛下,他直视着瑞王投来的,惊惧与不可思议并存的视线,直到对方眼中的生机被死气取代。
瑞王死前的走马灯还是那个梦,梦里的执箭少年终于露出了真面容——是他曾经也真心爱过,后来辜负到无可回头的正妻。
失去瑞王的钳制,楚韶的身体如风中残烛,像是随时会被风吹到崖底。
淮祯怕他出事,想过去把人抱住,文容语死缠着他的腰身,阻止他的去路,
“滚开!!”他用蛮力甩开文容语,克制住再往她身上踹一脚的冲动。
他疾跑上前,抱住楚韶摇摇欲坠的身体,愧疚急切地为刚刚的一切做解释:“我知道你会没事的,我早就安排了弓箭手......”
淮祯的话说到一半,堵在了嗓子眼里,他低下头,左边心口的位置,没入了楚韶的匕首。
这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轻而易举地捅穿了裕王的血肉。
“王爷!!”屠危眼看着王爷心口处忽然捅出一把利刃,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阻挠。
楚韶的手,渐渐染上了淮祯的血,淮祯这才看清,他右耳的红朱砂已经消失了。
“你...你都想起来了?”剧痛之下,他不愿相信无措至极地问。
楚韶双眸如月色般冷清,他淡淡地看着淮祯,字字锥心:“淮九顾,你真让我恶心。”
他利落地拔出匕首,带出淮祯的几滴心头血,抬手用力推开淮祯的拥抱,后退两步,在淮祯察觉到他的意图伸出手想抓住他时。
楚韶张开双臂,毅然决然地向后坠入断崖高旷呼啸的冷风中,一如南岐亡国那日,他跃下城楼时那般决绝。
“楚轻煦!!!”
淮祯冲到崖边,被屠危拦住才没有跟着栽进断崖下。
他能抓住的,唯一能抓住的,只有一片在风中被撕扯开的,带着楚韶干涸血迹的衣袂。
那日,楚韶也穿着这样一身白衣,不带犹豫地跃下城楼,那时的淮祯轻而易举地接住了他。
今日,淮祯接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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