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萧珩的高热退了些,整个人略显清爽。白筠筠命人端来热水,为萧珩擦拭了身子。
萧珩是个勤勉的君王,只要能爬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处理成山的奏折。白筠筠心疼他,却也没办法。
不一会儿,福公公进来禀道:“皇上,恬妃娘娘,太后她老人家驾鹤西行了。”
萧珩的笔停住,良久,一滴墨落在奏折上。早有心理准备,可是一听到太后薨了,萧珩心中感慨万千。这个女人,萧珩曾经敬重她如母亲,没想到,她心如蛇蝎,处处算计。
“丧仪,交给皇后打理。”
福公公退了下去。白筠筠为他沏上一杯参茶,“萧郎,莫要忧心,保重身子重要。”
萧珩接过参茶,抬头一笑,“朕比昨日好多了。昨夜你没有休息好,去躺一会儿。”
外边通传皇后过来了,白筠筠笑笑,“那臣妾去小憩片刻,萧郎不要太累。”
皇后过来,估计是商讨太后的丧仪之事,为了不必要的尴尬,白筠筠自动回避。加上身子的确有些累,去休息一下也好。
只是没想到,这一睡就是一天,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傍晚。好似身边有个什么在动,白筠筠一摸,居然是阿琰。
这个小家伙,见母妃在睡觉,自己踩着脚踏爬上床,紧挨着母妃也睡着了。白筠筠爱怜的摸摸他的小脑袋,轻轻下了床。没想到腿脚一软,一下坐在了脚踏上。
听到有动静,春杏进来轻呼一声,忙上前将白筠筠扶起来,“娘娘吓死奴婢了,您的身子可经不住摔,奴婢去找盛小御医过来给您看看。”
“别去。”白筠筠一把拽住了她的手,“我没事,就是腿软,歇歇就好了。”
春杏端起一碗水,将香炉里的香浇灭。
白筠筠皱眉,“什么香?”
春杏回道:“您白日睡着了,皇上进来时看您睡的沉,吩咐奴婢燃上安神香,让您好好睡一会儿,不让奴婢叫醒您。”
原来这样,白筠筠饮一盏茶,润润嗓子,脑子里还没有清醒。
春杏凑上前,变魔法似的端出两盘点心,笑咪咪道:“这也是皇上让奴婢为您准备的。皇上对您可真好。”
白筠筠一瞧,是山楂糕和酸枣糕,不由得一笑,“这几日正想吃这个,做的真是时候。”说着,将山楂糕放进嘴里,又酸又甜,真好吃。
春杏咧咧嘴,带着几分促狭,“娘娘您可知,皇上为何叫奴婢准备这两样点心么?”
“为何?”一块酸枣糕也下了肚。
“奴婢亲耳听见,娘娘在睡梦里说,馋这两样点心。恰巧,皇上也听见了,这才忙叫奴婢去准备。说等娘娘起了床,务必做出来端到桌上。”
白筠筠愣住…有有有这等事?
春杏点头像小鸡啄米,“您待会儿去问问皇上,看奴婢有没有唬您。”
正说着,秋琳端着托盘进来,“娘娘,这是皇上吩咐的,等您起了,就把八宝粥端上来。奴婢刚才听见殿里有动静,估摸着您醒了,刚刚去热了热粥。”
白筠筠搅着粥,疑惑道:“我在梦里,还点了八宝粥?”
春杏笑出声,“娘娘不曾点粥,是皇上说您吃了两样点心,需喝点粥养胃,这才命奴婢们准备了八宝粥。”
白筠筠端着粥,心中一阵甜,问她俩:“可还准备了什么?”
春杏笑笑,“皇上还说,等殿下醒了,问问想吃什么,奴婢们再去准备晚膳。”
喝完粥,脑子清醒了,白筠筠披上薄薄的披风,去前殿看望萧珩。
走到门前,只听里面传来南阁老不悦的声音,“皇上,凤家弄神弄鬼,成何体统,有失我南晋体统。”
白筠筠瞬间知道了南阁老为何暴跳如雷,这事说来话长。
凤老爷子做事张弛有度,先弄了个刻字的巨石出来,唬的百姓如今还日日去上香叩头,声称恬妃娘娘是天女下凡,造福南晋来的。
前日,坊间传闻,有个老太婆买了只鸡,给家里的小儿补补身子。不料,这只鸡口中吐出一个纸条,上书“白氏天女下凡,南晋国泰民安”。老太太不识字,将此物给小儿一看,儿子当即吓得跪拜那只鸡。得,这只鸡要好好供着了。
今日,一农户上街卖羊,正在众人挑选的时候,此羊突然当众开了口,“白氏天女下凡,南晋国太民安。”
惊得集市上一众人对着这只羊跪了又跪,高喊神仙下凡。
白筠筠毫不怀疑,这些事放在信鬼信神的南晋会是什么后果。百姓们自然是将她高高捧起,看作上天的明示。如此一来,南阁老怎么会不着急,怎么会不生气。
八月,夜晚的风微凉。
白筠筠立在门外,听着里面南阁老与萧珩的争执。南阁老执意要治罪凤家,一口一个妖妃,萧珩显然带了怒气。两人争执不下,只听“当啷”一声脆响,是茶碗摔碎的声音。
很快,南阁老怒气冲冲的从殿内走了出来。见白筠筠立在殿外,狠狠啐了一口,呵斥道:“妖女!”
白筠筠微微一笑,“多谢南阁老谬赞。”
南阁老眼珠子一瞪,“你——”
白筠筠转身走向殿内,轻飘飘留下一句,“好走,不送。”
妖女…果然是妖女一只…南阁老捂着心口,颤着手腕,眼睁睁看着殿门关闭。
萧珩果然气的够呛,伏在桌案上,一手扣着受伤的肩膀。听见门响,见是她,这才缓了神色。
白筠筠蹲在地上收拾碎渣子,眼前一暗,只见萧珩也蹲了下来。
“你别动这些,让他们收拾去。你陪朕坐一会儿,南家那个老顽固,气的朕心口疼。”
哎呀呀,这个男人既然开了口,白筠筠自然上前给他捋一捋胸口,降降火气。
萧珩搂住她的细腰,“筠筠,凤老有他的聪慧之处,为你寻来凤家,是朕为你做的最正确的事。有凤家在你身后,日后朕…朕是放心的。”若是他真的早走一步,他的筠筠有阿琰,有凤家,不会任人欺负。
“又说这个!”白筠筠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泣声道:“只要皇上好好的,南阁老就不敢欺负臣妾,皇后也不敢欺负臣妾,还有那些大臣也不敢欺负臣妾。所以,萧郎,别再说这样的话,臣妾和阿琰离不开你。”
“好,好,朕错了,朕不说了。”萧珩拥她入怀,低声安抚。
翌日,萧珩照例上了早朝。白筠筠去长春宫给皇后请安,皇后脸色也不好看,白里泛着青,妆容有些厚,饶是如此也压不住病态。
“恬妃来了,坐罢。”皇后对她有几分冷清。待到人齐,给皇后请了安,皇后头一句话便是:“恬妃,近来坊间有几桩趣闻,你可曾听说?”
众嫔妃有的听说了,有的没有,但是无一例外,都好奇皇后与恬妃之间又怎么了。当然,杨贵嫔特殊。
只见杨悦儿低着头,毫不关心这些事。
“皇后说的,可是那巨石刻字之事?”白筠筠毫不避讳,“若是此事,娘娘大可不必担忧,白氏女是谁,臣妾也不清楚。上面又没有刻上名字,不能非要说指的是臣妾。”
皇后嗤笑,这贱人真会抵赖。天下的白氏女,令人一提起来首先想到的便是她恬妃。因为诞下唯一的皇子,受尽皇宠,名扬四海。此刻还在这里装无辜?
“恬妃,妾到底还是妾,要恪守妾的本分,你可明白?”
这话太操蛋,白筠筠不想再耗下去,既然撕破了脸,何必装白莲。
“娘娘,若是觉得臣妾有别样的心思,还请告诉皇上,请皇上定夺。皇上身子不适,臣妾得早些回去,免得皇上下了朝见不到臣妾而着急。臣妾告退。”说完,向外走去。
皇后气的猛一阵咳嗽,还未发话,只见杨悦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呵斥道:“恬妃!你未免也太无理了些!”
白筠筠微微转头,轻蔑的一笑,“贵嫔若是不满,那就…不满好了,告辞。”
话音落下,人已经走了出去。杨贵嫔气的满脸通红,“人要是倒霉,喝口水都塞牙。跟恬妃坐一辆车,谁知竟然遇见了刺客,差点成了刺猬,此女简直是个祸水。”
众人一声不吭,都知道杨贵嫔与恬妃不合,吵闹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倒是皇后,见杨贵嫔如此,面色微微好看了些。
白筠筠今天没有乘坐轿辇,一路走着回勤政殿。走到湖边竹林,只见林子里人影一闪,是一抹蓝色。
白筠筠摆手,命春杏几个等在原地,自己进了竹林。适才在长春宫里,站在角落里的燕选侍冲她眨眨眼睛,趁人不备时摊开手心,上面写着一个“竹”字。
燕宁见她做什么…白筠筠也想过是不是诡计,可是到底是不是诡计,还是见一面才知道。燕宁此人,给她的感觉很奇怪,捉摸不透。
从御锦山庄到现在,燕宁接触她的机会也有,可是燕宁似乎并没有做什么有害的事,甚至从香囊那回事后,再也不曾上过门。平时见了面,也是淡淡的行礼,并未有意上前攀谈。
整个后宫都知道,燕宁是皇后的人,弄进来和恬妃打对垒的。但是,目前这把刀并不锋利。
进了竹林,只见燕宁静静站在林中,望着她笑意莹然,那双杏仁眼里,有几分探究,还有几分…诚意。
“恬妃娘娘单刀赴会,不怕臣妾使坏么?”
白筠筠轻笑一声,“既然敢来就不怕,燕选侍,有话直说。”
见她十分戒备,燕宁笑意更深,带着几丝玩味,“恬妃娘娘,皇后急着杀你,你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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