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午,北城毫无征兆的落了场太阳雨,雨来的骤不及防,去的也骤不及防。
雨霁天晴以后,空气里透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
彩虹恰巧横挂在铭远教学楼头顶,铭远的学生谁都没能欣赏到这幅美丽的画面。
最后一节课,是铭远全体教师一周一次的例会时间。
高一3班前后门关得严严实实,他们早在窗边安排好了哨兵,负责时刻观察着育才楼会议室的情况。
只要老师们一散会,他就会在班上吼一嗓子。
今天哨兵的任务就快要完成了。
快到放学时间,老师又没在,班上没有几个同学在认真学习。玩手机的、看小说漫画的、补妆的、前后左右桌聊天的,比比皆是。
体委翟张扬抱着一大摞书从外面漂移进来,把书往讲台上重重一放,扯着嗓子通风报信:“祈福马上过来了!该收收,该装样子装样子了啊!”
一听这话,有人条件反射收起犯案工具,装模作样地翻开书本,一秒进入鬼画符工程备战状态。
但绝大部分人却充耳未闻,一副“休想到骗我”的得瑟表情。
今天的哨兵小陀螺听完翟张扬的话后不住揶揄道:“骗鬼呢,例会还没结束,老师一个都还没出来,难不成祈福还会空间转移啊。”
他话一出,周围好几个人笑了起来。
翟张扬瞪着他们:“爱信不信!”
说完他傲娇地往二组最后一排走,边走边槽:“到时候被祈福逮个正着,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
后排有几个人慢半拍地想起那摞翟张扬一进门就放在讲台上的书。
翟张扬的同桌抢先问:“你从哪弄来的那么多书?不会又是习题资料吧!?”
翟张扬屁股刚沾到座位,闻言对着周围的同学神秘兮兮道:“预告一下,我们班即将迎来第四十位同学,第十九位女同学,第三位校花候选人。”
“真的假的?”前桌用数学书挡住半张脸转过头来问。
“保真,骗你们出门五百码。”
翟张扬对只在办公室里匆匆看过两眼的新同学很有信心。
他都不用怎么回忆,就能给新同学定位:“纯,百分百纯天然无污染的纯,就是个瓷美人,特别!漂亮!”
“那些书都是新同学的教材,我去卫生间回来看到办公室门开着,好奇过去猫在门口偷看,结果被祈福发现了,被他叫去帮新同学领书。”
他看着四周几个无动于衷还在做自己手头上的事的人,无语道:“祈福一会就带新同学过来。”
斜前桌信了他的话,把正在玩的单机游戏退出来,收起手机,拿出语文古诗文工具书摊开。
然后转头很感兴趣地问:“有夏玥漂亮吗?”
翟张扬被问住,一下子难以回答,顿了顿才说:“嗬!夏玥跟她就不是同一个类型的,没法放在一起比。”
夏玥是公认的级花,又是他心仪的女孩子,虽然客观上新同学是比夏玥漂亮了一点点,但主观上他无法贬低女神的美颜。
翟张扬话音刚停下,“会空间转移祈福”便推门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子。
同学们先是微愣了下,紧接着便是一阵生死时速地藏东西,王奇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底闪过精光:“别藏了,监控里都看见了。”
全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整齐划一地看着他和他旁边的女孩子。
她一身普通白t加紧身牛仔裤,勾勒出窈窕的曲线。女孩儿眼波如水,眉似远黛,皮肤白嫩得跟冻豆腐似的。
翟张扬的同桌给他递了个“您说得真对”的眼神。
闻渺跟着班主任在讲台中央站定,她淡淡扫着班上的同学,就像他们看她那样。
和小部分同学短暂眼神交流过后,她猛地松了口气。
至少在目前看来,新班级同学看向她的目光里,没有厌恶,也没有嘲弄,只有好奇和探究,还有一丝丝的惊艳,她紧绷的神经悄悄松弛了一些。
很好,请继续保持。
王奇幅清了清嗓:“给大家介绍介绍,这位是我们班的新同学闻渺。跟大家说明一下,她之前是有事耽搁了,所以没能赶来跟大家一起参加军训。”
“她来得比较晚,你们多带带她,帮她尽快融入到班级和学校里。”
同学中,一半仍旧处在懵逼观望状态,一半稍微回过神来小鸡啄米式点头。
王奇幅满意地笑了笑,侧头问闻渺:“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闻渺摇摇头,表示差不多了。
见新同学确实不想再多说什么,王奇幅点点头便开始给她安排座位。
他往教室底下扫了一圈,视线停留在一组最后一排靠走廊的空位上。
同学们的视线跟着他同步移动,四十双眼睛同时看向顾酌。
闻渺比所有人更早把视线定格在教室唯一的空位上。
空位旁边的少年穿着件纯色白t,头发理得很短,头低垂着,五官轮廓利落分明,狭长的眼微垂,眼尾耷拉着有点儿慵懒。
他的右手撑在桌面上半支着脑袋,左手隐藏在桌肚后面,神情专注认真,似乎在看什么搭在桌肚边的东西。
八十多只眼睛同时盯着他看,想不察觉除非他愿意装供人观赏的猴子。
顾酌自然不会给别人观赏他的机会,他眼眸微抬看向一班众人,神情冷漠且愈发的不耐烦。
胆小的人被他这样冷漠一看,当即就转过头去,眨眼的功夫班上就阵亡了一大片。
感知到更远处投来的那道直勾勾的眸光,顾酌合上书,彻底抬起头来对上闻渺的视线,就这么靠着墙安静地看着她,反应了好几秒才意识到班上就他旁边空着了。
画面静止良久后第一次出现了变化。
而王奇幅却像中了魔怔一般迟迟未开口。
因为他有顾虑,很大的顾虑。
闻渺同学是他曾经的得意学生亲自交到他手上的,所以他不想让她跟顾酌做同桌。
班上这位同学的事他听说过不少,出了名的不好惹,初中的时候就在北城南方一带混得风生水起,是个十三四岁就能跟人拼命的刺头。
学校有好多同学跟顾酌以前一个初中,这些事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不用特意去打听也能知道。一周的军训他只训了两天就请假走了,听说也是出去跟人打架。
作为一个老师,他不能人云亦云,但没有什么消息会空穴来风,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班主任脸上为难犹疑的神情与同学们整整齐齐的动作让周遭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远方那道目光由冷情不耐烦一点一点变得饶有兴味,少年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又让这份微妙加了点儿莫名。
受不了这种微妙且莫名的氛围,闻渺微抬下巴,指着教室里唯一的空位主动开口问班主任:“是坐那吗?”
王奇幅机械地转过头看着闻渺,面容严肃。
闻渺则平静地与班主任对视。
几秒后,王奇幅败下阵来,闻渺看见他把目标定位在一组倒数第二排上,靠走道边的白净男生像被他的视线烫到一样立刻低下头去。
那速度快得仿佛他恨不得地板上有个洞,以便他能钻进去,摔死也不愿被王奇幅选中和少年成为同桌。
正疑惑着,闻渺又听到中排有同学嘀咕:“靠。祈福不会是想让拐拐去跟顾酌坐吧,拐拐都要哭了。”
那位拐拐同学似乎很怕他呢。
闻渺心说:广场小霸王在学校也挺霸王的。
那个嘀咕的同学声音不算小,而且他坐在教室正中间,好多人都听到了,“拐拐”孟维头越来越低,脸皮涨得通红。
王奇幅嘴角一抽,觉得有点对不住他的班长同学。
教室里剩下的十多个胆肥的同学机械人似的看了王奇幅一眼,又转头看向顾酌。
这回顾酌终于忍不住了,耐心彻底告罄。
他啧了声,无几吧语道:“不如您让她坐讲台得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这话是对着王奇幅说的,同学们憋着笑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隔了三四秒后,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夸张的哄笑声。
翟张扬的同桌笑得歪倒在他身上:“哈哈哈……顾酌看穿祈福了。”
翟张扬万分嫌弃地推开他。
他们左手边的女生笑着搭腔:“祈福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了吧。”
“坐讲台,哈哈哈,说不定祈福真有这个想法。”
“顾酌也是牛b,恐怕只有他敢如此挑衅祈福哥的权威。”
“……”
讨论声越来越大,闻渺再次抬眸看向少年,发现他已经恢复成了最初的坐姿和神态。
什么东西那么好看?
面对各位同学的反应,王奇幅并没有生气,他不是一个靠生气征服学生的老师。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在这帮兔崽子们面前暴露了心思,同时又担心顾酌因为他的犹豫而生出怒气,或者觉得心灵受到伤害。
一想到自己的行为或许会让学生受伤,他就觉得十分过意不去,于是他索性心一横,对闻渺道:“就坐那吧。”
闻渺看到拐拐同学长舒了一口气,面色也开始好转起来。
安排完座位,王奇幅指了指一组一排过道的男生:“陈嘉迦,你帮闻渺同学把书搬到她桌子上去。”
闻渺一句“不用”还未出口,便见被点名的男生已经站了起来,她只好作罢,自己抱起来一半,把剩下的另一半留给他。
陈嘉迦抱着书先闻渺一步走下讲台,去后排放了书后又立刻往回返。
闻渺停在过道里侧身让他过去,才抱着教材继续往前走。
她刚走到新座位边,喇叭里便开始播放悠扬的放学铃声。
一秒未停,顾酌直接抓着校服起身,闻渺抱着书往后退了半步。
擦身而过的瞬间,闻渺闻到少年身上初雪与冷松相混的味道。
小城很少下雪,有时候两三年见不到一片雪花。
或许是稀缺的原因,她一直觉得初雪很珍贵也很美好。
也因为这样,初雪的味道早就烙印在了她的记忆深处。
铃声响完班主任就走了,同学们也陆陆续续离开了教室。
闻渺按耐不住好奇心偏头看了一眼同桌的桌肚,里面的书排列得整整齐齐,只有最上面那本书突兀地斜放着。
有些眼熟。
她往后仰了仰身子,终于看清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TheKiteRunner。
竟然是一本英译版的《追风筝的人》。
还,真是意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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