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沈木兮喊累了,才在薄云岫的怀里沉沉睡去。薄云岫一直哄着眼眶,沈木兮疼得厉害了,他便死死的抱紧了她,生怕她挣扎得厉害,到时候伤及她自身。
薄云风不敢说话,躲在树后,拿一双眼睛偷瞄着,心里揣着拨浪鼓似的,只等着那老怪物回来。他这一人,可不敢独自扛着,总得找个人分担。
其次……他也得盯着,以防薄云岫解开沈木兮身上的绳索,到时候放出了那个讨债鬼。事情就难办了!已然这般境况,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晌午时分,老头还是没回来。
没办法,薄云风只好去河边抓点鱼回来,毕竟薄云岫和沈木兮此刻,皆是身上带伤。
薄云风一走,沈木兮便睁开了眼,"薄云岫,我觉得好难受!"
"你别怕,熬过去就好!"薄云岫的眼中,已然布满了血丝。
此时此刻的他,历经取蛊之痛,又整夜整夜不敢阖眼,这样全神贯注的守着他。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上,早已处于崩溃的边缘。
"薄云岫……"沈木兮咬着牙,"我好难受,那种疼……我受不住了。你看看韩不宿,被剜出了凤凰蛊之后,她就死了……我也会是的!薄云岫,我也会死!"
"别胡说!别胡说!"薄云岫死死抱紧她。"不会有事的,等熬过了这一关,我们就自由的!薄夫人,我们一家三口,一定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你要争气要努力,看看我……为了我撑下去,好不好?薄夫人,别说那些丧气话,我……"
我快扛不住了!
薄夫人!
沈木兮不断的摇头,不停的掉眼泪,仿佛是疼到了极处,苍白的脸瞬时拧成一团,"疼……"
"薄夫人!"薄云岫急了,那种取蛊的痛苦,他自己也刚刚经历过,当然明白有多疼。他是习武之人,尚且疼得满地打滚,何况沈木兮这样的弱女子,他是真的害怕,害怕她会……会死!
韩不宿什么模样,薄云岫是亲眼见过的,当初剜出了凤凰蛊,又受了重伤,就算韩不宿活下来,亦是成了不人不鬼的模样。
他不想让自己的薄夫人,也变得跟韩不宿一样。
等等……
韩不宿?
薄云岫冷了眉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怀中的沈木兮,锐利的目光如同嗜血的青锋剑,恨不能将眼前这骗子戳得四分五裂,"韩天命!"
"薄云岫,我好疼!"沈木兮哭着说。
"我的薄夫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会记得尊重别人,尤其是韩前辈!"他将最后三个字。咬得格外沉重,"韩天命,你失败了!"
沈木兮定定的看他,刹那间目光狠戾,"薄云岫!"
"有些东西是你这种蠢货,不可能理解的。"薄云岫几不可闻的轻哼一声。
她与他,生死相许,有些东西……是怎么都瞒不住的。
薄云风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还好,还好是清醒的,方才真是差点没把他瞎子,不过就是走开一会的功夫,还以为那讨债鬼又把他二哥给蛊惑了!
幸好幸好!
只是,那老头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到底出了什么事?
事实上,老头这会也是刚醒,睡了一觉,又是精力充沛。默默的伸个懒腰,瞧了一眼,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沈郅,忙不迭凑上前,"沈郅?小祖宗?哎呦,小王爷?"
完了,沈郅半点反应都没有!
老头将沈郅抱起,着急忙慌的将他放在桌子上,快速捋开孩子散落在面上的发。
还好,还有气儿!
脉搏亦在!
幸好幸好!
还活着,便说明他已经开始适应这东西的存在,凤凰蛊一旦适应,就会很快的扎根生长。这小子的血脉精纯,与当初的韩天命几乎一致,唯一不同的便是年纪与体格。
韩天命终究是个成年人,而沈郅……到底是个孩子。
"还好,还有气儿!"老头快速从石室内取出一个瓶子,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捏着瓶子便咕咚咕咚的往沈郅嘴里灌。"多喝点多喝点,让那两个小东西融合起来,便是大功告成了!"
沈郅是被呛醒的,一张嘴便是咕咚一口咽下去,到了最后实在喝不下了,终是哭了出来。他很少哭,小时候摔着磕着,也不轻易掉眼泪。
但是这一次,委实是吓着,也的确是太疼了。
凤蛊和凰蛊刚刚离开宿主,未经清洗就被放进了沈郅的体内,新旧宿主的更替,疼痛不亚于薄云岫和沈木兮。孩子还小,哪里受得住,自然是疼得满地打滚。
最后沈郅是脑门磕在了石头上,才晕死过去的。
"没事了没事!"老头轻轻抚着沈郅的脊背,将瓶子放在边上,转身去拿了药箱,仔细的为沈郅清洗额头上的伤,"别怕,这瓶水喝了下去,里面的两个东西能安分很久,等他们清醒过来,定然已经开始了融合,你不会再吃苦头了。"
沈郅声音沙哑,"真的吗?"
"嗯!"老头瞧着孩子乖顺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你别担心。不会再疼了!之后这两天,你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只等着我把他们带去祭坛,你就可以发挥作用了。"
沈郅轻轻揉着心口,昨夜这里疼得就跟刀绞一样,"以前不舒服的时候。娘会整夜整夜的抱着我,我最怕看到娘哭的样子。你能保证,娘以后都不会哭吗?"
老头摇头,一本正经的望着他,"我不能保证,但我能维持当下的局面,让你爹永远绑着你娘,你虽然有了凤凰蛊,但你血脉精纯,我能保证凤凰蛊与你彻底融合,让凤凰蛊为你所用,而不至于伤害你分毫,你愿意吗?"
"我不愿意。"沈郅抿唇,小脸满是脏秽。"我不想娘被绑着,娘,很喜欢自由。爹也和你喜欢娘,所以爹一定受不了娘变成那样!"
老头轻轻拂过孩子的小脑袋,"我尽力吧!保全你们所有人。"
"你昨晚怎么了?"沈郅问。
老头苦笑,"还不是为了取你爹和你娘的蛊,被这些蛊反噬,不过不打紧,我死不了!"
闻言,沈郅略带担虑的瞧着他,"你真的没事吗?"
"我若有事,定是大事,就没人能治得住那个讨债股!"老头转身去石室内拿了点干粮,"你且凑着吃。这里还有水,暂时不要出去,免得到时候惹出什么乱子。还有,你身上具备了凤凰蛊,有些时候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不要大惊小怪。"
沈郅瞧着自己脏脏的小手,"奇怪的事情?就好比,我不怕那些剧毒?"
"不,可能会招致一些毒虫蛇蚁,毕竟凤凰蛊合在一起,具备控蛊的能力,你可能还不懂得控制,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吓死你自己!"老头细细的叮嘱。
沈郅慌忙收了手,想起了之前那位韩婆婆指挥着虫子,还有陆如镜用虫子抓他的场景。他如今对那些黑漆漆的小东西,颇有心理阴影,委实不想招到跟前来。
"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就当是朋友,那些东西一旦受控,是极为听话乖顺的。"老头拂尘一甩,"我要回去看看你爹娘,你在这里老实待着,知道吗?"
"知道!"沈郅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问,"那你……还从这儿跳下去吗?"
老头嘿嘿一笑,"想不想试试飞的感觉?"
沈郅摇头,"不想!"
"真是无趣!"老头纵身一跃。快速跳下悬崖。
沈郅站在洞口瞧了老半天,确定自己如果跳下去肯定会死,便慢慢的退回了洞内,这老头真是好本事,那么深的悬崖,说下去就下去,简直跟回家似的轻车熟路。委实了不得。
爹娘也在下面,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下去的?
顿了顿,他隐约听到了些许呼喊声,有些纷乱,似乎很熟悉!
"春秀姑姑?"沈郅骇然,猛地退回到洞内,仰头瞧着山洞顶部。"春秀姑姑来找我了?"
他明明留了一封书信,按理说春秀姑姑不识字,薄钰应该是的,阿右也该识得,怎么还来找他了呢?是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吗?
信上写得清清楚楚,他要为父母做点事,去与爹娘汇合了。让他们不用找他。
怎么,还来呢?
春秀就在悬崖边上站着,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郅儿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
"不会的,沈郅一定不会有事!"薄钰咬牙切齿,"一定又是出了什么事,一定是有人把沈郅带走了,所以用这封书信来拖延我们,迷惑我们!姑姑不是说,当初就是在这里,把爹给喊回来的吗?那现在,我们是不是也能在这里,再把爹叫出来?"
孙道贤悄悄的往下瞧了一眼,唉呀妈呀,这么高,太吓人了……赶紧把脑袋缩回来,离悬崖越远越好。
"对对对!"春秀连连点头,"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我们大声喊,喊沈大夫就成。"
孙道贤不解,"不是应该找王爷吗?喊王妃干什么?"
"你懂个屁!"春秀狠狠抹去眼角的泪,"在王爷心里,沈大夫比谁都重要!"
但凡跟沈木兮有关,薄云岫比谁都敏锐,上次春秀就是喊了沈大夫,才把薄云岫给喊出来的,这回依样画葫芦,不知道是否还有效果?
且,试试吧!
漫山遍野都响起了喊叫声,此起彼伏,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沈郅其实都听到了,虽然听得不是清楚,但他知道,他们就在上面,他想开口应一声,怕春秀姑姑急了做出什么事来,可一想起自己身上的凤凰蛊,他的嗓子里便再也发不出声音。
眼泪顺着眼角不断滑落,终究是有心无力,"对不起春秀姑姑,我不能出去,对不起!"
"郅儿?沈大夫!沈大夫……郅儿……"傍晚时分,外头开始下起雨来,春秀浑身湿透,脸上早已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
许是累了,春秀蹲在树下,掩面大哭,"是我没用,看个孩子都看不住!沈大夫那么疼郅儿,她这是把命都交给了我,我却……我却把郅儿弄丢了!是我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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