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妻子：“你终于承认了，你是故意伤害沈雪的！她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伤害她？她要是从马上摔下来死掉了，你有什么好处？”
李文秀再也无力支撑了，她倾倒下去缓缓地跪坐在地上，笑着、笑着、笑着，嘴角却尝到了一丝咸苦，她在泪雨中看着眼前魔幻般的丈夫。
“王林！”李文秀凄婉的一笑，“我以为，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们早就彼此了解了。谁知道在你眼里，我竟然是那样的不堪？”
相遇前的寂寞是平淡的，相爱后的寂寞是痛彻心扉的。
明明是最爱的人，明明是最亲近的人！
他明明就在眼前，但李文秀却感觉到了无边无际的寂寞和冷淡。
王林一言不发。
他的冷漠，更让李文秀心如刀割。
“我才是你的妻子，我才是你相濡以沫的那个女人！我才是那个陪伴你一生的人！我才是给你生儿子的女人！今天马场的事情，我也是受害者，我也差一点就从马背上摔下来！你关心过我吗？你有问过我当时有多么的担惊受怕吗？”
王林怔忡。
李文秀哭诉道：“别说我没做错什么，即便是我真的和沈雪决裂，即使我真的对她做出了伤害之事，难道你不应该包庇我吗？难道你不应该宠溺我吗？你居然还为了他来欺负我？在你眼里，在你心里，是不是她比我更重要？是不是？”
她默默地跪在床边地上，无声地呜咽着，泪水一次次模糊了她的双眼，洇湿了她的衣裳，卧室的灯光无声无息的染白了她的头发。
为什么？
为什么胸口会如此的难受，像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一般，像那在缓缓升起于树梢的明月那样，那样的无终。
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现在的她是多么的失态。
双手捂脸，跪地，失声，痛哭。
李文秀轻轻的抚摸上脸颊，一片水泽，她在一片迷糊中，不禁轻轻的问了问自己，这是第几次哭了？
这是为了他第几次哭了？
王林的心，已经给了沈雪，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对吗？
李文秀的双膝被地面磨得生疼，可她也毫不在乎。
王林的喉结，上下滚动，他坚如铁石的心肠，此刻终于慢慢的融化了。
妻子的话，有如钝刀割肉一般，让他痛苦不堪。
他俩结婚以后，第一次把双方的内心剖析给对方看。
王林第一次流露出对沈雪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爱护，这种爱，无时不刻的表现出来，伤透了李文秀的心。
李文秀也第一次把自己摆放在正妻的位置上，和沈雪做一个比较。
这种血淋淋的对比，让他俩的心情都变得沉重无比。
当爱一个人成为习惯，王林无法掩饰他对沈雪的爱！
李文秀之所以闹，之所以吵，就是因为她有了危机感。
她的眼泪一颗颗滑落，尽数跌在坚硬的地板上，洇进去。
王林终于蹲了下来，伸手去摸妻子的双肩。
李文秀用双手捂着脸，嘶哑不堪的无声痛哭。
她在这时候真正的丢弃了往日的“伪装模样”，真正显露出自己那疯狂的模样，不顾一切。
“文秀！你本就不需要太累，也可能你从来都不知道你所承受的一切，我也在承受着。”王林艰难的说道，“我的确关心沈雪，甚至让你感觉到了过分的爱护她。”
听到这话，李文秀缓缓地松开自己那方才还捂住脸的双手，透过迷雾一般的泪水，看着王林：“你终于承认，你爱着她了！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她颤抖着。
她举起双手死命地捂住耳朵，试图来抵挡外界带来的一切杂音。
但她失败了。
她不禁的发出一声难以描述的音节，她终于承受不住她的身体所带来的重量，跪跌到地上。
她控制不住再次嘶哑的哭了起来。
王林轻轻的弯下身子，不顾一切地跪在她身边，抱着她，想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去。
怀中的人，扯着他的衣角，哭成一片。
她再也支持不住了。
她就这样闭着双眼，双膝跪倒在地。
她捂住心口，想尽力的减缓他的话对自己带来的痛苦。
“对不起，文秀，我承认我很担心沈雪，而疏忽了你的感受。可是，今天这场意外事故中，受伤的人是她而不是你。”
李文秀本来虚弱之极的身体，忽然之间暴发出无尽的力量。
她挣脱了王林的怀抱，她像一头疯了的雌雄般，见着什么就砸什么！
首先遭秧的是化妆台上的化妆品。
因为离她最近，又是王林买给她的，所以被她扫落在地。
那些制作精美、售价不菲的瓶瓶罐罐，瞬间摔落在地面，有的满地打滚，有的当场摔成了碎片。
嘭嘭啪啪的响声，在静夜里听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
徐英正想进来劝架，但这边的举动惊醒了王文。
王文发出嚎啕大哭。
徐英只得转身只去哄王文。
陈家姐妹和燕子三个小姑娘面面相觑，她们走到门口，却不敢进屋。
李文秀的情绪，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她不会也舍不得打王林，她只能拿这些物品出气。
嫁进王家这么久，她一直省吃节用，珍惜每一颗粮食，爱惜每一分钱财。
像这种生气到摔东西的行为，今天是破天荒头一遭。
王林也被她的举动吓到了，满脸骇然的看着她。
这么温文尔雅的一个女人，怎么变成了魔鬼？
他没有拦她，任由她砸烂屋里的一切。
带着玻璃罩的复古台灯，是他们一起逛街时买回来的，花了一千多块钱呢！
李文秀举起来就要砸！
这时，燕子哭着跑了进来，一把抱住了李文秀。
“别砸了！别砸了！”燕子哭道，“这么好的灯，砸了多可惜啊！”
李文秀的喉咙早已嘶哑。
隔壁房间传来儿子响亮的哭声。
这一声嘹亮的哭喊，把她从魔鬼的状态给拉了回来。
她看看手里的台灯，终于缓缓放了下来。
王林咬着牙，板着脸，沉声说道：“你冷静冷静，我出去睡！”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李文秀看了看被自己砸得满目苍夷的房间，一股股寒意侵袭上来，她想这真的是我砸的吗？再这样下去，她恐怕都要永远疯狂了。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缓缓地蹲了下来，抱住了自己，也不知在房间里这样呆望的多久，直到她听见了自己的呜咽。
她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哭泣了，反正她觉得这个声音很让自己胆战心惊，她害怕了，她急忙紧紧的抱着自己。
很用力，很用力。
在一片狼藉中，她就这样无声地碎裂地痛哭着，不知何年何月，天昏地暗。
燕子她们毕竟年幼，并不知道怎么安慰李文秀。
徐英哄好王文，把女儿喊过来：“你照顾文文，快点睡，明天还得上学呢！”
燕子哦了一声，低声道：“妈，他们打得可厉害了！”
“别瞎想，睡吧！”徐英这才过来。
王林已经离开。
李文秀仍然蹲坐在地上哭泣。
徐英认识他俩这么久，也是头一回看到李文秀受这么深的伤，发这么大的怒火。
“文秀。”徐英用力抱着李文秀，拉她起来，让她坐在床沿。
李文秀终于承受不住了，不再像往常的坚强。
她对着徐英不断地喊着：“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徐英轻轻一叹，说道：“文秀啊，今天发生的事情，你做得太过了。你又是哭，又是吵，又是闹，还把家都给砸了，这不是把王林往外面推吗？你怀疑他在外面有女人，你这么做，更会将他推向别的女人怀抱了。”
李文秀道：“我不要了！谁要就要了吧！”
徐英苦笑一声：“姐知道你有能耐，没有王林养着，你也能赚到钱。可是，姐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你都看到了吧？没有男人当你的依靠，是个人都想欺负你。”
李文秀道：“我——”
徐英道：“你想过没有，你这么闹，会有什么结果呢？你是想离婚吗？你舍得吗？”
李文秀感到一片迷茫。
她甚至都不知道何时把这些话语都慢慢地变成了哭喊：“我不会离婚！我为什么要离婚？这是我的家！我哪里也不去！我生是王家的人，死是王家的鬼！我要是和他离了，岂不是便宜了别的女人？”
这不是哭泣，是哭喊。
她捂住心口，匍匐在床上颤抖地哭着，天昏地暗。
直到她精力耗尽，狼狈不堪地晕了过去。
徐英也不知道怎么劝她了。
她帮她盖好被子，然后起身收拾房子。
且说王林从家里出来后，哪里也没有去，而是坐在楼下的车里抽闷烟。
二楼窗口的灯光，从窗户口撒下来，让王林知道上面的人还没有睡。
忽然，灯光熄灭了。
上面隐约的嘈杂声也听不见了。
王林扔掉手里的烟头，寻思是回家呢？还是去哪里？
他看看时间，已经快零点钟了。
这个时间点，不管他去谁那里，都会打扰到别人。
王林微一沉吟，还是决定回家到书房睡。
他下了车，抬头看看楼上，看到三楼右侧的房间还亮着灯。
那是周霞的卧室。
王林拿着大哥大，试着给周霞打了个电话。
周霞接听电话，笑道：“王林，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呢？有什么好事关照我不成？”
王林道：“霞姐，你还没睡吧？”
“我要是睡着了，还能接你的电话？”
“嘿！那你给我开门，我去你家。”
“有什么事吗？”
“聊聊。”
周霞以为他真的有事，也就不再多问：“那你上来吧！”
王林上得楼来。
三楼的门果然打开来了，温暖的灯光透出来。
周霞站在门口，真朝楼下张望呢！
王林走上楼来。
“你这是刚从外面回来？”周霞问道，“你又上哪里去了？”
“就在车里。”
“天哪，你抽多少烟了？一身的烟味！”周霞耸耸鼻子，“你没事吧？”
王林道：“你没听到什么吗？”
“什么？我一直在听音乐呢，没留意外面的动静，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和文秀吵架了。”
“你们不是经常吵架吗？嘻！”
王林苦笑一声，来到沙发上坐下来。
周霞给她端了一杯茶过来，放在他面前，笑道：“你要抽烟吗？抽吧，我不介意。”
王林摇了摇头：“不抽了，嘴都抽麻了！”
周霞噗嗤一笑：“你说，婚姻到底带给人什么？人为什么就一定要结婚呢？”
王林道：“我没得选择。”
“你是说，你和李文秀的结合是命中注定的？”周霞道，“也不对啊，是你主动追求她的，是你千方百计把她娶回来的。”
“嘿！”王林无语的摆了摆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霞道：“那你打算怎么办？离婚吗？”
王林一怔。
周霞道：“既然是一段不合适的婚姻，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呢？离了，或许你还能找到一个更好的？比如说，我的妹妹？”
王林道：“你觉得，周粥和李文秀哪个更好？”
周霞想了想，说道：“王林，我说句实话，单从婚姻的角度来说，周粥还不如李文秀。你看看我家现在的情况就知道了，我们一家人，分成好几家住着呢！我爸妈住在一起，我哥是一家人，我单独住，周粥也是单独住。我们自家的婚姻，没有谁是过得幸福的。我太了解粥粥了，她的脾气比我大，比李文秀更大！如果你离了婚，是想和她在一起，那我劝你还是不要离的好。”
王林笑道：“我倒感觉，你才是最适合的结婚对象呢？”
“我？”周霞抿嘴浅笑，“我连第一段婚姻都没有过好，你还觉得我能经营好第二段婚姻吗？我不会再嫁人了！”
王林道：“你的前段婚姻，是因为他家人的错。你又没有错。”
周霞以手支颐，轻轻摇头：“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不管是甜蜜幸福，还是一地鸡毛，双方都有责任。我以前也只怪别人，把责任推给别人，后来我常反思，我就没有错吗？如果我不那么执着于事业，如果我能把心思和精力放到家庭上，或许我和他也就不会离婚了吧！”
王林听了，大有感触。
周霞道：“我们总会责怪别人，而忘了自己的过错。这就好比说，我们的眼睛能看到天空、大海，却看不到眼睫毛一样。”
王林端起杯子，喝完了杯中的茶，起身说道：“谢谢你，霞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回家了。”
“嗯，回去后，好好和文秀谈一谈。”周霞笑道，“我承认你是个十分优秀的男人，你也能找到比文秀更漂亮的女人，可是我觉得吧，像文秀这样的好妻子，你或许再也找不到了。”
王林快步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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