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你、你能站远一点说话吗？”面对一步步朝他逼近的女生，江晨手足无措地连连后退，一直退到后背挨着墙面,退无可退。
身材高挑的女生伸出一条胳膊,霸气十足地来了个壁咚,单刀直入，“我喜欢你，我想跟你交往。我说完了,你的回答呢？”
“啊？”江晨茫然地微微睁大眼睛,好几秒后才回过神来，他这是……被告白了？
但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激动或者害羞，知道对方的来意后反而恢复了镇定,“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女生也不生气，执着地追问道：“为什么不能接受？你不喜欢我吗？”
“我……”江晨略有些窘迫。事实上,在今天之前,他对面前的女生根本毫无印象，谈何喜欢呢？
但他觉得这样的实话未免太过令人伤心,最后也只能再次诚恳地道歉：“对不起。”
女生脸上的表情变得失望起来,撑在他身侧的手也慢慢松开了。
她撩了撩及肩的长发，故作潇洒地做最后的争取，“没关系,现在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啊，我可以先追你,只要你、只要你还没有喜欢的人。你没有喜欢的人吧？”
喜欢、的人吗？
来不及思考，江晨眼前突兀地闪过了一张英俊深邃的脸。下一秒，雪白的耳垂蓦地烧了起来,一时竟是面红耳赤起来。
女生也愣住了，“不是吧？我只是随口一问，你真的有喜欢的人？”
“没有！”温柔沉静的少年突然激动起来，提高了嗓音大声反驳了一句。但很快，他又冷下了眉眼，“我要回家了，麻烦让一下路，可以吗？”
“啊可以。”女生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下意识地侧过了身子，让出了一条路。
江晨暗暗松了一大口气。长这么大，他收到过很多次情书，但像今天这样被堵住表白还是第一次。他实在是应付不来。
他迈开脚步，刚走出两步远，身后的女生又开口叫住了他。
“江晨，可能你并不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但我还是想说——”向来强势的女生，不自觉将嗓音放得轻柔，“你是我见过的最温柔善良的男孩子了，虽然我的朋友们都说我只是看上、你的脸哈哈……”
“你肯定不记得了，你还有一件外套在我这里。当然，我是不会还你的了。”女生一边说话一边绕到他身前，大大方方地伸出了双手，笑道：“其实我也是有宅男女神的称号的，最后要不要给女神一个安慰的抱抱？反正高考结束后也见不到了。”
江晨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变得僵硬起来，但还没等他拒绝，女生就轻轻抱了上来。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熟悉的嗓音如平地惊雷，炸响在江晨耳边。
他瞬间回过神来，猛地一把推开了女生。目光触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一脸阴沉的男人，竟凭空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来，“没干什么呀，你怎么来了……”
躲躲闪闪的小眼神彻底激怒了靳楠，他几大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少年纤细的手腕，沉默又粗暴地拉着人往车边走。
“江晨！如果你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回来找我！我对你的喜欢会保留三个月，过时就不候啦！”身后又传来女生爽朗的喊声。
江晨分明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收得更紧了，像是要捏碎他的手腕似的，不由轻声呼痛道：“哥哥，疼……”
靳楠的脚步顿了顿，一声不吭地拉着他继续走，只是手上的力道悄悄松了两分。
车内，压抑的沉默持续了将近一分钟，靳楠终于开了金口：“你跟那个女的，刚才在干什么？”
“真的什么也没有，大少爷。”江晨低眉顺眼地坐在副驾驶座，小声乖巧地回道。
也不知道是因为大少爷的称呼还是他的矢口否认，总之男人再次被激怒了，“没什么你跟她抱在一起？”
不等他继续辩解，靳楠转过头，眼神冰冷又愤怒地盯着他，“江晨，靳家养着你、供着你、还送你来学校读书，不是让你来搞对象的！”
俊秀的脸蛋上血色顿时消褪干净。
片刻后，江晨张了张嘴，声音干涩：“靳家对我的恩情，我至死都不敢忘。我……我这辈子都还不了，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回报靳家和大少爷您的。”
愤怒中的男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眉心不自然地抽-搐了两下，靳楠压低了嗓音，“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需要你做牛做马，你只要、只要……”
只要做什么？
靳楠的话卡壳了几秒，试图找到一句合适的话来续尾。但下一瞬间，他心里冒出的答案，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只要一直待在我身边就好了。
“大少爷，我真的连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江晨的眼神定在挡风玻璃外虚无的某一点，嗓音也显得有些缥缈，“我知道我现在有的一切都是靳家和您给的，所以我会……恪守本分，力所能及地报答您，报答靳家。”
恪守本分，这才是他应该做的。他怎么敢忘恩负义，怎么敢对靳家大少爷有哪怕一点的非分之想？
靳楠也收回了钉死在他身上的目光，抬手爬了一把额前散落的头发，叹息了一声，放低了姿态道歉，“是哥哥错了，对不起，晨晨，哥哥不应该那么激动。”
鸦羽般漆黑浓密的眼睫颤抖了一阵，江晨到底是没有应声。
“哥哥只是觉得你还太小了，应该以学习为重。男女之间的事，对你来说……还太早了，等你长大了再谈也不迟。”靳楠像一个絮絮叨叨的老父亲，斟酌着用词劝着叛逆的小儿子，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江晨和女生抱在一起的那一幕。
这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在自己怀里滚了十年的小雪团子，将来会谈恋爱，会结婚，会拥抱、会亲吻另一个女人，甚至还会和那个女人上……
“不行！”他猛地捶了一把方向盘，喇叭发出了刺耳的尖叫，“上了大学也不可以谈恋爱，你不是想当医生吗？想当医生学习可不能含糊，知道吗？”
江晨被突如其来的喇叭声吓得抖了抖，不明白男人怎么好好的又生起了气，只条件反射地乖乖答应了，“知道了哥哥。”
“乖了，听哥哥的话。”靳楠总算是满意了一些，来不及深思自己古怪的占有欲从何而来，想起自己来这接他的目的，转而又笑开了。
他伸出大掌，揉了一把小朋友的头发，低声哄道：“小晨晨，毕业快乐！哥哥现在带你去庆祝一下，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好的，哥哥。”江晨闭了闭眼睛，不自觉地蹭了蹭温热的掌心。
只有今天一天，没关系的吧？就让他忘掉靳叔叔意味深长的警告，再贪恋一次身边这个男人的宠爱。
他发誓，今天过后，他绝对不会再放任自己陷下去了。
*
高考放榜，不出意外，江晨的分数超出了一本线大几十分，报考江城医大完全没有问题。
但他瞒着所有人，偷偷把志愿改成了邻省的医大。
他的想法很简单，他要暂时离开靳楠。
五年的时间，应该足够他从不自量力的感情中逃脱出来，足够他平静地微笑着恭喜男人结婚生子，而不产生扭曲的嫉妒。
但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靳楠大发雷霆，差点把靳家老宅子给砸了，最后在老爷子的强力镇压下，才算是没掀翻天。
江晨从小就不怕他，但却也从未见过男人如此滔天怒火，心里突突地直打鼓。
“别念了，就在家待着吧。”靳楠发完了一通脾气，靠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额头，语气里余怒未消。
“我不，我要去上大学。”江晨捏着录取通知书，脊梁挺直地站在他面前，红红的嘴唇抿成倔犟的弧度。
“江晨，我管不住你了是吧！”男人迅猛地从沙发上起身，一把将他扯了过去，用沉重的身体把他牢牢压-在沙发上，“你是不是想气疯我？啊？我靳楠哪点对不起你！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靳家，离开我？”
“不是的！”江晨被他制住不能动弹，却还要死命地挣扎着回嘴，“我只是觉得这所大学更好，虽然离家远一点，但是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你还敢说！”靳楠七窍生烟，“翅膀还没硬就想飞，你以为你偷偷存钱我不知道？合着你是打算飞出去了就不回来了？你想都别想！给我老实在我身边待着！”
江晨用尽了全身力气也一动不能动，委屈和悲伤纠结于心，眼泪控制不住涌上眼眶，最后只能掩饰般大喊，“我不可能一直不离开你！你要我永远待在你身边，看着你结婚生子吗？我这样到底算什么？”
“为什么不能！”靳楠更大声地吼了回去，“谁他妈告诉你我要结婚生子了！”
“你不是都去相亲了吗！”
“谁他妈相亲了！我要结婚还他妈用得着相亲——你哭什么？”靳楠吼到一半，一下子愣住了。
他怔怔地盯着少年眼角滑落的晶莹剔透的泪珠，忍不住松了一只手，用拇指蹭上了绯红的眼角。
他的小朋友内里柔软善良，但其实比别人想象得都要更坚强。这些年里，小朋友磕了绊了，都是拍拍灰就爬起来了，屈指可数的几次流泪都是为了他。
所以，这一次流泪，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低垂着眼睛凝视着身-下的少年。
柔软蓬松的刘海微微汗湿，略显凌乱地搭在光洁的额前。滚圆的大眼睛里盛满了亮晶晶的泪花，像是落满了细碎的星辰。
小朋友似乎越哭越觉得伤心，连小巧挺翘的鼻尖都染上了一抹绯红，看着又可怜，又漂亮。
他的目光控制不住地往下滑了一些。
刚才激烈的挣扎之下，衬衫工工整整扣着的扣子崩开了几粒，领子被拉扯得变了形，露出了形状漂亮的锁-骨，以及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因着情绪太过激动，白里透着一层浅浅的粉，像是樱花瓣落在白雪上，显出一种令人心惊的美。
目光再往下，无辜被卷被起的衬衫衣摆下……
靳楠眸色一沉，突然觉得周遭的空气变得热了起来。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番。
“别哭了……”再次开口，他的嗓音变得格外低哑粗砺。
偏偏小朋友骨子里留下来的习惯还没改过来，等他手劲一松，就挣脱了他的桎梏，抬起胳膊缠上了他的脖颈。
江晨一边把眼泪全蹭在他的脖颈间，一边哭得直打嗝，颤着小细嗓子控诉他，“你……你专-制、独断、你……你蛮不讲理呃！我讨厌你……”
少年人骨架纤细，看起来清瘦不堪一握，但其实被他养得很好，身上有肉，抱起来软乎乎的，手感好到不行。
“到底是谁不讲理，嗯？怎么又全成了哥哥的错了？”靳楠下意识收紧了怀抱，安抚似地顺了顺哭得直打颤的脊背。
*
江晨用尽了全身力气也一动不能动，委屈和悲伤纠结于心，眼泪控制不住涌上眼眶，最后只能掩饰般大喊，“我不可能一直不离开你！你要我永远待在你身边，看着你结婚生子吗？我这样到底算什么？”
“为什么不能！”靳楠更大声地吼了回去，“谁他妈告诉你我要结婚生子了！”
“你不是都去相亲了吗！”
“谁他妈相亲了！我要结婚还他妈用得着相亲——你哭什么？”靳楠吼到一半，一下子愣住了。
*
他……竟然对怀里抱着的这个磨死人的小东西，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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