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微芒
文/沐清雨
栗则凛的提示是有绝对道理的,陆鉴之那边,今晚确实是着了火。
七年前,陆鉴之第一次见颜清时,是别漾喝醉了,恰好当时他打了电话过去,颜清接的,她说:“小叔是吗,我是别漾的好朋友颜清,她喝醉了,我背不动,您能过来帮我一下吗?”
不是让他来善后,而是帮她。这样的说词,让陆鉴之微微有些诧异。
然后可能是意识到时间太晚了,她又马上改口道:“要是您休息了,那就不麻烦了,我再想别的办法。不过您放心,我会陪着她,不会把她一个人丢下的。”
即便休息了,涉及到别漾,陆鉴之也会去,更何况他当时正好在附近。
根据定位到酒吧外时,就见两个女孩子坐在马路边上。别漾闭着眼睛靠在另一个女孩子肩膀上,身上披着一件女士外衣,被她倚靠的那位,穿着单薄,显然是把衣服给了别漾。
故而对颜清的第一印象是真的很好,从言词到举动。
而在走近后,颜清抬头,两道视线在半空中相遇的一刹,陆鉴之忘了反应。
那是一双清澈如镜的眼睛,他像是透过了那双眼,看到她温暖明亮的内心。
陆鉴之见过无数长得漂亮的女人和女孩,除了姐姐和外甥女,从没有人真正入过他的眼。而与别漾的狡黠相比,颜清是那种让他一见,就有强烈保护欲的女孩子。
她看起来太过单纯善良,与复杂的世界格格不入。这也是为什么,后来陆鉴之对于她选择娱乐圈,意外且不能接受的原因。
难怪一向拒绝与人深交的别漾会和她成为好朋友。从懂事开始,别漾心里装了太多的事,她需要一个简单的人做朋友,没有利益算计,没有心机谋划,有的只是坦诚相对。
外甥女为自己选择的这个“亲人”,陆鉴之只看了一眼,便认同了。
他回神,迅速收回了他认为唐突冒犯的目光,就要伸手扶别漾。
颜清就不允许了,她一把按住他手腕:“你干什么?”她眼睛盯住他,语气透出警告:“我们的家长马上就要来了,我也没有你看起来那么柔弱。”
那是陆鉴之印象中,颜清最凶且唯一凶的一次。正是那晚,他知道,颜清小时候因为体弱跟她武校任教的叔叔练过武,是有一定武术功底的,尽管看她的身型外貌完全不像。
陆鉴之当时在心里咀嚼了下“家长”的称呼,目光在腕上那只冰凉的小手上停留几秒,再抬头时语气温和道:“我是小叔!”
对于颜清而言,好朋友口中年轻的小叔未免太年轻太帅了点。可即便她沉迷于陆鉴之的“美色”,还是不忘确认他的身份:“那你报一下她的名字吧。”
还挺聪明。
陆鉴之勾唇笑:“你是颜清吧,我听小漾提过你。”
颜清才确定他是别漾的小叔,她收回手,为自己先前的言语和反应解释:“刚才有两波男人要带我们走,纠缠了半天,我怕你是坏人。”
陆鉴之没有怪她的意思:“女孩子的自我保护意识强烈些没错。”
颜清弯唇笑了下:“谢谢小叔。”
陆鉴之还没明白过来她在谢他什么,她已经扶着别漾要站起来。结果别漾腿软站不稳,再加上真喝醉的人是很重的,颜清被带得往旁边摔过去。
陆鉴之眼疾手快地抓住颜清手肘,力量拉扯之下,她踩到马路牙子上,和别漾一起,崴着摔到他怀里。
初次见面,被他抱了个满怀。确切地说,当时的情形是,陆鉴之一手抱了一个女孩子,惹得刚从酒吧出来的两个男人直朝他打口哨。
陆鉴之转头看过去,沉湛的目光透出警告。
那两个男人见他从头到脚都透出金贵的气质,路边又停着半开着门的豪车,意识到招惹不起,没敢说什么,迅速离开。
陆鉴之一手搂稳外甥女,一手避开女孩子的敏感部位,把颜清扶起来:“没事吧?”
脚踝处传来的痛感让颜清没机会尴尬和害羞,她嘶了声:“脚好像崴了。”末了还小声嘀咕:“太久没练功了,人都变笨了。”
“你先别动。”陆鉴之松开她,把醉得走不稳的别漾抱上了车,安置到后座,又过来扶她:“你家在哪儿,我先送你。”当时时间晚了,她们回不去学校。
颜清明显有些犹豫。
陆鉴之何其聪明,他问:“不方便回去?”
颜清才说:“我寄住在舅舅家,他们平时休息的早,我现在回去,会打扰他们。”
陆鉴之想起来别漾提过,她家不是本市的,自高中时起到南城,除了平时在学校住,就是回舅舅家。
颜清指了指前面的酒店,“您把我捎到那里就行。”
陆鉴之怎么可能让她住快捷酒店,他边启车边说:“去我公寓住吧。”直到开出一段距离,才觉察到不对,他分心看了颜清一眼。
小姑娘垂着脑袋,一副紧张无措的模样。
陆鉴之屈指蹭了下鼻尖:“你和小漾住我那,我去别处。”
颜清侧头看他:“不用不用,我……没关系的。”声音越说越低。
陆鉴之坚持:“我在附近还有房子,不麻烦。”
颜清似是松了口气:“谢……”谢小叔。
陆鉴之截断她:“不客气。”
颜清抿紧了唇。
路上,陆鉴之把车停到药店门口,去给颜清买了消肿止痛的喷雾。到了公寓,他把别漾抱到他在装修时就给她留出来的专属卧室,之后又给她冲了蜂蜜水。
别漾那晚喝得太多,有点闹人,不肯喝水不说,还搂着陆鉴之的脖子,絮絮叨叨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陆鉴之从小哄她哄惯了,尽管听不清外甥女在说什么,始终没有发脾气,还在向颜清解释加道歉:“她从小就爱偷喝酒,还是有些酒量的,不过,心情不好时特别容易醉,给你添麻烦了。”
颜清坐到床边,护着别漾防止她掉下去:“今天有个剧组到我们学校拍戏,她看见……她妈妈了。”
陆鉴之拿毛巾的手微滞,“小漾和你说了她妈妈的事?”
颜清点头。
陆鉴之垂眼,用湿毛巾给别漾擦完了脸,问:“那我是小漾的谁,你也知道?”
颜清与他对视一眼,移开目光时再次点头。
除了那些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像是寻净逾,别漾很少主动交朋友,能知道她和陆司画,和他关系的人,少之又少。
陆鉴之意识到两人确实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他抬头看着颜清:“那还叫我小叔?”
颜清挠了挠小脸:“我怕叫习惯了改不过来,万一哪次叫错了,给别漾惹麻烦。”
陆鉴之因此知道她是个细心又能够为别漾保守秘密的好女孩。等把别漾哄睡了,他拿过药:“我帮你简单处理一下,如果明早肿得厉害了,我带你去医院。”
其实路上他就要先去医院了,颜清认为小题大作了,没让。她说:“没事的,我自己揉一揉就行。小时候练功,这种伤总受的。”
陆鉴之想确认一下伤处的情况,颜清不让。
他们之间还很陌生,陆鉴之不好再坚持,只好指着自己的卧室说:“小漾睡觉不老实,未免打扰到你,你去我房间睡吧。床单都是新换过的,我刚出差回来,还没睡过。”临走时又补充:“如果脚上疼了,给我打电话,不要觉得麻烦。”
颜清没有反驳,他说什么她都应下来。然而,第二天清晨,陆鉴之回来给她们送早餐时,却看见她盖着自己的外套,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主卧及里面的浴室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完全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
懂事的令人心疼。
如果是别漾,陆鉴之肯定要把人抱回床上去睡,面对初次见面的颜清,他只能回卧室取出被子,小心翼翼地盖到她身上,又在不惊醒她的情况下,检查了下她的脚踝,确认没有大碍才离开。
那一年,颜清十八岁。随着她和别漾友谊的加深,陆鉴之几乎是看着她读完大学,踏进娱乐圈。或许因为她是外甥女的闺蜜,又或者是,他们相识时,她视他为家长,喊过他“小叔”,陆鉴之始终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尤其她执着的选择了演员的职业,他以为,他们是无缘的。
时隔七年,当颜清以女朋友的身份醉倒在他怀里,陆鉴之不免回想起了从前。他偏头,温柔地吻了下颜清额头:“再不给你喝酒。”
二十分钟后,先把陆司画送回对门后,陆鉴之把颜清带回了自己那边,没有任何犹豫的,直接把人抱进主卧,放到他的大床上。
颜清今晚故意多喝了几杯,还是两样酒混着喝的,头确实昏昏沉沉的,但还不至于不醒人世,尤其是躺到他床上,她莫名清醒了几分。
“装醉,趁他喂你喝水的时候亲他,或是干脆把水打翻,弄湿你们的衣服,最好是你的,凭你们现在的关系,他不可能由着你穿湿衣服睡觉,在他给你换衣服的时候,你就……”
颜清耳边一直循环回放着别漾的话,大脑开始思考要不要照办,而照办后,事情又能否往她预期的方向走,如果按预期走了,陆鉴之会不会认为她是随便的人,等等。
越考虑越纠结,越纠结越迟疑,越迟疑眉头皱得越紧。
陆鉴之冲了蜂蜜水端进来,把她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很不舒服么,头疼?”
拍戏时,她演技明明不错,此刻,颜清却怕演不好醉态,她索性睁开了眼睛。
“来,喝一点。”陆鉴之先喂她喝了半杯水,见她小猫似地蜷在自己怀里,爱怜地摸摸她的脸,又问一遍:“头疼不疼?”
颜清点头:“有点。”
陆鉴之看她眼睛就知道她没有醉太狠,可此刻她微醺的样子格外好看,他低头,和她头抵着头:“怎么喝那么多,我拦都拦不住,是工作上受了委屈,还是我让你心情不好了,嗯?”
恋爱后才发现,他很忙,不见得有多少时间陪她,她又要赶通告,再顾及到彼此的身份,不适宜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公众场合,约会都是偷偷摸摸,匆匆忙忙的,他还是第一次,这样放松又亲昵和她说话。
颜清一再鼓励自己,我是他女朋友,想要抱就能抱,想要亲就可以亲。这样想着,她轻轻勾住他的脖子,偏头亲了他唇角一下。
没有用力,很轻,似有若无的。
陆鉴之微微蹙眉,双手捧着她的脸,“一周没见面了,就这么敷衍我?”
颜清与他对视,低声说:“我以为你不想我。”近而情绪不稳定,想亲近他又抑制着冲动。
陆鉴之找到了根源,抿了抿唇:“栗萧里和我说,夏非停工了九个月,要接工作需要一步步来,目前先河所有的资源都倾向于你,于你是最好的机会,只要转年《满都海》和那部民国剧播了,口碑但凡不差,都要给你报奖,哪怕只是提名,你的事业都能更进一步。他希望我,在这个阶段,尽量低调,别给媒体诟病你的机会。”
所以,他才克制,深怕见面频繁被拍到。他们确实不在乎公开恋情,甚至是曲灿,连公关的通稿都准备好了,可在颜清没有代表作的情况下,让外界知道她与群星总裁恋爱,她为上位不择手段这样的诋毁和攻击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于她无益。
因此,明知道她邀他上楼是什么意思,还是拒绝。陆鉴之是真的担心,凭他的自制力,一旦越了界,就无法节制。
可她终究是女孩子,主动表白,主动吻他,主动了一次又一次,他舍不得她再委屈。
既然他想,她也想,又何必再忍?
陆鉴之歪头,吮住颜清的唇,没有任何过度地给了她一记深吻,直到自己呼吸都有些不稳了,手更控制不住地抚上她,他才停下,贴着她唇说:“之前是我考虑不周,忽略了外界对女艺人的苛刻,更忘了该私下里和你沟通好。看样子,我女朋友好像误会我不够喜欢她,是吗?”
颜清心跳快了,唇若即若离地碰触他:“我说过,相比演戏,我更喜欢你。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
每次她说喜欢他,胜过对演艺事业的热爱,陆鉴之都动情,他掐着她肩膀,压着她躺到床上,“我在乎。”
在乎到不希望她因自己,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更不愿因为和他在一起,让她失去一点一滴的已得到和本该得的。
陆鉴之明明只喝了一点酒,却在与那双雾气朦胧的眼睛对视时,感觉自己也醉了,他一点点靠近她,“但我会注意,尽量不给他们机会。万一……”他俯身亲她耳朵:“就交给我,我会动用群星的公关力量,不惜代价压下来。好吗?”
只要有他,一切都是好的。
颜清明白他这么说,是在消除她的顾虑。
然而,她的顾虑除了,他不喜欢她,没有其它。
颜清想以实际行动给他回答,于是怯怯地伸手,摸上他衬衣纽扣。
箭在弦上,依旧没勇气行动。
她总是这样,大胆又害羞。
陆鉴之低笑一声,唇贴在她耳廓鼓励:“要是没醉,心里又不抗拒,就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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