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泄压阀打开的声音,乔巡在一股细微而高频的蝉鸣之中回过神来。
上层车厢已经到了。
通往上层车厢的轨道电梯可不是谁都能乘坐的,要么有人带,要么需要有一号列车长标签的相关文件。
乔巡站起来。左手食指带上了一枚戒指,他还没怎么习惯,下意识地捏着转了转,然后才走下去。
上层车厢的环境跟中底层是截然不同的,空气中没有流溢或暴躁、或混乱、或驳杂的符文能量,有的,只是清清爽爽的气息。
感觉就像来到了大草原,温润的风荡漾在每一处。
上面的设施也完全没有陈旧的痕迹,那些金属基地、灯杆连一点锈迹都没有。完全不像是常年奔袭在大海之上的移动巨大金属巨兽应该有的样子。
跟其他站点不同,这处站定是专门设立了关卡的,需要得到验证才能同行。
一位漂亮的发条人小姐端正地站在关卡里面,审核来到这里的人的身份。
乔巡走上前去,轮到他后,把调任文书递交上去。
发条人小姐打开文书后,迅速验证完毕。主要是验证那块一号列车长的标记,只要标记是对的,文书里面具体是什么内容完全不重要。
“乔先生您好,您的身份验证完毕,请通行。”
关卡放行,乔巡走了过去。
环境给予身体的感触是完全不同的,“真如”所检索到的环境信息也相当单纯,没有驳杂的精神轨迹,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污染痕迹。让人不禁好奇,上层车厢的污染痕迹净化系统是怎样的强大。目前,外面各国都不具备大范围彻底净化污染气息的能力,只有那种高端实验室才有这样的能力,还只是小范围内的使用才行。
他刚走出去没几步,一个大概三十左右的年轻男人向他走了过来。
穿着制服,扮相很规正,浓眉大眼高鼻梁,嘴角含笑,态度十分温和友善。
男人走过来,笑着开口,伸出右手:
“乔先生你好。”
乔巡看向他伸出的右手。那并非是血肉之躯,而是,机械手,外面是有不少刮痕的白金色漆皮,关节处有明显的轴承连接痕迹,跟发条人那种轴承连接不同。
如果说发条人那种是非常简单的机械幻想,那这个男人的机械手就是高精尖的赛博未来。
“我叫施奇,是纠正区纠正会第四纠正组组员。”
第四纠正组组员,乔巡立马反应过来,这是自己以后的部下。
乔巡礼貌微笑,和善地同他握了握手,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机械手是冰冷的。但仅仅是触碰一下,乔巡的“真如”立马感受到内部精妙绝伦的结构。
这只机械手是非常强大的“符文+科技”造物。
跟发条人那种以符文能量驱动机械构造不同,这是以机械科技,驱动符文能量。
很有意思。这个方向也是各国正在全力攻克研究的。
乔巡对施奇的来历,尤其是这只机械手的来历不由得升起浓厚的兴趣。
听这名字,大概也是共和国人。
施奇只有右手是机械的,其他身体部分从外表看还是原装。他笑着说:
“前几天就听说第四组要来新的组长了,我们几个组员可是期待得不得了。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嗯,我也是,很期待与你们共事。”
施奇说:
“那,乔先生……哦不,组长——”
乔巡笑着打断他,
“我明天才正式上任。该是什么规矩,那就还是按照规矩来。”
“乔先生是个严谨的人。我相信,以后共事肯定会充满惊喜。”
乔巡没多说什么,客气了一下。
施奇问:
“那你是要先去纠正会参观参观,还是去宿舍修整一下。”
“嗯,先修整一下吧。明天再正式入职也不迟。”
“那好。呵呵,我这边还答应了其他组员们要第一时间通知他们组长的事情,那就不送你去宿舍了。我找了个乘务员小姐,生活起居的事情,我一个男人也不如乘务员小姐们明白。”
“已经帮大忙了,非常感谢。”
施奇笑着说,
“明天开始,你可就别这么客气了。毕竟,你是组长。”
乔巡点头。
施奇告别后,不出一分钟,就有乘务员小姐过来带着乔巡去宿舍了。
比起中底层车厢,上层的交通是不同的,差异就是地铁跟动车的差异吧。
上层的交通是更加便利,连通性更好的,而中底层相对封闭和严格一些。
总之一句话,上层车厢是完全感受不到什么聒噪压抑的气氛的,跟外面那些开放包容的都市差不太多。
乘务员小姐将乔巡的吃穿住行等等日常需求安排得十分妥当。
独栋住宅,可以去食堂吃饭,也可以自己做,也可以聘请乘务员上门打理一切内务,但需要自己支付积分。上层车厢并不是那种想要什么就可以轻而易举获得的,更加像一个小城镇了,只不过,是一个大型的公务员城镇。在这里的,除了发条人,基本都是列车各阶层人员。
的的确确有来这里上班的感觉。
不过这样也好,乔巡一个现代人蛮好接受的,迅速就适应了新生活。
中午的时间,乔巡在附近走了走,了解了一下环境。
约束区在上层车厢靠近列车头的地方,占据十分之一的车厢那里有着非常严格的管理,没有特别文书是进不去的。
中间部分是纠正区和统筹区,占据了大概五分之一的车厢,而后面,剩下的十分之七的车厢,就全部都是贵宾区了。
四十二位贵宾,就分部在贵宾区不同的位置。
关于贵宾们的具体信息,乔巡现在是无法了解的。阿伯特的认知碎片里,也是模糊的。
上一次在海列,还在普通区的时候,也完全无从了解贵宾们。
可以看出,列车对贵宾们的信息保密是做得很好的,不到级别,是压根儿无从了解。列车可不是正常的社会,说保密,那就一定不会存在有人大嘴巴之类的事情。
晚上,乔巡回到自己的住宅,刚坐下,还没喘口气,门就被敲响了。
是施奇。白天那个第四组的组员。
乔巡打开门请他进来。
谷</span> 施奇客气地说:
“还希望上午的辞别,没给你添麻烦。”
“你言重了。不过,现在过来,是想说些什么吗?”
施奇有些迟疑,浓厚的眉毛稍稍皱起,
“的确,是有些话想对你说。”
“坐下慢慢说吧。我这刚过来,茶水饮品之类的东西还没备好,就委屈你干着嘴巴说话了。”
“客气了。”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来。
施奇的机械手臂让他在触碰茶几的时候,会发出很清脆的声音。他开口说:
“组长,上午我把你过来的消息告诉了其他组员。他们倒是想直接过来拜访,但都被我拦住了。”
乔巡看着他,
“哦?为什么?”
施奇稍稍一顿,然后说:
“几个组员里,有比较冲动的。我担心会打搅你初来纠正会的心情,对我们第四组留下不好的印象。当然,组长,我可以向你保证,虽然一些组员很冲动,但能力品格方面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冲动啊……情绪嘛,总有个激发点。大概,跟我相关的一些事激发了他们的情绪。”乔巡说着话,语气不咸不淡,表情平平常常,“既然你是来当代表的,那肯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而且,这都晚上了,还亲自过来,大概,这些事不好装着吧。”
施奇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这位新组长的态度嘛,他现在拿捏不住。
“是的。明天就是组长上任的时候,要是有些什么麻烦可就不好了。其实呢,在你成为第四组组长前,我是第四组的组长。几个组员只是不明白第四组好好的,为什么要有新组长。他们还年轻,不理解这些也是正常的。所以啊,我就担心明天,可能会有那么些个冲动的家伙刻意针对你。”
施奇是前任组长,这倒是乔巡没有刻意去想的。
听他这么说了,的确,能够在他身上感受到不太一样的气息。
这样一来,施奇晚上专门过来说这回是的目的就耐人寻味了。
乍一看,他这位前任组长是不想组内有矛盾,所以提前过来交底,让乔巡有个心理准备。这是一方面的原因,但要是往更深层次思考的话……施奇这个前任组长,亲口说出自己是前任组长,行为逻辑上,是不简单的。
乔巡看着施奇,快速思考着。施奇说着是有几个组员可能会针对自己,针对自己的原因是不明白为什么来组长长……或者说,为什么把他们的老组长换掉,空降一个根本不认识,没有共事过的人。
看着施奇的表情,“色欲”感受到他的一些微妙情绪,乔巡渐渐明白,其实,组员们的疑惑,也是施奇本人的疑惑。
好好的组长当着,突然被撤掉,然后空降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接替自己。这任谁心里也过意不去,想明白个为什么。
只不过,施奇是个聪明人,不想破坏组内氛围,也不想得罪新组长,所以,充当着“中间人、和事佬”这么个角色,来旁敲侧击。以组内和谐为话题,来试探乔巡。
理清楚这个逻辑,乔巡明白,自己的新工作,首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内部问题。
阿格尼斯让他来是做大事的,当然不能让内部问题拖了后脚。
他需要保证,第四组不存在着欺瞒他的小圈子。不然,做起事情来不放心。
一番想下来,乔巡明白,让施奇安心才是关键。简单的几句话就可以看出,组员们大概只是为老组长打抱不平。只要施奇这位老组长定下来,那组员们定下来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至于跟他们的相处,那就是之后的事情了。
乔巡想通关节,笑着说:
“其实你们完全可以放心,第四组内部是没有问题的。来之前,我也没想过我的后续安排是这样的。但,上面既然这么安排了,那我们当然是照做。至于以后的安排,也肯定是合情合理的。毕竟,约束区安排事情,从来不出于什么个人意志,一切都是为了列车的总体目标嘛。”
话要说得合情合理,但又要不表明具体来意。
阿格尼斯特意安排了他过来,肯定是因为这件事本身比较特殊的。
施奇不是小年轻,乔巡话里的“约束区安排事情”,落在他耳朵里,一下子就清晰了。
是什么事情,他自然够不着,知道了乔巡不是特意来当这个组长的就足够了。
他也明白了,乔巡是在说,自己成为第四组组长没有什么特殊涵义,跟成为第五、第六等其他组组长没什么两样。
施奇心里通了,但表情还是正经的,
“我觉得也是啊。组内一些成员的确是冲动的,我今晚肯定会好好跟他们讲讲。第四组是为纠正会工作的小组,最重要的肯定是工作,不在于组员是谁,组长是谁。”
乔巡十指交叠,放在膝盖上,
“年轻气盛很正常。”
“那,不打扰组长休息,我先回去了。”
“嗯,你辛苦了。”
“没有没有。”
施奇起身离去。
乔巡躺在沙发上,心想,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在当一把好用的刀之前,果然是得磨一磨的。
就拿组内问题,先开一刀吧。
正这么想着,门又被敲响了。
这次不是施奇去而复返,而是,一位信使。
信使只是基础地打了个招呼,将信交给乔巡后转身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拆开信封,取出信纸。
还是一样衰朽的味道,还是一样干净的纸张。
娟正的花体字符,随着乔巡的目光一一浮现:
“我的朋友,好好熟悉一下纠正会的职能,你可以度过一段轻松的时间;
“最近我感到苦闷,总是会思考我活了那么久的意义是什么。尽管,这样的思考我曾经有过几十上百次,但这一次,变得特殊起来了。不过,不要在意,我只是想不到写什么又不想让写给朋友的信看上去太过单薄而已。
“下次给你写信,写些什么好呢?不如,就讲讲我的童年吧。
“——你亲爱的,
“阿格尼斯·琴·希伯安。”
乔巡看完信,沉默了。
整封信除了一个“可以度过一段轻松的时间”说明了接下来还不是正事外,没有任何有意义的内容。
他很想回信,不知道写什么建议不写。
谁想知道一个吸血鬼的童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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