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的早上,秦弋站在阳台上走来走去,皱着眉很焦躁的样子。
他回家这么些天,处理完奶奶的后事,又跟伯伯一家人商量了遗产的问题,按理说今天刚好除夕,又两年没在家过年,他怎么都该留下来吃顿团圆饭的。
可是秦弋惦记着方牧也,虽然在方牧也的心里,可能对过年这件事没什么概念,但是一想到这是他们的第一个除夕,秦弋心里就不得劲。
他刚刚还跟方牧也聊了个视频,方牧也说自己和刘姨在贴春联,挂灯笼,刘姨买了好多菜,但是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要是哥哥也在就好了。
秦弋死了。
他想方牧也想到快要长出尾巴了,身体里的暹罗猫露出了本性,踱来踱去地想要摸到自己的小鱼干。
秦弋很想仰头凄厉地“喵呜”一声,以发泄心中的郁结。
杨愉婉跟秦寻正站在楼下的花园里给树枝挂小灯笼,两人仰头看了一眼二楼阳台上疯狂揪自己头发的秦弋,纷纷忍不住笑。
“站在那儿干什么啊?”杨愉婉故意说,“下来帮忙。”
“没空!心情不好!”秦弋一屁股坐在躺椅上,边念佛经边捯气儿。
秦景明走下台阶,抬头对着秦弋吼:“滚下来!贴好春联你就滚!”
“我滚哪儿去?!”秦弋躺在椅子上顶嘴,“这是我家!”
“滚回你另一个家见你的小媳妇儿去!”秦景明说,“下来帮忙!”
秦弋一愣,飞快地爬起来,扒拉在阳台上看着底下仨人,很小心地问:“我可以走啊?你们不留我啊?”
“留得住你的人,又留不住你的心。”杨愉婉嗔怪道,“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留下来也是烦我们。”
“哪有啊……”秦弋心虚又讨好地笑起来,已经摸出手机开始订机票了,“我这不是,小朋友一个人在家,我放心不下么。”
一分钟过后,秦弋抓着头发哀嚎:“操!!!没票了!!!大过年的为什么这么多人坐飞机?!!”
秦寻拿起手机给他转发了条信息过去。
“【xx航空】秦弋您好,您购买的单程……电子客票已出票,票号xxxxxxxxxx……”
秦弋捧着手机,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秦寻,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秦寻淡淡地说:“前天订的,以后你做事情,还是要再果断点。”
秦弋什么也没说,一溜烟冲下楼,把爸爸妈妈哥哥挨个抱了一遍,然后乐呵呵地去贴春联,边贴还边吹彩虹屁:“真的,我觉得我们家,特别好,以前吧,不懂事,我现在心情,怎么说呢,就是感到很后悔,非常后悔……”
秦景明走过来一把把他拽到一边:“贴歪了!你个不长眼的东西!”
方牧也和刘姨一起贴完了春联,他还拍了照片发给秦弋,又发了条语音过去:“哥哥,贴好春联了,还有福字,都贴好了。”
他好想问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明天还是后天?
但是方牧也不想打扰哥哥,所以他收起手机,跑进屋子帮刘姨洗菜了。
他洗完一堆菜,擦干手打开手机,发现秦弋没有回复。
方牧也有些小失望,他摸摸自己的耳朵,不知道哥哥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回复。
“哥哥,你在干嘛呀?”方牧也又发了条语音过去。
他心不在焉地看着动画片,手机就放在茶几上,可是一直都没有亮起来。
会不会是我看动画片的时候错过了呢?
方牧也这么想着,伸手拿过手机打开,可是还是空空如也。
他闷闷不乐地倒在沙发上,猜想哥哥现在一定玩得很开心,所以都没有空回复自己。
哥哥把我忘掉了。
秦弋在傍晚的时候火急火燎地提早吃完了年夜饭,带着杨愉婉给方牧也的红包坐上了车。
他算过了,一个多小时的行程,算上杂七杂八的时间,大概晚上八点多可以到家。
谁知道到了机场才发现,飞机晚点了,说是出现了机械故障。
秦弋都要骂人了。
他打开手机,看见方牧也给自己发的语音,最后一句话的语气里还有点小委屈,听得秦弋的怒气立刻烟消云散,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在玩。”秦弋回复,“玩得太开心了,没看到你的消息,不好意思啊。”
说完他抬头看了一眼电子屏幕上的延迟消息,咬着牙骂了一句“操”。
方牧也好不容易等到哥哥的语音,没想到他真的是玩到把自己忘记了!
他很生气,于是就不想回消息了,让秦弋也尝尝收不到回复的滋味。
可是才忍了没两分钟,方牧也就挫败地拿起手机,乖乖地按下语音:“那哥哥,玩得开心,晚一点的时候,能不能跟我照镜子呢?”
秦弋真的很贱,他说:“啊,这个啊,不确定,不知道有没有空,到时候再看吧。”
方牧也这次是真的不想回他了,他把手机扔在茶几上,气鼓鼓地抱着沙发靠枕,瞪着电视里的动画片,两只耳朵竖得高高的,很凶。
秦弋给刘姨打了个电话,刘姨正洗好碗,接起来问:“弋弋啊,怎么了?”
“哎,刘姨,你们晚饭吃了吗?”
“吃了,刚洗好碗,牧也吃得挺开心的,就是一直在说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刘姨笑着说。
“这就回来了。”秦弋很得意,“等会儿您先回去吧,我晚上到家,先别告诉他。新年快乐啊刘姨,正月里我带小也去您家玩。”
“知道了知道了,路上小心点,新年快乐。”刘姨笑着摇头,同意了秦弋幼稚的要求。
她挂了电话走到方牧也面前,说:“牧也啊,我先走了,今天晚上你一个人,可以吗?”
方牧也呆了一下,他知道今天是过年,虽然他不太懂,可他明白这是一个挺重要的日子,哥哥有事不在家也就算了,怎么现在刘姨也要走呢,没有人陪我过年了……
“好……”他当然不会要求刘姨留下来,只能耷拉着耳朵尾巴,乖巧地点点头,“我一个人,可以的。”
刘姨看着方牧也委屈又落寞的表情,打心底里觉得秦弋不是人。
飞机晚点了两个小时,秦弋已经被磨得没脾气了,只要能坐上飞机,只要能赶在十二点前回家,他就谢天谢地了。
一下飞机,秦弋也不想麻烦司机大年三十出来接自己,于是拦了辆出租车,坐上去急匆匆地说:“师傅,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您开快点。”
“这么急啊?”司机笑起来,“赶着回家吃年夜饭?”
“那倒不是。”秦弋很淳朴无华地笑了笑,“赶回来跟媳妇儿跨个年,现在特别想见他。”
“懂了。”司机说。
市区不能放烟花,路过时各家的灯火却也足够明亮,到家已经是十点,秦弋站在门口,看着大门上又俗又喜庆的红灯笼和在夜风里轻轻抖动的春联,突然就觉得很满足。
他有两个家了,两个家里都有他爱的人,好像无论何时,都有人在等自己回家。
他在这一年的最后一个晚上,收获了他渴望过的东西。
家人的理解与爱,以及,秦弋自己对另一个人的爱和期待。
方牧也没有睡意,他孤零零地坐在客厅里,一直在等哥哥有空,可以跟他照个镜子,他想跟哥哥说说话。
可是手机没有动静,窗外好像起了风,窗户缝隙里传来风声,越发显得客厅空荡。
“哥哥太坏了。”方牧也抱着膝盖委屈地自言自语,“把我忘掉了,太坏了。”
电视上是春晚,方牧也听到主持人说,除夕是一个团圆的日子,应该跟家人一起度过,可是方牧也只有一个人,哥哥不在,刘姨也不在,他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家里过过夜呢。
他越发委屈了,抹了一把红红的眼睛,他站起来,想要关了电视回楼上洗澡,快点睡觉,一觉醒来,除夕夜就过去了,就不显得他孤单了。
“方牧也!小也!”
方牧也刚拿起遥控器,就听见门外有人在喊。
他不可置信地竖起耳朵,清楚地听到了哥哥的声音。
方牧也呆呆地站在原地,遥控器从手里滑落到地毯上,他无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胸口,里面的心脏好像要跳出来了。
“哥哥……”
方牧也猛地一抬头,飞快地往大门冲去。
他打开门,在灯笼摇晃的红色光亮和冰凉的夜风里,看见秦弋站在台阶下的过道上,头发被风吹乱,脸上带着笑,朝自己张开双臂,说:“还不过来抱抱你哥?”
秦弋确信自己在大门被打开的那一霎看到了小天使。
灯光下毛茸茸的耳朵,惊喜到近乎凝滞的表情,干净又漂亮的眼睛。
方牧也的身后是暖光明亮的宽敞客厅,是秦弋的避风港,是他和方牧也的家。
“哥哥!”
方牧也跑下台阶,踏入风里的那一刻,他的尾巴被吹得飞扬起来,像是漆黑夜里闪过的光。
秦弋接住了跑向自己的小狗,紧紧地抱着他的腰,深深地嗅着方牧也发间的清香,他从来没有觉得一个拥抱能这么契合,怀里的人像是嵌进了自己的身体,两个人紧贴到算不出距离,连心跳都撞在了一起,好像天生就应该相拥。
方牧也搂着秦弋的脖子,他紧闭上眼,眼尾的泪在风里被吹得发颤:“哥哥,我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秦弋亲了亲方牧也的耳朵,温柔的声音夹杂着岁末的风,从耳畔绕进方牧也的脑海里,足够让他记一辈子。
“新年快乐,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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