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讯:今日下午,本市钱姓男子率众怒砸文昌帝君庙。据悉,该男子之前曾经豪捐两百万修葺此庙,但事后发现,此座庙宇并非真正的帝君庙,而是邪神寺庙,深感受骗。愤怒报警后,钱某依旧觉得怒气难消,故而有此行为。据记者采访,钱某将在原址出资建造一座真正的文昌帝君庙以供来往游客、附近村民祈福参拜。
钱欢还真把庙砸了。
顾长生看到消息的时候,有些目瞪口呆。之前还以为钱欢是在说气话呢,毕竟就那庙的破旧程度来说,砸与不砸,其实都没两样。
本来就破了,再因为他和灰老鼠的打斗,之前还能看得出来是座庙宇的建筑,现在一片断壁残垣。
“我问过那些来善后的警察,他们都说砸了也没事。因为那庙被灰老鼠占据得太久,邪气已经把庙宇污染了,就算我不砸,他们也会找人过来拆毁。”电话里钱欢用一种,我这是在警民合作,为人民警察减轻负担的骄傲语气说道:“警察说要用阳光暴晒一两年,等邪气消了那块地才能再派用场。不过我听他说,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资金不够,不然直接在上面盖座新庙,就能借香火之力把残存的邪气镇压驱散,也免得在暴晒的过程里,有小孩调皮跑到那里玩,被邪气缠上。”
哪怕在附近张贴了告示,又找村长挨家挨户地警示过不要靠近,但总有人听不进去。尤其是小孩子,他们不会考虑到危险不危险,只会觉得那里宽敞,能更好地玩耍。别说孩子了,就是有些大人也不靠谱。
“有个警察说,之前他也办过一个类似的案子。解决完案子之后,回去前他千叮咛万嘱咐,让大家千万不要靠近,谁知道还没过两天就出事了。有两个年轻人在里面野|战,结果中邪了,找了一堆的神婆过来跳大仙都没效果,最后还是请了法华寺的高僧出手,这才把事情顺利解决。事后我问那两个青年原因,对方支支吾吾了半天,这才说出来,是图刺激。”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冒着生命危险刺激。那确实是够刺激的!
这种自己作死的也就算了,死了也是活该。但有些小孩子确实不明白,他们年纪小,根本不懂什么叫危险。为了避免有人像大神一样无辜受害,钱欢最终决定自掏腰包。反正之前的那两百万其实还没来得及花多少,再追加一些款,也就够了。
“就是我得去我爸公司给他打工了,这个月都没空,不能去找你还有大神玩。”说到这,钱欢的遗憾之情,简直洋溢于表。可惜他爸虽然答应给钱,却说什么都不肯再白给了,非要他以工抵债。他就说他爸最近出手怎么这么大方,好端端的还非要他留下,敢情是有后招,在这里等着他呢!
钱欢对经济自由,想去哪就能去哪的顾长生羡慕极了。而被他羡慕着的顾长生,坐在公交车上,却觉得有点不对:“下次再聊,我这会有事。”
听到顾长生慎重的语气,钱欢也不觉得这话是敷衍,反而动作极快地主动挂断了电话。
他上次听到顾长生用这语气说话的时候,还是面对邪神,让他们拿核桃出来的时候。天知道现在顾大师那边又发生了什么,钱欢觉得自己帮不上忙也就算了,可不能给大师添乱子,耽误他拯救世界。
真·拯救世界。
这会才早上十点,还远没到上班族下班,学生党放学的时间,所以车上人并不多,就只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大爷大妈。一群上了年纪的老人里,中间夹了个中年人,看起来十分显眼。顾长生刚刚顾着和钱欢打电话没发现,聊得差不多了以后,无意中扫到一眼,这才注意到不对。
那个中年男人,并不是活人。
虽然他看起来和活人一般无二。甚至司机急刹车的时候,他的身体都还会下意识地跟着惯性往前倾。
“你今天准备上哪儿去?南湖公园?”一个手里拿着太极剑的老头问手里拿着广场舞扇子的老太太。那老太太闻言,说道:“可不是,你呢,和我一路?我记得公园里也有人练剑。”
听到老头问话,坐在老头对面的中年男子还以为老头是在问他,于是连忙回答道:“没,我上检察院。”
直到老头和老太太聊起来了,中年男子才意识到对方并不是在和他说话,有些讪讪地闭上嘴,脸色尴尬。
显然,看中年男子的样子,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否则也就不会有这些表现。顾长生把男子的举动都看在了眼里,心里顿时有了打算。
他决定下车的时候,顺手做件好人好事。让中年男子早点明白现在的情况,免得错过头七和家人告别,还有投胎的日子。
为此,顾长生特意和他在同一站下车。
跟着中年男子下了站,跟着中年男子往前走。
在其他人看来,顾长生的举止十分正常,就是一个人下车,一个走路。但在中年男子看来,顾长生就是一直尾随在他身后,跟着他不放的不明人士。
眼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少,顾长生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中年男子终于受不了了:“你到底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你是不是孙振邦那个孙子派来的?”中年男子怒气冲冲:“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说那些话都只是为了安抚我,不是真心实意为村民做事。”
“他们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要实名举报,举报到上面注意到了或者他们整改了为止。我告诉你小伙子,人活一世不能只为自己,也要替子孙后代想想,你可不能一时糊涂助纣为虐啊。”中年男子苦口婆心,看着顾长生的眼神都充满了痛心。
顾长生被他说得有些懵,不是,好端端的,他怎么就助纣为虐了?
看顾长生不说话,中年男子还以为他死不悔改,当即也不急着去检察院了,打定主意要把这个年轻人掰回来:“那足下行制鞋厂真的不能留,他们的工业废水压根就没经过处理,直接就排放进了河流里,这对附近几个村的生态环境造成了很大的破坏,还会影响到大家的身体健康。”
“邻村的那个郝婆婆你知道吧?她就是吃了用河水浇灌的蔬菜,结果重金属中毒了,差点没抢救回来。还有后村的那个李明发,也是吃了河里的鱼虾,铬中毒,要不是发现的早,这会人都没了。”
“小伙子,我没在村里见过你,也不知道你是哪个村的。但是你人年轻,书读的多,肯定比我这个老农民懂得更多,应该更明白污染的严重性才对。”
“行了,你快回去吧,太阳越来越大了。”该说的都说了,醒不醒悟就只能看他自个的了。怕再耽误下去检察院的人下班,中年男子打算离开,他快步地向检察院大门走去。
顾长生这才算是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哭笑不得,连忙把人拦住:“不是,大哥你误会了,我不是谁派来的。”
“真不是?”中年男子停下脚步,有些半信半疑地看向顾长生:“不是孙建邦派来拦住我的,那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总不能是想问路吧!哪有人问路跟着人大半条街还没问出口的。
顾长生没回答他,反而试探性地问道:“大哥你走在阳光底下,就没觉得有些难受?”
“难受啊,怎么不难受?”中年男子没听出顾长生的言外之意,抱怨道:“这鬼天气,都快入秋还这么热。大热天的走在太阳底下,能不难受吗。我这也是没办法!”比起顶着日头出门,他也更愿意窝在家里吹空调吃西瓜啊。但这事总要有人来做,有人来阻止,不能再放任鞋厂猖狂下去了。谁知道那污水再排放下去会有什么更可怕的后果!
得,这大哥把鬼体对阳光的不适应,当成了天气热。迟钝到了这份上,难怪他死了还毫无所觉。顾长生不再拐弯抹角:“大哥你看看脚下。”
听到顾长生的话,中年男子满脸不解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我脚下怎么了?好好的啊!”
“等等,我的影子呢?”中年男子终于发现了不对。人走在太阳底下怎么可能没影子。
中年男子从前也听说过不少鬼故事,所有故事里,都只有鬼才会没影子。但如果他现在已经死了,应该没人能看得见他才对,更别提还和他说话。想到这,中年男子松口气,心想,应该只是太阳刚好在他正头顶,这才照不出影子。
别自己吓自己了。中年男子自我安慰道。
“你已经死了。”顾长生不给他躲避真相的机会。
“我已经死了,我已经死了,”中年男人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念到一半,突然蹲了下去,捂住自己的头。
半晌,忍过剧痛后,中年男子这才松开手站了起来,对顾长生苦笑道:“多谢大师。我已经想起来了。”他确实已经死了。
死在了村子里的那条河里。
前几天,他从检察院举报完村支书和足下行鞋厂以后,在回来的时候,半道上,被村支书孙振邦叫住了。孙振邦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他去市区实名举报他们,于是带了五六个人高马大的鞋厂员工,守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准备给他个教训。
“以后还敢不敢了?我告诉你,少管闲事!”
“都是发财的事,就你倔。大家伙好好地在赚钱,你可别想不开破坏我们的财路。”
“毁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可是生死大仇!再有下次,可就不是打一顿的事了。”
“要是还有下次,你这条腿就别要了,没腿我看你还怎么去举报。坐轮椅去吗?我看出不了这个村子。”
说到这,一群人哈哈大笑。
被一群大汉围殴,好不容易,中年男子才趁着其他人笑的时候,觑着空子逃了出来。谁知道他们并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孙建邦领头,带着人,手拿大棒地追了上来。
中年男子本来就受伤颇重,被他们这么一追,又慌不择路。当时天黑,他一下子没看清楚前头,掉进了河里。
那河很深,不过他踩进的地方是浅水区,本来还能自救,并不会出事。但是追他的人却觉得很有意思,于是拿着木棍把他往水里赶,硬是不让他出来。
然后,他就再也没能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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