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上的血腥味很重,重的他自己都有些嫌弃自己。
他先去了一趟病房里的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又把手上的血渍耐心的洗去。
望着镜子里的那个人,寸头,皮肤晒成了小麦色,眉眼凌厉,顾凌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了。
这两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生活将他千锤百炼成了这个样子。
他在洗手间待了没一会儿,就走了出去,在病床边坐了下来,开始跟躺在病床上的人讲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商州,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太糟糕了,糟糕到我觉得上头的人已经疯了。有时候我在想,你要是没出事,是不是就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顾凌对着商州说了好久,商州只是平静的睡着,给予不了他任何的反馈,他也不指望商州能做什么。
他心里清楚,商州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基本是没有醒来的可能了。
顾凌太孤独了,心里苦闷,找个人说出来会好受一点,所以一有心事,他就会到商州这边来坐坐。
一坐就是大半个小时,“好了,我该走了。我昨晚一宿没睡,得回去休息了,等我有空了再来看你。”
看着商州皮包骨头、奄奄一息的样子,顾凌只觉得悲哀。
他记得两人第一次见Z时候的样子,商州还是个健壮的年轻人,差点就把他给打了个半死。
而现在,商州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又想到了自己,商州的家族在B基地有权有势,哪怕商州成了废人,还有人照顾着。
他呢,家人都早早地在病毒爆发的时候走了,身边没有交心的人,一出事是一点活路都没有。
死了也就死了,压根就没有人会记挂着自己,他就是这个世间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
一时之间,顾凌不知道是商州可怜,还是他活的更悲哀一些。
在这个时候,他想起了秦意意,那个以前总跟在他背后的女孩。
上一次见到她,是在半年前了。
她身边有秦湛,还认识了一帮可靠的小伙伴。
他们这一帮人实力都不错,在
末世的生活算是步入了正轨。
如果当时,他没有背叛意意的感情,日子不会像现在这样难熬吧。
他就像是没有家的野狗,死在荒郊野外了,也没有人会在意,或许别人看到他的尸体,还会嫌弃他挡到路了。
如果意意还在他身边的话,最起码,在他死的时候,会有个人为他哭泣。
在某个寒冷的秋日,某个瞬间,会有个人记起他来。
可惜,没有如果。
他对意意做了太糟糕的事情,以至于他现在想起来还难以原谅自己。
这些日子,他总是想起以前的种种,只觉得自己疯了。
他不明白自己喜欢上了乔雨什么,就像是着了魔一样。
乔雨做的那些事情,几乎每一件都不是他能容忍的。
可他都一一原谅了,在心里还认为乔雨她不想那样的,她也不是故意的,他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为她开脱。
直到乔雨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他才能冷静地审视起自己跟她的关系。
说这些都太晚了,有些事情已经成定局了。
他能做的,就是不去打扰意意现在的平静生活。
怀着重重的心事,顾凌走到了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刚要打开,就听到了身后传来极细微的声音。
那声音轻的就像是一根针掉在了地上,如果不是他是个异能者,五感比一般人要灵敏许多,还注意不到。
他很确定,这声音不是屋里那些冷冰冰的机器发出的。
他搭在门把上的手渐渐收紧,缓缓地转头,神色紧绷,看向了躺在病床上的人。
病床上的商州还是老样子,没有一点的变化。
是他的错觉吗?顾凌的唇角流露出一丝苦笑,他在希冀着什么呢。
医生都说了,商州他能这样活着就是个奇迹,醒来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他正要收回视线,就看到那人的睫毛似乎轻轻动了一下。
也或许,是外Z的风吹的。
顾凌没有再动,屏住了呼吸,凝神观察起在病床上躺了不知道有多久的商州。
他知道,他这样的举动有点可笑了。
那些若有似无的蛛丝马迹,更像是他连夜工作,导致精神恍惚而产生
的幻觉,可万一呢?
顾凌在门口站了许久,商州迟迟没有动静。
果然,是他错觉吗?
顾凌叹了口气,这一次他没有犹豫,打开了门把手。
“&#*……”
这一次,他清晰地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那含糊、虚弱的声音。
他惊喜地猛地转回了头,就看到那原本昏睡的商州,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嘴巴费力的张张合合着,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音节,就像是破败的风箱。
仿佛刚才那一声,已经耗费了商州全部的力气。
顾凌快步走了过去,激动道:“你别说话,我去叫医生。”
说着,他就按响了商州床头的铃声。
……
医生和护士很快就赶来了。
“他醒了。”顾凌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
醒了,怎么可能?
商州伤的那样的重,只是一团会呼吸的肉而已。
医生将信将疑,望向商州,看到商州正睁着一双不甚清明的眼睛,看着自己。
还真醒了!
医生连忙道:“我先替商先生做个全Z的检查。”
“我要不要通知商先生的家人。”小护士跟顾凌一样,也很激动。
医生摆了摆手,“不急,等检查的结果出来,再告诉商先生的家人也不迟。”
他清楚地知道,商家人要的是一个健康有实力的继承人。
商州要是只是单纯的醒了,这辈子还是只能在床上度过,意识浑浑噩噩的话。
对商家人来说,是空欢喜一场。
……
夜深了,天边挂着一轮月圆,周边点缀着几颗星星,给寂静的如山基地蒙上了淡淡的Z纱。
轻柔的月光照进了一间卧室里,意意和秦湛相拥而眠,缠绵缱绻。
忽的,意意从睡梦中惊醒。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了台灯,看向了睡在旁边的秦湛。
“做噩梦了?”
秦湛随即也醒了过来,声音还带着淡淡的睡意,低沉喑哑。
意意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身边的秦湛,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眉眼,轻声道:“梦到你遇到了危险,但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想到梦里的场景,即使知道是假的,意意还是感到了一阵心悸,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了
下来。
秦湛抓住了女孩的手背,安抚地吻了一下,“梦都是反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地陪在你身边吗?”
“我知道。”
梦里的一切都太真实了,以至于她到现在还是没能缓过来。
也或许是,秦湛对于她来说来重要了,就如呼吸那样的重要。
她无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哪怕是在梦里。
意意重新躺进了秦湛的怀里,被他拥着令她感到安心。
过了一会儿,她说,“阿湛,能陪我聊会儿天吗?”
“嗯。”
意意:“我听说,那个林博士在B基地研究出了供他驱使的实验体,那些实验体都很厉害。”
“你梦到他了?”
“嗯,梦到他让他手底下的人,把你给带走了。”意意抱紧了他的腰,男人身上很温暖。
他摸了摸意意柔顺的黑发,“你放心,以前在实验室里,我是最厉害的。即使他手底下有再厉害的实验体,都不是我的对手。”
意意在心里说,那是不一样的,林博士现在手底的实验体都是丧尸变的,那都是皮糙肉厚,不知疼痛的怪物。不似之前,都是正常的人,还有自我的意识。
她知道自己有点杞人忧天了,没有再深入讨论这个话题,“我们最近别出去了吧。”
秦湛轻轻地抚平了意意紧皱的眉头,“好,都听你的。”
他就像是哄小孩似的,轻轻地拍着意意的肩,“离天亮还早,再陪我睡一会儿吧。”
“好。”
秦湛伸手要关灯,被意意阻止了,“我想睁眼就能看到你。”
秦湛嘴角微弯,“我一直在。”
“阿湛,我是不是有些太粘人了。”
自从两人确定了恋爱关系后,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厮混在一起,从来没有分开过一天。
说来奇怪,她对这样的相处,一点都不觉得乏味、腻歪,越是跟秦湛相处久了,她就更喜欢他一点。
也不知道七年之痒这种事,存不存在于她的身上。
“我们这样就很好,”比月色更温柔的,是秦湛的目光。他的目光里,是满满的包容,“你什么都不用变。”
最好是,她的生活里只有他的存在。
其余的人于她来说,就如尘
埃,落不进眼里。
意意会变成这样,未尝没有他的纵容。
一个是刻意的引导包容,一个是清醒的沉沦,两人就这样紧紧的黏在一起。
除非是死亡,再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意意没什么睡意,秦湛就耐心地陪她说着话。
直到天微微亮,她才重新有了睡意,慢慢阖上眼睛睡了过去。
秦湛很清醒,神情也不如之前那样柔和,冷沉的就如之前晦暗不明的天空。
过去了那么久,林博士还会没有放弃地继续找他吗?
不知道过去了两年,林博士又培养出了什么样的怪物。
最近这段时间不出去也好,时机还没有成熟,现在还不是他报仇的时候。
看到怀里的意意,秦湛的神情又柔和了下来。
他如今过上了梦想中的生活,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份平静,包括他自己。
不到万无一失,秦湛是不会动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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