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算是彻底完蛋了,沈郅吐血昏迷。
薄钰差点一头撞死在床前,他是委实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原以为这口气出来了便好,如此便能解开心中郁结,谁知道,谁知道……
"沈郅?"
恍惚间,沈郅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郅儿?"
嗯,好像是娘的声音。
娘?
娘是你吗?
郅儿,要振作!
郅儿,娘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你听到了吗?
"娘……"
赫然听到些许动静,春秀整个人都振奋了,"快快快,我好似听到了郅儿在说话,他说话了,好像在喊娘,在喊沈大夫!"
她这一喊,所有人都围拢了上来。
一个个屏住呼吸,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床榻上,面如死灰的沈郅。
薄钰的眼泪还挂在脸上,这会就跪在床前,巴巴的瞅着沈郅,心中求遍了满天神佛,只希望沈郅能多说一句。哪怕半句也好!
"娘……你别走……"沈郅死死揪着床褥,似乎是在梦中挣扎,"娘,娘你别走……娘……"
"郅儿?"春秀低唤,"郅儿,沈大夫会回来的,你娘会回来的!郅儿,你醒醒好不好?你再不醒来,姑姑可怎么办呢?郅儿,你这样……"
到了最后,春秀已经泣不成声。
这可如何是好啊?
沈郅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呓语,一会说着"娘别走",一会又高喊着"你滚开"之类的怒言怒语,也不知到底梦到了什么。
最后是午后的一声晴天霹雳,将沈郅吵醒的。
薄钰数日未眠,靠着床柱便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沈郅赤着脚站在屋檐下,风吹过他的衣袂,他的脊背挺得那样笔直,却又是这样的单薄。
"沈郅?"薄钰定定的站在门口,使劲的搓揉着眼睛。
直到阿落手一松,药碗砸碎在地上,沈郅扭头喊了一声,"阿落姑姑……"
薄钰这才回过神来,疯似的冲上去抱住了沈郅,"你终于醒了!可把我们都吓死了!"
"很抱歉。让大家担心了!"沈郅静静的站在那里,任凭薄钰将眼泪鼻涕都擦在他身上。他轻轻的拍了拍薄钰的肩膀,俄而将视线远远的落在天尽头,"是娘把我吵醒的!"
薄钰的哭声……戛然而止!
"姑姑……把你吵醒的?"薄钰倒吸一口冷气。
沈郅一觉睡醒,莫不是……莫不是脑子睡糊涂了?
"你、你说什么呢?"薄钰轻轻的摇晃着沈郅,"沈郅,你醒醒,你醒醒!姑姑还没回来,你别胡说了,你醒醒好不好?"
沈郅敛眸,不语。
阿落冲上来,一把抱住了沈郅,"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娘说。我该醒了!"沈郅笑了笑,"她需要我!"
宫里的太医,来了一拨又一拨。
离王小殿下醒了,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可之前病得这般严重,所有人瞧着这离王殿下怕是不行了,眼下却忽然好转,委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更奇怪的是,现在能吃能喝,好似没事人一样……
一屋子的人,静静的站在一旁,瞧着沈郅坐在那里吃饭,好似饿得厉害,吃他平素最喜欢吃的菜肴,什么都跟以前没差别,就是醒来的时候,说的话奇怪了些。
"我吃饱了!"沈郅放下碗筷,打了个饱嗝,扭头瞧着一大家子的人,"你们为何都这般看着我?"
所有人齐刷刷的摇头。
"我没什么事。"沈郅起身。
春秀和阿落赶紧上前,生怕他待会身子一晃,摔着磕着,更怕他回头又喷出一口血来,到时候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回到床沿上坐着,沈郅瞧了一眼薄钰,"去把我之前问太傅借的那本书拿来,我还没看完呢!"
薄钰愣愣的瞧着他,确定沈郅不是在说梦话,这才嗫嚅着应了一声,挠挠头,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房间。
"都出去!"关毓青挥挥手。
屋子里人太多,对沈郅而言着实不太好。
夏问卿挨着沈郅坐下,"郅儿,你觉得好些吗?"
"让舅舅担心,是郅儿的不是,郅儿没什么,倒是外祖父……"沈郅面上有些担虑之色,"我这般,怕是将外祖父吓得不轻。"
以至于沈郅病了这么多日,夏礼安也在床榻上躺了那么多天,至今没能下得了床,委实吓得不轻。
"你没事自然是最好的,旁的就不必多想了。"夏问卿轻叹,"对了郅儿,你之前一直在说胡话,你……你可还好吗?"
沈郅目色微微一滞,俄而靠在了床柱上,苦笑着问了句,"舅舅,你相信母子连心吗?"
夏问卿点头,"人间自有真情在,你与你娘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若说有什么母子连心之说,倒也是说得过去的。怎么,你一直梦到你娘?"
"我梦到了,娘浑身血淋淋的,似乎不太好!"沈郅垂眸,"娘在挣扎,她似乎有些身不由己,可又没办法挣脱,我想帮她,但她把我推开了。"
夏问卿骇然,只觉得沈郅这孩子,怕是心里头有了死结,"郅儿。你莫要胡思乱想,你母亲好好的,绝对不会有什么事儿,你放心便是!"
"舅舅,我同你说件事吧!"沈郅娓娓道来,眸光暗淡,"小时候,我贪玩,跑到后山去了,可我年纪太小,出去了便怎么都走不回来。当天夜里,好多人都去找我,但谁都没找到我,因为我窝在一个山洞里睡着了……"
夏问卿不知沈郅到底想说什么,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可娘找到了我!"沈郅直起身子,"这个山洞很是隐秘,又格外的阴冷潮湿,我当时都病了,身上发了高烧,人都是迷迷糊糊的,所以睡得很熟。我问娘,她是怎么找到我的?娘说,她是凭着感觉来的。"夏问卿明白了,"你是说,你和你娘真的会有点感应吗?"
沈郅点头,"尤其是遇到了生命危险,我发高烧的时候,娘定然会有所感觉,虽然我不知道距离会不会成为阻碍,但我觉得娘一定是想告诉我什么。"
"你娘想告诉你什么?"夏问卿忙问。
"我娘说,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沈郅目不转睛的盯着夏问卿,一字一句的重复着梦里,母亲的叮咛,"要相信自己的心,因为眼睛,有时候也是会骗人的!"
夏问卿愣住。
这话,怎么听得心里怪怪的,总觉得阴森森的。
"这话是你娘说的?"夏问卿再三确认。
沈郅郑重其事的点头,"对!是娘交代我的,然后我便听到了一声雷响,娘就把我推出来了。"
夏问卿听得都觉得脊背发凉,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这世间真真有如此诡异之事吗?然则沈郅不会骗人,既然是他说的,那必定是梦到了。
不要相信眼睛?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眼睛,有时候也是会骗人的。
…………
染血的法阵,不断的旋转盘索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千面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体内血气翻腾,也不知身处何地,这黑漆漆的地方,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目光所至,皆是浓雾弥漫,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实在走不动了,千面只得扶着树坐下来歇息,环顾四周,仍是白茫茫的一片,"韩不宿?"
他扯着嗓子喊了两声,"韩不宿,你给我滚出来,老子迷路了!"
没人理他。
伤口依旧疼,只是没有之前疼得那么厉害,连嗓子都没那么疼了,只是孤独与寂寞。容易把人逼上绝路,在这一片无声的世界里,一个人承担的心理压力,足以将内心击垮。
"韩不宿,你出来好不好?"明明是她拽着他一起跳的,为什么最后只剩下他一人?
韩不宿会去哪里?
"韩不宿……"千面无力的喊,"老子迷路了,不会破阵,你快点出来,不然……不然我……我害怕!"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前面有人影晃动。
慌忙起身,千面撒丫子往前跑。
浓密的林子里,有叫骂声和嘶喊声交织着,听着似乎很是熟悉。
千面慢下脚步,定定的瞧着不远处的一幕。
美丽的女子被压在那里,许是因为吃了药的缘故,除了还能嘶喊几声,手脚压根无法动弹。数名男子,一个接一个的上去,又一个接一个的下来。
每个离开的男人,都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刀刃划过瓷肌,留下了殷红的血色。
千面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幕,这是……这是数十年前的场景,这是当初韩不宿被毁的场景。陆如镜就在一旁的树后站着,静静的瞧着这一切。
待所有男子离开,韩不宿几近晕厥,终是陆如镜将人抱走,带到了一间林中小屋。
千面始终跟着,心里的愧疚与懊悔交织在一起,让他恨不能打死当初的自己,不过是一句戏言,却毁了韩不宿的一生。
一句,戏言……
他站在小屋的窗外,看着陆如镜仔细的擦拭着韩不宿的身子,然后为她上药。明知道陆如镜不怀好意,千面却无法阻止,他伸了手,却像空气一般,压根无法碰触到这小屋内外的任何东西。
连他的喊话,韩不宿和陆如镜都未能听到分毫。
屋子里的人,渐渐复苏,渐渐的生出了变化,有些事竟是千面浑然不知。
他从不知道,原来陆如镜和韩不宿还有过一段,只不过那时候的陆如镜一直戴着面具,而当初的韩不宿,历经痛苦,仍保持着一颗真诚待人的,赤子之心。
屋子里,情义渐生。
屋子外头。千面痛不欲生。
让自己面对曾经犯过的罪孽,又无力挽回,世间大概没有比这,更折磨人的惩罚。惩罚,不在皮肉,而在内心。
"对不起!"千面跪在屋外,狠狠的磕了两个头,"对不起,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喂!"韩不宿忽然揪起千面的衣襟,"你在这里作甚,跟我来!"
千面猛地惊醒,赫然惊觉。这竟然是在自己的梦境里,再睁开眼,回过神来,竟是被韩不宿拽着飞奔,绕圈飞奔,"韩不宿?是你吗?"
韩不宿还觉得奇了怪了,"你说你这废物,我一眨眼的功夫,你竟然误入了阵中难以自拔,真真没用!快点跟紧我,我带你去祭坛!"
"好!"千面连连点头,难得这么听话。
跟在韩不宿身后,千面几次张嘴,都没能说出话来。
陡然间一道刺眼的亮光袭来,千面终于跟着韩不宿跳出了这怪圈,再睁开眼,竟是站在了冰棺旁边,近距离的接触到了冰棺。
"别愣着,撬开它!"韩不宿捋着袖子打算去推冰棺。
然则……冰棺的盖子太重,韩不宿原就没什么力气,哪里能推开盖子。
千面环顾四周,只觉得方才的梦……太过真实,亦太过可怕,委实没有脸面,再面对韩不宿!
"你还愣着干什么?"韩不宿只觉得奇了怪了,"从法阵里出来。已经费了我不少精力,如今你还不出力,是想一起死在这里吗?你想死便罢了,不要扯上老娘!我这厢可要活得长长久久,要死你自己去死!"
千面眼眶湿润,"你骂人的样子,真好看!"
韩不宿眉心突突的跳,"……"
这老小子怕是被法阵给迷了?
如今还没跳出来吗?
千面原就受了伤,这会只剩下吵架的气力,要想推开棺盖,自然不容易。然则合了二人之立,也没能把棺盖打开,委实气人!
"会不会有什么密门?"千面咬着牙,沿着冰棺走了一圈,饶是如此也没瞧见任何的机关,看样子,这东西还是得靠人力打开。
"王爷!"黍离一声喊。
让千面和韩不宿看到了曙光,二人站在冰棺边上大喊,"这里布了阵法,你们切莫乱闯,陆如镜也在这阵中!薄云岫,你身负凰蛊,以内力驱动法阵,定然能逆转阵法,安全过来,快。帮着打开冰棺,里面的人……恐怕是兮丫头!"
一听说沈木兮可能躺在冰棺里,薄云岫自然是着急的,也顾不得其他,当即凝了真气。
韩不宿的法子自然是好使的,法阵被逆转,薄云岫身负凰蛊,入阵出阵自然是轻而易举。饶是血阵又如何?凤凰蛊,原就是护族至高无上的宝贝。
"让开!"近至冰棺前,薄云岫示意韩不宿和千面稍稍退开。
祭坛上的冰棺,往往是承着护族最重要之物的存在,要么受到全族的拥护,要么便是诅咒般的存在。
这厚重的棺盖,薄云岫用尽全力,亦只能打开一条缝。
一丝黑气从里头渗出,俄而又成了一缕白烟,消失无踪。
"快!"韩不宿疾呼,"快点打开,否则怕是回天乏术!"
薄云岫一咬牙,愤然用力。
刹那间,棺盖被彻底掀翻。
沈木兮赫然出现在冰棺内,身着如墨黑衣,安安静静的躺在里头,双眸紧闭,双手交叠置于腹前,神色泰然而从容。
"薄夫人!"薄云岫慌忙将人从冰棺里扶坐起来,"薄夫人?"
韩不宿上前探脉,"还活着,快些抱出来!"
"她是怎么进去的?"千面诧异,"之前不是在石室吗?为什么忽然间,会出现在这祭坛上?"
不是来杀死回魂蛊的吗?为什么回魂蛊没瞧见,倒是沈木兮,把她自个塞进了冰棺里?这似乎有些不符合常理,这祭坛上的冰棺,应该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吧?
"到底是谁把她放进去的?"薄云岫亦是诧异,"薄夫人?薄夫人?沈木兮?"
不管薄云岫如何呼唤,沈木兮依旧双目紧闭,压根没有要醒转的意思。她静静的躺在他怀里,虽说还有脉搏,可整个人凉得厉害,就好像是冰雕的一般。
"先别管那么多,赶紧走赶紧走!"千面的伤势有些严重,"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也不知陆如镜父子,到底身处何地,又会不会突然冒出来?
千面,真是怕极了陆如镜这疯子!
"跟紧我!"薄云岫咬着牙,抱着沈木兮飞出法阵。
千面携着韩不宿紧随其后,这会可断然不敢大意,免得又陷在其中难以自拔!
黍离一直在边上等着,如今见着自家主子回来,当然是喜不自禁,"王爷。没事吧?王妃她这是……这是怎么了?"
"先别说那么多,出……"
还不待薄云岫说完,千面猛地推开了韩不宿。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韩不宿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像是一块破布,被千面狠狠的推了出去,俄而是那一道鲜艳的殷红之色,喷涌而出。
这让她想起了雨后的彩虹,只不过眼前这一道,是血色的。
"千面!"她厉声惊呼。
黍离拔剑飞身,"王爷快走!"
陆如镜父子,不知何时,竟然跟着他们冲出了法阵,那一瞬的正邪交锋。来得猝不及防。
"杀了他们!"陆如镜下令,陆归舟瞬时发了疯似的往外冲。
薄云岫怀里抱着沈木兮,处处受制,只能守不能攻。
"千面?千面!"韩不宿勉力从地上爬起来,"千面,你怎么样?"
这一掌,直接击穿了千面的胸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他仰躺在血泊里,视线里一片模糊。耳畔隐约听到动静,身子终是被人托起。
"千面?"韩不宿红着眼,"你欠我那么多,我还没骂够呢!"
"你这人。真是太讨厌了!"千面无奈的叹口气,尽管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耳朵却是好使得很,大概是被骂出了条件反射,对韩不宿的声音格外敏锐,"就不能让我走得安生一点?"
薄云岫见着形势不太对,抱着沈木兮便夺门而出,黍离亦是持剑撤离,这会硬碰硬,对谁都没好处。
四周安静下来,唯剩下千面的血,一点一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你振作一点,我有药!"韩不宿慌忙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了一瓶药,"止血的,益气补血的,固元丹,还要还有……"
"我伤着心脉了!"千面摁住了她的手,"别忙活了,你连自己都治不好,何况、何况是我现在这个样子……"
血,沿着他的唇角不断滚落下来。
韩不宿忽然哭了,"不要死!"
"瞧瞧,还是心软了吧?"千面扯了唇角,胸口凉凉的,只觉得冷风一个劲的往身体里倒灌,"我、我有些冷,韩不宿,你能不能说几句暖心的话。我都被你骂了一路,委实需要洗洗耳朵!"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已然睁不开,可又好似不太甘心,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大概是在等着什么,又或者有什么未完的心愿。
"你若是能活着出去,我便不再计较当年的事情。"韩不宿哭着说,"咱们都一把年纪了,还能活多久?不过是过一日少一日,我骂你只是觉得这样能让自己舒坦一些,让自己不至于瞧不起自己。你们害得我那么惨,我总归是要收点利息,才能心内平衡的……你作甚这般小气!"
千面无力的点头,"所以说,你原谅我了是吗?"
韩不宿只哭,不说话。
"你说一句原谅我,我便、便告诉你一些事!"喉间满是腥甜,千面努力的睁开眼,可眼前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瞧不见了。
"我、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报仇,自然、自然是原谅你!何况当年,倒也不是你的错!"韩不宿泣泪。
"当年,他们在商量对付你的时候,我、我就在旁边,胡言乱语的说了一句,不如、不如就睡了你……谁知道、知道就这么一句戏言……"千面张了张嘴,鲜血咕咚咕咚的往外涌,竟是怎么都止不住了。
"千面?千面!"韩不宿急了。
她有很多蛊,却没有一样,能救人。
"我不想变成没有感情的蛊人,所以你、你别把我炼成活人蛊!"千面死死握着她的手,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
此刻的他,只剩下出的气儿,"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年、当年跟你在林中小屋里,共同生活了那么久的男人,其实、其实是、是陆如镜,他骗、骗了你!"
韩不宿骇然愣在当场,眼泪吧嗒滚落。
"对不起……"千面忽然浑身抽搐,终是没能再说出话来。
此生,到此终结,终是遗憾诸多,却也得来了一句原谅,也算是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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