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0日,21:30分
从医院出来后,慕静芝今天一整天都是恍恍惚惚的。
按照身体的惯性,她麻木的去教育局上班,麻木的工作着。
幸亏今天是放假前最后一天,大家也没什么工作的心思,都在愉快的摸着鱼,没人发现她的异样。
不过就算有人发现了,也不会说什么,慕静芝的岗位本来就是招商引资时照顾企业家家属特意安置的,平时也没什么大事。
其实就算她不来上班,也不会有人发现。
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一个富翁老公,还有一个聪明勤奋的女儿,凭借自己的真本事,考上了鹏城最好的高中——鹏城中学的重点班。
已经是人生赢家了,也不需要什么朋友。
一般放假前的下午,办公室的人都会找着理由的溜掉。
假期要旅游的,会买今天的机票,自然需要提前走。
就算国庆宅七天的家里蹲们,也担心着平常下班的大堵车,选择放自己半天闲。
办公室里的头儿们,对此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因为他们也有需求。
只是会安排抓阄,或者大家商量好,节假日大家轮流值守这放假前的半天。
慕静芝在大家疑惑的眼神下,今天下午主动提出来自己值班。
她想静静。
伍陆军在外面的那些事,其实她早有耳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也知道一个企业家做到伍陆军那个规模后,再用普通人的标准去要求,压根儿就行不通的。
这么多年,跟着伍陆军,她也见识到了所谓的上流社会的混乱。
所以她从来都是装聋作哑的,不过这次照片事件闹得这么大,让她破了防。
曝光出来的,就有28个女人与伍陆军有染。
她走在外面,总觉得背后有人指指点点的,这让她很是恼火。
哪怕这两天在办公室,她也总觉得人们在窃窃私语的议论着她。
昨晚她一晚上没睡着觉,思考了一晚上。
本想着念在女儿高三,正是高考的关键时候,放他一马,夫妻联手共渡难关。
但今天早上医院发生的签字事件,使得她的心如坠冰窟。
现在已经到了,连签字都模仿的地步了吗?
这还是医院的签字,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签字?
比如借款?
想到这里,慕静芝不寒而栗起来。
她想起了去年听说的小区老黄家的事情。
做皮革的老黄在妻子不知情的情况下,欠下了几千万的债。
临到头了,自个儿拍拍屁股,卷着钱和小姨子溜出了国自在逍遥去了。
只留下一屁股的债和一个破产的厂子给原配黄太太。
据说黄太太到现在还在路边摆摊,卖着钱包和皮带还债,养活她自己和她女儿。
自己也曾去光顾着她的摊子,眼睛里失去光芒的黄太太,天天在路边用录音机播放着,“黄鹤!你不是人!”
慕静芝想离婚了。
坐在宝马X5上面,慕静芝低下了头,靠在方向盘上无声的哭泣着。
手套箱里那个大信封里面的文件和照片,让她陷入了迷茫。
车窗外传来的喧闹声,打断了她的泪水,上晚自习的学生开始放学了。
她赶紧关上手套箱,擦干净脸上的泪水,掏出化妆包简单的补了补妆。
还没等她把粉饼放回去,女儿伍婉莹便一脸喜气的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妈!这次月考我终于考了年级第一!哈哈哈!”
坐在副驾驶上的伍婉莹把装满换洗衣服的背包往后座一扔,立刻从裤兜里掏出成绩单递给慕静芝。
拴上安全带后,伍婉莹便乐不可支的笑起来。
糖豆豆,斗了两年多,我终于赢了你一次了!
慕静芝结果成绩单仔细看了看,一脸微笑的摸了摸她的头,“恭喜我们家婉莹了,终于赢唐斗斗一次了。”
“哼!这就是转折点,以后我要一直赢下去,一直到高考,我都要将他踩在脚下!”伍婉莹抬高了自己精致的下巴。
望着伍婉莹一脸小傲娇的样子,慕静芝在一旁苦涩的笑着附和。
她在心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算了吧。
怎么也得等婉莹考上大学再说,不能耽误了孩子的前途。
慕静芝启动了车辆,缓缓的汇入车流,驶离了鹏城中学。
心神恍惚的慕静芝,并没有留意到女儿上车后,没有像往常一样询问老爸的行程。
“国庆放几天?想不想去哪儿玩?”一边开着车,慕静芝一边问着女儿。
自从上了高三后,女儿也住了校,毕竟是毕业班的学生,放假可不会按照法定节假日来放了。
伍婉莹一听,本来脸上还挂着笑容的,瞬间便是一脸的抱怨,“放三天,3号晚上8点要回学校。
老妈,我们老师太变态了,说3天只布置4张卷子,但是6科啊!24张卷子!!!
24张卷子啊!!!”
伍婉莹抓了狂,在车里啊啊啊的直叫唤,“这三天我哪儿也去不了,只有在家里刷题了。”
“辛苦几个月,不要松劲!明年7月份就解放了!到时候暑假你想到哪儿去玩,妈都陪你。”慕静芝温柔的安慰着女儿。
趁着红绿灯的时间,她一脸笑意的望着伍婉莹,“要不3号妈带你去看电影?别给妈打埋伏,我估计你晚自习已经刷完好几张卷子了吧。”
伍婉莹一脸的郁闷,“妈!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刷完了4张。”
慕静芝笑了笑,“妈又不是没读过书,你妈当年成绩好着呢,你这是遗传的我好吧?”
母女俩在车上有说有笑着,不多时车便来到了小区附近。
看着超市,母女俩下了车,准备买点零食,孩子辛苦了一个星期,再怎么也要犒赏犒赏。
待到她们挽着手从超市出来时,发现一个穿着兴天下集团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抱着手臂背靠着慕静芝的宝马。
“是你!”慕静芝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中年男人,今天下午就是他,在自己下班时把那个文件夹递给了她。
“慕女士,伍总让我来提醒您,您家里附近正在水管施工,有太多的工人在,这几天不要回家了。”
看着伍婉莹一脸警惕的小模样,中年男人笑了笑,临时换了个说法。
知道事情始末的慕静芝一听便明白了,脸色变得苍白,手足无措着。
伍陆军再混账,但是作为丈夫,从来都是他扛在前面替她遮风挡雨的,慕静芝这一生并没有遇见过多大的事。
陡然遇到逼债这样的事,她有点无所适从,不知该怎么办是好。
中年男人见状,好心的提醒着她,“您这几天可以住酒店,或者到亲戚家住嘛,毕竟施工可能要好几天呢。”
慕静芝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伍婉莹插了嘴,“叔叔,你是谁?我怎么觉得你很眼熟?我爸为什么不直接打手机,让你来带话。”
听女儿说中年男人眼熟,慕静芝顿时两眼一凝,这群人怕是早就盯上自己了吧!
她知道,中年男人根本不是兴天下集团的保安。
中年男人见状,哭笑不得起来,“我在您父亲公司上班,您父亲这段时间很忙,一直在开会,没时间打电话,所以叫人跑腿来给您母亲递话。
小伍同学,我叫唐国正,是唐斗斗的父亲。我们爷俩长得比较像,所以你看我眼熟吧。”
伍婉莹顿时一张小脸变得通红起来,斯斯艾艾的喊了声唐叔叔好!
“唐爸爸,我怎么开家长座谈会的时候从来没见过您?”慕静芝还是不放心。
唐国正笑了笑,“婉莹妈妈,我今年才转业回到地方上,以前在部队里,家长座谈会都是斗斗奶奶去开的。
您放心,孩子都是同学,我不会骗你们的。”
慕静芝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不能回家她还是有点疑虑。
唐国正看了出来,“您要是想回家拿点东西,不如您开我的车进去看看,您的车太大估计进不去,开我的小奥拓比较方便。”
说罢他指了指后面的奥拓,把钥匙递给了她。
慕静芝接过钥匙又是一阵为难,女儿怎么办?
自己是万万不想让女儿看见这一幕的。
唐国正见状,走到奥拓车旁边,拍了拍后座的车窗。
一个少年下了车来。
“糖豆豆?”伍婉莹狠狠的吃了一惊。
……
慕静芝开着唐国正的奥拓刚进小区,就被保安拦了下来。
谷</span> 毕竟是个别墅小区,安保还是很严密的。
保安一见打开车窗的是慕静芝,立刻压低了声音,“慕大姐,赶快走,您家被一群追债的围着。”
这种事情,他们每年都会碰上两三次,处理起来很是熟稔。
小区里面也多了很多不明身份的人物,正四处打量着过往的行人。
慕静芝再无怀疑,道谢后,赶紧调转车头开了出去。
身后的保安骂了起来,“一个奥拓车都敢开进我们这个小区来找人!”
奥拓车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慕静芝在车内听的又是想笑又是想哭的。
开了一截后,她把车停了下来,摁通了伍陆军的手机。
“伍陆军,家里被围了,你晚上别回来了……”
电话那边的伍陆军说着什么,慕静芝打断了他,“我不想听这些,我这几天带着婉莹住酒店去,你……好自为之吧。”
……
“嘟嘟嘟-滴……”待到听筒那边彻底无声后,伍陆军才把手机从耳边缓缓的拿了下来。
他本想向妻子诉诉苦,没想到慕静芝直接挂断了电话。
一句‘好自为之’让他很不是滋味。再想到今早樊丽丽所说的签字情景,他的内心此时一片冰凉。
如同窗外的秋月一般,寒光熠熠。
伍陆军希望有一把火出现,来温暖自己。
火一起,他就会被抓起来。
这时再把责任推到闹事的工人身上,买通几个记者,舆论配合一炒作,深究根源,管理机关就不得不出手救厂,那时危局自解。
可惜的是,一直等到万籁俱静,这把火都没有出现。
他的眼里愈加的死寂起来。
蒋彪气喘吁吁的推门进来,“军哥,工人们组织了护厂队,我们还没点火就被发现了。”
“怎么没人闹事了?”望着窗外,伍陆军没有回头。
想到当时的场景,蒋彪就气不打一处来,“有人组织起来,让工人们只是静坐示威。
没人闹事,警察也没法管。”
伍陆军转过身来,“彪子,敢不敢动手?”
蒋彪闻言一怔,他这才发现,面前的伍陆军眼里满是疯狂,一如当年建厂时,遭遇当地农民抗拒征地时一般。
彪子兴奋了起来,好多年没打过架了,他还怀念着那年伍陆军带着他们,直接打进村子里的场景。
那时的保安队,谁没进局子里待过几天?
“军哥,怎么不敢?您说怎么办?”彪子舔了舔嘴唇,一脸的狞笑。
“既然没法让工人闹事,我们就自己闹,出点流血事件,自然就会乱起来!”
伍陆军活动着身体,这么多年的养尊处优,他自己都忘记了,当初是怎么在这遍地渔村刁民中打出来的。
“我这就让保安队集合,带上家伙!”蒋彪立刻摸出了手机,开始了摇人。
“外面有条子,把喷子花条都藏好,带把挺子,你出手,见点血。”灯光下的伍陆军,一脸的和煦。
不多时,兴天下集团200来号保安,集结在了大楼的后方空地上。
“报数!”
“1”
……
“203!”
“谁没到?”蒋彪很清楚,保安队一共204人。
“报告总队长,唐国正没到!向您请过假了,今天他儿子放学需要接送。”回话的是李宝军,上个月和唐国正一起加入保安队的。
蒋彪想起来了,唐国正他们几个是刚转业到地方的兵,找不到好工作,被退役办安排到兴天下来当保安。
这年头,当兵转业回来,可没那么好的待遇,一般退役办都是到各个企业求爹爹告奶奶的,让企业帮忙解决。
不过这种士官转业回来,出来工作都是两份工资,也就是找点事情做。
人家儿子确实争气,和伍总的女儿一样,在鹏城中学重点班读书,据说成绩很好,自己也因此高看唐国正一眼。
他收回了思绪,除了唐国正、李国军他们四个是退役办的关系,剩下的都是难通老乡,彼此都熟稔。
“兄弟们,现在公司里那帮泥腿子在闹事!要把我们的饭碗砸了!你们说,怎么做?”
“干他们!”
“干他们!”
“干他们!”
……
蒋彪点了点头,没有任何意外,他们这只保安队,本就是伍陆军一手带出来的打手。
92年刚开始建厂的时候,这天下哪有那么太平?
路霸、村霸比比皆是,都是兄弟们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和平。
伍陆军对他们这些乡友也是从不吝惜,从来都是好酒好肉的伺候着。
逢年过节,哪家有喜事,伍陆军都是亲自送上大红包。
蒋彪把挺子藏在左手袖子里,右手提了一根铁管子,敲了敲路灯,发出“哐哐”的声音,“走!揍那帮闹事的去!”
一堆保安纷纷提着钢管,气势汹汹的跟着蒋彪从大楼背后转了过来,直接扑向了厂区大门的空地。
不过走着走着,他们就隐隐约约的感到了不对劲。
大门内那块大空地上,原本密密麻麻的人群已然不见,空荡荡的没有一道人影。
随着脚步,来到大门口的蒋彪,顿时就傻眼了。
不知何时,厂内的工人们全部退到了大门外供应商那帮工人的背后。
这特喵的怎么搞?
先揍飞一拨儿?
旁边的警察又不是吃素的。
蒋彪知道,在厂区内动手和厂区外动手,完全是两个概念。
保安在厂内动手代表的是公司,在场外动手代表的是个人,现在自己的目的可是要把事情往大的方向闹,往公司身上靠。
厂外动手,代表的就是个人,警察抓了,罚的也是个人,和公司没关系。
这种大事件里,警察是肯定希望往小的方向去解决。
蒋彪眼珠子一转,吩咐所有人把铁棍扔了,带了李宝军等几个身手好、当兵出身的跟着,出了厂区大门,来到厂里工人面前。
“你们选几个代表出来说话,伍总说愿意和大家坐下来谈谈。”蒋彪一脸的和煦。
“我去就行了!”老孙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老孙心里乐开了花,暗忖着,电影里不全是骗人的!
至少国产正剧不是!
闹到最后,资本家果然是要拉拢工人代表的!
这个时候可不能被人摘了桃子。
他不顾着王贵、李金磊等人的阻拦,一脸正气,“你们放心!既然你们选我做带头大哥,大哥就一定给你们谈出个好结果来!
不用担心我的安全,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工人们满是佩服的眼光,让他更加飘飘然起来。
不过他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喜悦,按照回忆里电影的情节,他环顾四周,一脸的悲壮。
这叫什么?
风XX什么易水寒?
靠!
还是书读少了!
他望着人群中一脸担忧的李金磊,还是高中娃读书读得多啊,如果不是他拉着自己出主意让退出厂门,刚刚蒋彪他们过来就是揍人了。
看着老孙一脸正气,走的十分悲壮的背影,感性的工友们都开始抹着眼睛。
大门口的那一地的铁棍,又不是摆设,他们也不是瞎子。
老孙,真是好人呐!
待走进厂区大门后,老孙压低了声音,“蒋队长,自己人!”
蒋彪转过了身,像是怕冷一般双手笼在衣袖里,凑了过去,“哦?自己人”
不待老孙说什么,蒋彪一手揽过了他的肩膀,右手寒光一闪,一把挺子就往身上捅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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