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宫中,徐吉缓缓睁开眼睛。
一片青荷,从眼瞳跌落,消散于无形。
轻轻握住皂黑色神剑的剑柄,这神剑的无数妙用,便在心头浮起。
剑影在瞳孔纷飞,无数神雷炸响。
回忆着在那青荷之中,以老神仙视角展开的种种御剑之妙。
徐吉忍不住的轻轻摩挲起这神剑。
“以后,我再也不用大力飞砖了!”他轻声说着:“即使同级别的道祖当面,大抵也可撑上几个回合,不至于丢人!”
如此说着,徐吉便站起身来,走向外面。
在水晶宫门口,乌青色的大水牛,见着徐吉走出来,连忙哞了一声,亲昵的靠过来。
徐吉微微点头,坐上牛背,轻轻一拍,吩咐道:“牛儿,且与我去华国微服一番!”
“看看这几年来,华国众生的变化!”
哞!
牛儿四蹄扬起,风雷显化,转瞬之间,便已消失在这水晶宫之中。
……
盛夏的热浪,席卷平原。
广袤的麦田之中,金色的毒蜂群,呼啸着从秸秆的缝隙之间穿过。
它们的复眼,检索着麦秆、叶、土壤。
信息素在彼此之间传递。
一切能吃的‘肉’,都会被找出来,然后分尸。
哪怕,麦田之中的蚜虫、毛虫、蜱虫等,早已经因为麦田的灵气而滋润的又大又肥。
长出了狰狞的口器,浑身覆盖着坚固的甲片。
甚至,已经掌握了一些基本的术法。
会喷出剧毒的毒雾,也会吐出恶臭的气泡。
更能在发现危险时,瞬间遁入土壤、秸秆之中。
但,这一切,在天敌面前,毫无用处。
因为,军备竞赛,早已经开始了。
这些毒蜂群之中,出现了大量的长满利齿,双翼之间裹着气流的大型金环毒蜂。
这些,都是被充满了灵气的猎物滋养出来的灵蜂。
每一个蜂群上空,还有着大若脸盆的巨型金环毒蜂。
在徘徊、指挥,并提供关键的帮助。
这些,已经成为蜂妖的毒蜂尾部,都有着来自华国‘农稷司’的号牌。
这意味着,他们是华国农稷司的合作者。
这些已经筑基的蜂妖,就是当年金环大圣,迁徙到沙水后,第一批从鲁山的悬崖蜂巢之中孵化出来的金环毒蜂里的幸运儿。
这些蜂妖,虽然还未化形。
但周身都流动着一层凡人肉眼不可见,但修士一眼就能看到的淡金色光晕。
弥勒远远的站在田埂上,看着那数十只蜂妖指挥的毒蜂群,轻松的席卷数万亩的麦田。
不过一个时辰,所有毒蜂,便嗡嗡嗡的在蜂妖们的驱使下,汇聚成一個金色的庞大蜂群,飞向远方,那沙水河岸另一端的麦田。
弥勒的神色,不是很好看。
金吒和木吒,却看的津津有味,啧啧称奇。
这两兄弟,甚至还当着弥勒的面,议论起来。
“这华国的制度,外来修士只要居住三年,没有作奸犯科,便可以报名参加吏员考核!”
“甚至,可以参加当地的地方选举!”
说着,这两兄弟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人间三年,净土三日罢了。
若能在这华国道统,谋个一官半职,然后一路平步青云,建功立业!
这岂不比在西方净土,做那菩萨座前童子要有前途的多?
若是能跻身华国庙堂之上,执掌一方委员会大权。
恐怕,菩萨、佛陀也未必能有这般的好前程!
弥勒听着,自然知道,这两兄弟起了心思。
燃灯一系,既叛了阐教,又怎么能指望他们对西方教有什么忠心?
不过合则来,有利则附罢了。
宏愿证道,便是利,也是捆绑手段。
更是一种束缚与控制。
然而这金吒、木吒兄弟,本就与西方教因果不深。
他们甚至未用宏愿证道之法,只是在那普贤、慈航的西方身面前,化作童子罢了。
所以,这兄弟想要改换门庭的话,成本非常低。
况且,他们其实都不需要改换门庭。
斩出一个分身,来到这华国就行了。
等时机成熟,便将分身换成本体!
这对金吒、木吒兄弟,乃至于他们身后的人来说,是一个成本很低的事情。
弥勒不得不打断这兄弟的美梦:“贤昆仲,看了这么久了,也该知道……这华国的官和神,都不好当吧?”
金吒和木吒看着弥勒,眨眨眼睛,点点头:“当然知道啊!”
“在此地为官为神,首重民心!”
“像那土地,几如凡人奴婢,凡人燃香,顷刻出现,所求所问,却大半只是些丢了农具、不见了鞋子一类的琐事!”
“河伯则需巡视河段、控制水流,便连行云布雨,也需要受那官衙指令、调度……”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弥勒皱起眉头:“贤昆仲受得了?”
“为人奴婢,受人驱策……”
“还须谨慎、小心,更得收敛一切……”
“为什么受不了?”金吒木吒兄弟瞪大了眼睛,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弥勒:“道兄,莫要忘了,吾辈求道,本就艰涩无比,苦难重重!”
“在凡间,要求长生,飞升之后,又要忧愁天劫,即使渡过了天劫,证得金仙道果,无灾无劫,却也有杀劫之忧!”
“故而,大道艰难,纵然准圣,也有陨落之劫!”
“故而,三界中人,皆以功德为先!”
“这功德难得、难得啊!”
“不然,昔年夏后氏,如何招揽那许多的天仙、金仙为臣,为何会有那许多的天仙、金仙甘愿与夏后氏同生共死呢?”
“不然,哪怕本会元周室连帝朝都未证得,也依旧有天仙、金仙,甘为驱策?”
说到这里,金吒与木吒,都是看着弥勒,摇摇头:“当然,道兄出身高贵,跟脚深厚,不必如吾等一般,为这些劫数、劫难发愁!”
“自可逍遥、长生、永在!”
“哪里知道,我等修士,步步艰难的苦衷?”
对有志于大道,已经品尝过长生滋味的仙人来说。
只要能赚功德,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而偏偏,这个华国,不过初生的道统,便已经能提供叫金仙都要眼红的功德!
这些日子来,金吒、木吒兄弟,看着那一个个不过筑基、金丹的妖族、水族,吸食着无有因果,但蕴含着叫他们都要发疯的功德浓度的香火,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错非是这华国有着规矩,外来修士,非得在本地定居三年以上,并得到本地修士担保,才能报考官吏、参与地方事务。
他们兄弟早就丢下弥勒,找个地方,去施展拳脚了。
不就是给凡人当保姆、佣人吗?
吾辈修士,心怀大道,道心坚定,不可动摇!
一切苦难,皆如泡影云烟。
一切忧烦,皆是昨日黄花。
譬如红粉骷髅,也如黄粱一梦。
无甚关系,无甚了不得。
弥勒听着,垂下头去。
他知道,金吒、木吒兄弟说得对。
准圣以下,皆为功德奔波。
修炼、积累,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因为,没有功德,空有修为、灵宝,也不过是大劫之中的一堆劫柴,天劫之中的灰灰罢了。
修为再高、法宝再多,没有功德荫庇。
也是给他人做嫁衣!
神通不敌天数是也!
如此想着,弥勒就叹了口气。
“这华国道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弥勒问道:“道统昌盛,气运绵长……吾还能理解!”
任何一个新生道统,在诞生之初,都将昂扬向上,展现出勃勃生机。
华国道统的气运之盛,虽然离谱,但也能理解。
但弥勒无法理解,这华国的凡人的香火里,怎么就没有背负因果杂质?
更有着叫人眼红、疯狂的人道光辉与天道功德混杂其中。
于是,靠着这等香火,华国凡人轻易的就让妖族、水族、巫族、阿修罗纷纷俯首。
一个个从血光缠身的妖孽、凶徒,不可教化的罪孽余族,化身为乖巧听话的纯善之族。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虎妖扶老奶奶过桥,水族救人族溺水之人。
巫族挖矿、冶炼、
阿修罗登台唱戏、吸食毒烟、吞噬污水。
这华国的一切,根本让人看不懂,也看不明白。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哪怕在上古时代,圣皇治世的时候,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凡人,与妖族、巫族、水族、阿修罗,比邻而居,称兄道弟,勾肩搭背。
妖族给人族耕地、捉虫、守家、看门。
水族给人族养鱼、疏浚河道,挖掘淤泥甚至远赴深海,挖来粪石。
巫族们不是在地下挖矿,便是在工坊打铁、锻物。
所有一切根源,都指向了香火。
但问题是……华国的香火,为什么会无有因果杂质,更蕴含人道光辉、天道功德?
且,根据观察,这些香火中的人道光辉、天道功德的浓度,还在缓慢增加!
怎么做到的?
为什么能做到?
弥勒感觉自己无法理解。
“或许,只有圣人才能知晓!”弥勒想着。
忽地,弥勒的浑身汗毛竖起。
他惊悚的回头一看。
远方原野上,隐约中,有着骑牛的道人身影闪过。
那道人在弥勒回头的刹那,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弥勒就浑身冻结。
“截教老爷!?”
但,那道人的影子,却如微风一般,消散的干干净净,仿佛不曾存在。
天地阴阳五行运转的趋势,更是丝毫未变。
仿佛根本没有圣人出现,并扰动过一般。
“难道是我想多了?神魂出现了杂念?”弥勒呢喃起来。
……
骑着大水牛,徐吉看了看那个让他有些奇怪的道人。
有些熟悉的感觉。
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有趣……”他点点头:“看来,华国也要暴露在其他道祖眼前了!”
这神话世界的因果氤氲,形成了厚厚的无形之障,遮蔽了天、人之间的联系。
这使得那诸天仙佛,无法知晓人间之事。
但,徐吉知道,即使如此,华国的存在,也肯定瞒不了那诸天神佛多久。
他手指自动掐动。
“原来不止有这些人哪……”
他看向另外一侧。
那里有一个让皂黑色神剑都激动起来的目标。
神剑剑鞘表面,一朵朵青荷,浮动起来。
徐吉知道,那人与皂黑色神剑之间,肯定存在着某种关系。
而且,皂黑色神剑对其的敌意很深!
“敌人吗?”
徐吉远远的感受了一下,那个被神剑盯上的家伙,暴露在他感知范围内的人。
“修为肯定比法宝人强!”
“也比那惧留孙强!”
“他也和这些人一样,隐藏在华国人群之中……”
“有趣!”
“我得去问问法宝人和惧留孙了!”
“这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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