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火烧屁股一般,腾的起身:“仓库着火?天灾还是人祸?”
李文秀毕竟只是一个柔弱女子,此刻芳心大乱,哪里还有主见?她软软的蹲在地上,只是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李文娟道:“姐,你别哭了,我们赶紧去救火啊!”
王林道:“市场管理处既然已经把电话打到家里来了,他们肯定已经报过火警了!文秀,我们去看看情况吧?文娟,你和小蝶在家里守着,哪儿也别去!听到没有?”
李文娟道:“姐夫,你们小心一点!”
王林嗯了一声,来拉李文秀的手。
李文秀又满血复活,坚强的站起来,跟着王林下楼,她复又记起桌上还放着五万块钱的现金,赶紧又跑回来,把钱拿进卧室,锁进柜子里,这才又急忙跑下楼。
下楼的时候,李文秀因为太过焦虑,脚下一绊,跌了一跤。
王林推着车在等她,见她摔倒,连忙踩住支架,把车子停稳,然后去扶她起来。
“我没事,我们快走!”李文秀蹙了一下秀眉。
王林载着她,来到华亭服装市场。
李文秀租的仓库,就在服装市场旁边,这一片房子,也归市场管理。
华亭服装市场全是打着雨棚的摊位,旁边的房子也有很多出租的,很多摊主,就花几个钱,在附近租一间房子当仓库,省得每天拿大拖车,把服装拖来拖去的,麻烦、费时又费力。
王林他们赶到时,消防队员已经赶来救火。
看到那冲天的火势,王林就知道,里面那些易燃的衣服肯定没得救了!
李文秀哭成了一个泪人,还妄想进去抢救裙子出来,被王林抱住了。
别看她平时柔弱,这时拼命想进去抢救服装时,力气大得气,王林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把她抱住。
“怎么会起火呢?”李文秀软倒在王林怀里,双眼哭成了电灯泡,“我就是怕起火,把里面的电都给撤了,一个电器也没有放,就连电灯也没有!”
王林叹了一声:“你也不看看,这火是从哪里起的?这不是从我们的仓库起的火!这一片房子,烧了有十几家呢!”
消防官兵不畏艰险,冒着暑气和火热,奋力扑救,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将火势控制住。
周边围满了群众,除了周边的住户,就是华亭服装市场的摆摊人。
那些被火苗波及的摊主们,个个捶胸顿足,哭天抢地!
有些妇女更是坐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诉。
对大多数摊主来说,这些货,就是他们的全部身家。一夕之间被大火烧了个精光,谁不痛心惋惜?
事故起因还没有查明,责任也就无从划分。
就算找出是谁的责任,只怕那人家里,也赔偿不起这么多商户的损失!
这笔钱,总而言之,是被大火吞噬,找不回来了!
“怎么办?王林?”李文秀六神无主,哭得嗓子眼都沙哑了,一味的自责自怨,“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在这里租仓库的啊!”
王林紧紧抱住她,温声安慰:“事情已经发生,再哭也没有用。这是天灾人祸,谁又能预料到呢?堕甑不顾,顾之何益?文秀,你坚强些,货物没了,我们再生产便是。钱损失了,我们再赚回来便是。”
李文秀抹着眼泪道:“王林,你不生我的气吗?”
王林哭笑不得:“傻瓜啊!我生你的气干嘛?这又不是你的错。既便是你的错,你是我的爱人,我还能生你的气?不就烧了两万块钱吗?我有钱!”
李文秀哇的一声,哭得更加伤心欲绝:“王林!两万块钱啊!我、我不想活了!你打我好不好?你像以前那样打我,我心里反而好受些。”
王林轻抚她后背,说道:“我们先回家吧!别哭了,太过伤心,对身体不好。”
李文秀哪里肯回家,一定要在这里守着,看着那一团乌黑的仓库,仿佛看得久了,眼前这一切就变成了梦境,那两万块钱的货,又能回来似的。
周边挤满了人,有受灾人群,更多的是看热闹的。
没有受灾的人,事不关己,在旁边谈笑风生。
别人家的哀伤,终究不能感同身受,也没几个陌生人会真正的怜悯你。
又折腾了半个小时,王林好说歹说,才把李文秀劝回家来。
回到屋里,李文秀往床上一躺,睁着双眼合不上,直挺挺的睡着,不动也不说话,跟活死人似的。
王林对李文娟和孙小蝶道:“你们去睡吧。”
李文娟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淌:“姐夫,仓库真烧了啊?”
王林摆摆手:“烧了!一件不剩!全没了!”
李文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床上的李文秀再次泪崩。
王林道:“都别哭了!文娟,快去睡觉!”
李文娟抹着泪水道:“姐夫,我们的货都烧了,我们明天卖什么啊?”
王林道:“先休息几天,我们尽快把作坊开起来,马上就有服装卖了。”
李文娟这才去睡觉。
王林轻轻推了推李文秀:“起来洗洗再睡。”
李文秀摇头:“不想动。”
王林便帮她脱了鞋子和袜子,看到她脚踝处有淤青,问道:“你脚是不是扭伤了?”
李文秀完全感知不到疼痛,只是摇头。
王林下楼来,敲开便民小卖部的门。
便民小卖部是个老人家开的,他们两口子就住在店后面,听到敲门声就起床来,打开一扇小门。
“王林啊?这么晚了,你要买点什么东西?”
“周大爷,我买几根冰棒。”
“这么晚,你还馋冰棒吃呢?”周大爷笑眯眯的问。
“呵呵,我买三根一毛的。”王林数出三毛钱放在柜台上。
周大爷掀开店里那个二手的雪花牌冰柜上盖着的毛巾,打开一点点盖子,拿出三根冰棒来。
王林接过冰棒,小跑着回到家里,拿毛巾包了,进到卧室,给李文秀做冰敷。
在成都时,他帮田晓青敷过一次,这次更有经验了。
李文秀终于有了知觉:“哎呀,好冰啊!王林,你在做什么呢?”
“你脚肿了,我给你做做冰敷消肿,再帮你按一按,明天就好了。”
“我脚肿了吗?哎唷,还真有些痛了!这怎么回事?”
“你下楼时摔的,你忘了?”
“我只记得那片火海了!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我眼前、脑海里,只有这个画面!”
“……”
“你哪来的冰?”
“下面买的冰棒。”
“又花钱了啊?我心痛死了我!”
王林忍不住笑了起来:“人重要还是钱重要?你把自己气病了,去看病花钱更多!”
李文秀一脸的生无可恋:“我宁可自己生病,也不愿意烧了那两万块钱。”
王林道:“未必我爱人的生命,只值两万块钱?”
李文秀道:“我哪值两万块啊?”
王林笑道:“对,你只值三千块钱!”
李文秀咬着嘴唇,坐起来,轻轻捶他:“你还有心思拿我取笑!”
王林道:“你这一次,也不亏啊!你总共卖出去5万块钱,是吧?”
“嗯。是啊。”
“裙子的成本是3万8千块钱。”
“是啊!”
“你还掉芜湖制衣厂的这笔钱,你还赚了1万2千块钱,是不是?”
“对哦!”李文秀惨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回阳,渐渐变得潮红起来,“这么说,我还赚了钱?”
“当然赚了,赚得还不少呢!一万两千块钱啊!相当于你十年工资了呢!偷着乐吧你!”
“哎呀,可是,还是烧了两万块钱的货,相当于我二十年的工资啊!”
“行了,乐观一点好不好?幸亏烧的只是货,我们人没事,只要有人,就有世界,就能赚到钱!”
“王林,对不起,我没把事情做好。”
“别自责了,振作起来,你还要开作坊呢!脚还痛吗?”
“好多了,不怎么痛了。”
王林又帮她按了按脚,说道:“睡吧,别多想了。”
两人躺在床上,王林道:“你赚的一万二千块钱,就给你当本钱好了。”
李文秀道:“我想先把欠你的钱还上。我现在正好有钱,正好可以还上欠你的钱。”
“我们之间,真有必要算得这么清楚吗?”
“不用算吗?”
“那就算吧!”
“我给过你五个月的工资了吧?”
“嗯,从三月份开始的,三、四、五、六、七,正好五个月了。”
“再加上我糊火柴盒赚的钱?”
“我都记着呢,正好一千块钱了。”
“那我还欠你八千?”
“是!”
李文秀道:“那我先把这八千还给你。”
“呵呵,随便你,怎么着都行。反正你现在就算还清我的欠债,你也离不了婚!”
“我没说要离婚,我只想着还了你的钱。”
“你这人,真奇怪,为什么这么害怕欠人钱呢?也没有人逼着你还债啊!”
“我不怕欠别人的,就怕欠你的。”
“为什么?”
“因为,我说过,我不想被你以为,我是你花钱买来的。我李文秀嫁人,就嫁自己喜欢的,是因为我喜欢才嫁。”
“行了,知道你高尚、伟大!”
李文秀起来,真的数出八千块钱来,还给王林。
王林把那张离婚前协议书拿出来,笑道:“要不要撕了?还是留下来,裱起来,以后给你儿子、孙子留个纪念?”
“讨厌啊你!”李文秀噗哧笑道,“快撕了吧!”
王林道:“我舍不得撕。这样吧,我在上面记上一笔,说你欠款已还清,你以后就是自由人了,随时可以和我离婚,这纸我想保留下来。”
“随便你。只要你不再问我要钱便行。”
“我几时问你要过钱?”
“你是没问我要过钱,但你想从我身上拿别的东西来抵债。”
“什么东西?”
“你明知故问!”
“你是说,你的贞洁吧?”
“你还说!”
“不说,不说了,睡吧!”
李文秀想了想,忽道:“我跟邓大宝同志说好了,一个月后才还他货款呢!他这笔钱,我还可以动用,是不是?”
王林点头道:“当然可以用了。这钱现在是你的。”
李文秀道:“我明天向厂里请几天假,我要先把作坊开起来,摊位租下来了,总不能空着没东西卖吧?”
“好。我帮你,一起把服装作坊开起来。”
“王林,这些本钱,本就是你的,服装作坊开起来以后,你还是老板吧!”
“不用,服装作坊就算是你的好了。”
“还是你来当老板吧,没有你,我做事没底气。”
“那以后离婚了呢?这账又算不清楚了。”
“我们还在申请房子呢!你觉得这婚,一时半会能离得成?”
王林苦笑一声,生活啊,就是一团麻!永远都有解不开的小疙瘩!
李文秀锁好柜门,复来躺下,咯咯笑道:“我现在不欠你的了,我终于可以在家里睡一个安稳觉了!”
王林怔道:“文秀,你说什么?”
李文秀侧身面对着他:“我无债一身轻了。”
王林道:“这几个月来,你在家里,一直觉得不安生吗?”
李文秀妙眸轻眨:“嗯!我总觉得我是你花钱买来的媳妇,我和你不平等。”
王林道:“你真傻!”
李文秀道:“我又傻,又笨,那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王林笑道:“怎么可能?我说你傻,并不是因为你真的傻。怎么说呢?这个傻字,是一种亲昵的形容词,说你做事太本分、太单纯!”
“那我这种性格,是好还是不好?你喜欢还是不喜欢?”
“当然喜欢了!和你在一起,我不累。”
李文秀抿嘴笑笑:“我去洗洗吧!”
“你脚不痛了吗?”
“你按得好,不痛了。”
她起身拿了衣服出去。
王林跑东跑西,累了一天,午觉也没睡,李文秀一走,房间安静下来,他便呼呼入睡了。
李文秀洗完澡回来,见王林不动,便看了他一眼:“王林?你睡了吗?”
王林没有回应,发出均匀而悠长的鼻息。
李文秀穿着睡裙,身上散发出清幽的体香,站在他面前。
“我看你才是傻瓜!不该睡的时候,你又睡着了!”李文秀幽幽的说道。
她忽然俯下身,在王林额头印上一吻,轻声说道:“谢谢你,王林!遇到你,是我李文秀三生三世修来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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