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黑衣人一事,桑祈已经告知了父亲,又当着晏云之的面应下了不再轻举妄动半夜一个人出门,可这心里始终还是放不下。
她琢磨着,这或许是个好机会,一个向父亲,向家族,向世人证明自己有独当一面的能力的机遇。于是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亲自探上一探,夜深人静之时,穿上低调方便行动的衣服,带好家伙事出发了。
一路摸到昨天晚上到过的院子,只见院内有若干黑衣人在交谈,从那五大三粗的身形判断,应该是她昨天夜里见过的那批。就在桑祈想凑近一些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的时候,院子的大门突然打开了,又进来一拨黑衣人。
对方人数太多,桑祈不敢冒进,只得往暗处躲了躲。
看样子,两拨黑衣人是认识的,因而对于来者,原本驻守的黑衣人并没有感到惊讶。
然而,就在她做出这样的判断不久后,出乎意料的变数发生了。
只见后来的那批黑衣人似乎邀请了前一批黑衣人进屋,可在对方往前走的过程中,竟然主动落在后面,毫无预兆地手起刀落,霎时割破一个人的脖颈,要了他性命。
这一幕不光是桑祈,连倒下的黑衣人的几个小伙伴也震惊了。然而就是这么一震惊的空档,错失了还手的良机,悉数被对方剿灭。
一切发生的太快,桑祈掩住口,将惊讶强行吞进腹中,感到难以置信。
杀死了自己同伴的那几个黑衣人训练有素,看上去一点感情波澜也没有,冷漠而熟练地将尸体挪动布置一番,伪造成内斗之状后,又如同悄无声息到来一般,悄无声息离去。
惨白的月色下,院子里弥漫着鲜血与阴谋刺鼻的味道。
桑祈皱眉看了一眼,权衡之下,决定先不管这些尸体,追上杀人凶手再说,提剑跟了上去。
然而,这几个人似乎比那日她跟踪的那位武艺高强很多,没多时便发现身后多了条尾巴。
桑祈留意到,原本一起行动的四个人分开了,两两一组,朝不同方向逃跑。
她没时间犹豫抉择,凭着本能的直觉,朝左边一组追去。原本已经做好了激斗一番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对方一味只是意图甩掉她,丝毫没有也要杀了她灭口的意思。
于是她追得更放心了,加快步伐,和对方拉近距离。正巧轻功是她的长处,眼见着就要追上。
前方已到外城,有一片空旷的田地。两个黑衣人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换了一个意见,似乎终于下定决心,要在这里解决掉桑祈,掉头朝她的方向迎面而来。
桑祈赶忙迎敌,双方缠斗在一起。
她打定了主意抓活的,要套出幕后主谋,而对方似乎也不想额外制造杀孽,招招都往她腿上来。这让她愈发坚定地认为,他们背后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里便离这个秘密的核心——他们的老巢很近了,所以二人才不得不出手阻止她的行动,又不想杀掉她惹祸上身,连累背后的组织。
因着目的不同,桑祈下手比较狠,本着只要不把对方弄死就行的原则,并不怕让对方受点重伤,在打斗中算是较占上风。可是不知何时,分开逃跑的那两个黑衣人也来到这里,加入了战局。
以一敌四,桑祈用自己的兵器,比上次争气了些,没有很快呈现败势,可实在纠缠得难分难解,眼看又要变成一场鏖战。
她可不指望这一次又会有人从天而降,突然来帮她,只得靠自己寻找突破口。
趁一个黑衣人近身的时候,她灵机一动,瞄准时机,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拉,身形变化,又趁其不备扯过另一只手,迅速抽出早就准备好的绳索将它们绑在一起,而后抬剑架在他的后颈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锁了对方的穴道,发挥自己轻功的优势,扬长而去。
尽管那三人马上就追了来,可过了这片空地便是一处小树林。在小树林里,桑祈自信能够甩开他们。
果然不出所料,身后渐渐没了动静。
桑祈一路寻了个僻静之处,在一棵古树粗壮的枝桠上将挟持的那哥们放了下来,看着他俏眉一挑,心里有些得意。
开玩笑,四个人姐姐打不过,甩开其中三个,抓一个活口不就行了。她真想为自己的机智鼓个掌。
被俘虏的倒霉蛋一动不动,面罩后一双阴鸷的眼睛,毒辣辣地看着她。桑祈都能想到解开他的哑穴后他肯定会喊出来的骂人脏话,靠在树干上不理他。只等休息一会儿恢复了体力后,直接带他回去。自己也算是立了一功了,至于审问刑讯什么的,还是交给懂的人吧。
至于另外三人,说实话她还真不太怕他们追来。以他们方才杀自己的同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架势来看,丢卒保车大约才是对的选择。
可周遭的情况却并非如此。桑祈额上的汗还在一个劲儿的往下滴,便听到不远处响起了树叶婆娑的沙沙声响,而左右并无风拂过。她皱了眉头,警觉地握紧手中剑。
怎么追来了?刚才带着一个人跑了这么远,耗费了太多体力,再打一场,她可保不准还能发挥出先前的水平。
然而就在她紧张地盯紧声音传来的方向时,却突兀地感到后背一凉,一个锋利冰冷的剑尖抵在了她的腰上。
桑祈心里咯噔一声,刚才目睹了血案,经历了缠斗,都没有害怕的她,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恐惧。
是谁?
竟能做到如此神鬼不觉。实力已远非这些黑衣人和自己所能及,根本连跟对方较量的资本都没有,这下她要如何是好?
正在她心脏狂跳,还不得不紧握拳头佯装镇定之时,一阵风起,蓦然低眸间,见着了一袭雪白的衣角。
不会吧,她惊讶地觉着,这衣服看上去怎么这么眼熟?
于是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脱口而出了句:“晏云之?!”
抵在她腰上的力道一顿,身后的人语气也沉了沉:“桑祈?!”
这熟悉的声音让桑祈长长松了一口气,一放松戒备险些没整个人瘫倒下去,叹道:“还好还好,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晏云之微微蹙眉,将剑收了回去,言语间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冷薄凉,带了丝丝嘲讽:“你还知道害怕?”
桑祈想起白天刚像模像样地答应人家半夜不出门闲晃,感到几分心虚,干笑两声,打圆场道:“怕,还是知道的……但是……还得伸张正义不是……”
说着一回身,便见到了晏云之挺拔俊秀,飘逸出尘的身姿。月色下一身清辉的男子压根没听她瞎扯,低头去查看被绑的黑衣人,示意她交代一下情况。桑祈便赶忙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遭。
他听罢若有所思,应了句:“嗯。”
又是“嗯”……真是没得聊。桑祈哼了一声,又问他是怎么突然来这儿的。
晏云之答非所问地道了声:“先把他带回去再说。”而后便伸手要拉人。
就在这时,那黑衣人似是明白了脱身无望,用愤恨的目光剜了桑祈一眼后,重重低了一下头,便开始全身抽搐,眼神惊恐,显出极为痛苦之状。
晏云之动作飞快,解开他的面纱,可为时已晚,还没等桑祈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人已经脸色青黑,表情狰狞,停止了呼吸。
晏云之上前仔细看了看,长眉颦起,道:“中了剧毒,怕已事先用蜡封好藏在口中,备不时所需。”
桑祈看着那悲惨的死相还有些怔然,恍惚道:“所以,他们绝非流寇之辈,而是死士?”
晏云之颔首表示认同。
桑祈叹了口气,把剑收起来,自言自语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一直忙着跟踪,忙着打斗,忙着警惕,根本没有时间细细思考整件事。这会儿理理头绪,似乎才抓住什么线索。
“我觉得,第一次我在桑府发现黑衣人,一直跟踪到那个院子,应该是个意外,他们并没有预料到。”她将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可是那一次他们发现了我,而后便设计了今天的事件。”
“你想想看,我如果晚一点到那个院子呢?只要晚上那么一点,我就不会看到黑衣人被杀的那一幕,而是被精心布置好的,他们死于自相残杀的现场。这样一来我的线索就断了。就算天亮报官,查来查去,说不定结论还是流寇内部,因分赃不均之类问题引发的内斗。”
桑祈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推论正确,“可惜偏偏就是那么不巧,我看到了全过程。于是追了过来……然后,为了不出卖任何线索,他就变成了这样。”
她边阐述,边遗憾地指了指那个服毒自尽的尸体,确定道:“一定有一个阴谋,而且,不惜连死士都动用上了,一定是个大阴谋。”
言罢,她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晏云之,希望得到对方的认同。
晏云之沉默半晌,淡淡看了她一眼,竟道了句:“此事与你无关,不要再查下去。”
“那怎么行!”桑祈一听不乐意了,激动地站了起来。
“晏某会告知该负责彻查此事的洛京府衙……”晏云之宽慰她道。
“不不不。”桑祈连连抗议,“歹人都到我窗户根儿底下了,怎么能说是跟我没有关系呢?桑府已经牵扯其中,我不能置身事外,要查咱们一起查。而且,上次他们查成那样,我有点信不过洛京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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