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这么说!?”淮祯险些被茶水呛了一口。
温砚忙帮他拍背,顺口安慰:“好在君后殿下是想通了,他不也说了,不会逃婚吗?”
“他那是逃不了。”淮九顾略有些失落,停下批奏折的手,长长叹了一口气,“他若是有机会逃,他能不逃?你不知道他有多倔,朕若不是手握重权,能勉强掐住他的软肋,他宁愿死都不肯向朕服软,朕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温砚给他重新斟了盏茶,笑着宽慰:“所谓日久见人心,只要君后留在陛下身边,总有一日会看清陛下对他的赤诚心意,陛下且放宽心,眼下先把婚事办好才要紧。”
淮祯又压了一口茶水,才开口叮嘱殿内站着的香岫:“君后受不得累,除了成亲当日必要的礼节外,其余琐事,你且看着拿主意,这大婚自然要办得声势浩大,与民同乐,但千万不可让他劳心费神,朕怕君后一个不耐烦,就不成婚了!朕千里迢迢把人哄回来,可不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掉链子,你明白其中的轻重吧?”
香岫见君上这副小心翼翼讨好楚韶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垂眸俯首:“君上放心,奴婢一定竭尽所能,力保此次大婚顺利。”
淮祯抬手免她俗礼,“你办事朕放心,快回去伺候他用膳吧,今日御膳房做了一道人参炖鱼,你得让他多喝几碗,再同他说一声,稍晚朕去看他。”
香岫笑着应下,这便退出了兴政殿。
她出殿时,正遇上文太傅,香岫垂眸绕过,往栖梧宫而去。
文腾的视线追着她的身影,便是这个丫鬟,在淮祯不在京中时,代行皇命,将文容语困在冷宫,重则掌嘴,轻则断食。
太傅嫡女,新朝贵妃,旁人看以为是天大的荣华富贵,实则被困在冷宫,被丫鬟骑在头上打压。
文腾如何能忍?早知封妃后是这等凄惨境地,他就该在当日大婚时就力保女儿成为王府正妻,那么至少现在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了。
可惜瑞王毁他文家前程,现而今整个中溱都知,新帝的正妻是位男后。
他总要替女儿讨点尊严与公道的。
兴政殿内,文腾跪在地上,抬眼望着夕阳日光下的皇帝。
“圣上若不能解了小女的幽禁,那么楚韶大婚之日,整个京都都将知道,他是南岐遗臣。”
话落之后,兴政殿一时静得可怕。
——
栖梧宫热闹不已,宫人前脚送来大婚要用的和璧隋珠,后脚又送来御寒的冬衣。
“天气渐渐冷起来,过几日怕是要下雪了,君上早早替殿下备好了冬衣。”香岫拿起一件黑金纱面白狐毛里的鹤氅,“白狐毛是最能御寒的,君上说殿下虽然在草原上也得了一件白狐斗篷,但草原上的做工可比不得中溱绣工的手艺。”
楚韶一阵无语,“你家君上什么时候才能不在这种小事上和人家攀比?”
香岫笑着答非所问,“君上是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物件都拿来给殿下用。”
说来这是楚韶第一次在溱京过冬,一时也拿不准会冷到什么地步,这些狐裘鹤氅便都收在了宫中。
外头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御厨送来一道又一道飘着热乎香气的菜肴,其中有一半的菜式是药膳,摆了满满一桌。
司云傍晚时回了慕容的府邸,这一桌菜便只有楚韶一人吃。
香岫特意拿了玉碗盛了正中间一道人参炖黑鱼,楚韶尝了一口,鱼汤鲜嫩滑口,又透着股正正好的药香。
他原以为这里头放的是寻常药材,一碗下肚,忽感身上燥热,走到镜子前一照,两颊晕得红润饱满,像是涂了一层淡淡的胭脂。
“这里面放了什么?”他指着鱼汤,问一旁的司膳官。
司膳官上前恭敬道:“禀殿下,是人参。”
楚韶心头咯噔一下,“该不会是...从北游带回来的那颗千年人参?”
“正是那颗,御厨切了段根须入汤。”
楚轻煦:“.......”倏忽之间,鼻子里涌出一股热流。
“哎呀!君后你流鼻血了!”香岫慌忙拿了手帕,惊呼:“快快!去请御医来。”
栖梧宫请御医的事儿一下就传到了淮祯耳中,他扔下朝政疾步赶来时,御医正提了药箱准备离开,被皇帝抓个正着。
“参见君上!”
淮祯眼睛盯着寝殿内的暖黄灯光,急声询问:“君后如何了?!”
“君上放心,没有大碍,只是那千年人参太补了,殿下如今的身体只能温补,不能大补。”
淮祯抚额,慕容给的药膳方子写了人参炖鱼,默认用的是温和的百年人参,淮祯却特意嘱咐御厨,用那根人一般高的千年人参入汤!
他放走了太医,径自走入寝殿,殿门未关,一推就进去了。
只见楚韶坐在床上,捂着一窝大红缠金丝的软被,他的脸颊被千年人参一个大补补成了红扑扑,暖黄的灯光下再看不出一丝病色,好好一副灯下美人图,偏偏鼻子里还堵着一方蚕丝细帕。
香岫主动退出了寝殿,还把殿门给掩上了。
淮九顾屁股刚挨到床沿,楚韶一脚从被子里踢出,把他踹下了床,“没让你上床。”
淮祯踉跄着险些摔一屁股,只好站在床边,看楚韶这幅模样,又想笑又觉得可怜兮兮。
楚韶自己也觉得这事儿好气又好笑,他沉着脸,咬牙切齿,“我现在恨不得把那一整根千年人参都塞进你嘴里,让你咽下去!”
“朕错了,朕只想着那是大补的。”淮祯耷拉着脑袋,立在床边,一副虚心受训的模样,像只犯了错乖乖认怂的小牛。
楚韶知他此番是好心,看他认怂,并不苛责,也怕自己一动怒又开始流鼻血,只好轻轻饶过,“罢了,你也是无心之失,回你的寝宫去吧!”
“这里不就是朕的寝宫?”
楚轻煦见他又开始得寸进尺,干脆抛下软被,就要下床:“既是你的寝宫,那我离开就是!”
“哎!!小韶!”淮祯忙把他按回床上,夜里风冷,他哪舍得让楚韶再出去吹风。
“你不愿让朕侍寝就算了!”淮九顾一脸不情不愿,“那朕走?”
楚轻煦裹好软被,一脸冷漠:“快走。”
香岫原以为今日圣上就留在栖梧宫,不想没过多久,君上就耷拉着脑袋出了寝殿。
“君上今晚不留宿...?”
淮九顾忍着这冬日夜里冻人的寒风,叹出一口白色的雾气,摇头道:“你家殿下不要朕侍寝,把朕赶出来了。”
香岫:“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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