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都为立太子妃一事忙碌的时候,嬴黎翻了很多书,把历朝历代土地制度的具体措施和最后的结果以及造成结果的原因全部抄了下来。
虽然依旧是一手狗趴体,但丝毫不影响她的用心。
家里赋闲的老头儿们也每天跟着她忙碌,时不时教她点官场上的手段,给她细细分析一遍书上没说清楚的各种事情,反倒把朝廷上的动向给忽略了。
再次收到帖子,是太后设宴,请各家适龄未嫁的女子入宫赏花,左皇后专程派人送来的帖子。
名为赏花,实为采选太子妃与太子良娣。
这样的聚会,嬴黎不感兴趣。
瞧出她的意思,来送帖子的太监忙道:“皇后娘娘说,姑娘若不去,只怕会错过许多热闹。”
“我当真没空。”嬴黎把帖子递给秦嬷嬷:“而且这样的宴会去了,定然是别人叭叭叭挑衅我,说一大堆难听的话,最后被我疯狂打脸,都是群小姑娘,只怕都不晓得这里面的弯弯转转,没必要去刺激她们。”
太监很为难:“毕竟是采选太子妃,若是...”
“转达皇后娘娘一句话,我可没上赶着要做什么太子妃,所以也不必她费心搭台子唱戏给我看了,太后和她的矛盾我不参与。”
她说不去就不去,谁劝都不好使,到了赏花宴那天,一早起来她就出城了,去嬴氏庄园里与佃农们一块秋收。
宫里则来了不少官家小姐,都是各家嫡女,莺莺燕燕,千娇百媚各有风姿,虽然都知道嬴家小姑姑最有可能是太子妃,但依旧有不少人对那个位置垂涎三尺,再不济,也是冲着太子良娣的位置来的。
杨太后一拨一拨的相看,左皇后陪在旁边皮笑肉不笑的看热闹。
她给燕靖予送的女人被轰出东宫已经不是秘密了,知道燕靖予说的那些话后,她就起了别的心思,要么太子妃换成能听自己话的人,要么就让东宫其他女人能听自己的话,所以大张旗鼓的要为东宫采选。
左皇后就静静的看着她犯蠢,宣德帝与雍王已经懒得搭理她了,嬴黎也没来,也就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才会心存幻想的来一趟,会不会被涮都说不准。
至于这些人近了身之后,燕靖予能不能有命登基,那可就谁也说不准了。
一连相看了好几拨,杨太后挑了五为官家小姐出来,左皇后打量着她们,一个个端庄知礼没见过大世面的模样,得了赏赐后,开心的模样都不会藏一藏。
一副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的天真模样,最好利用。
“太子如今弱冠,身边伺候的人可不能少,往后姐妹相称,可不许胡闹才是。”杨太后像模像样的嘱咐了几句才笑眯眯的问:“皇后可还有要嘱咐的?”
左皇后勾起嘴角:“太后喜欢就好,今日太子也在宫里,可要传他过来瞧瞧?”
“如此最好。”杨太后示意太监立刻去请。
她都想好了,燕靖予如今要网罗大臣,这五位官家小姐的家世虽然比不上嬴氏,但父兄也都是朝廷重臣,燕靖予可以拂了她的面,但绝对不敢拂了朝廷重臣的脸面。
她已经把人定下也赏了东西,他不收,这五位官家小姐名声有损,只会沦为笑柄,这样一来,他们的父兄如何还会为燕靖予卖命?
太监腿脚很快,紧赶着就到了御书房,宣德帝与燕靖予都在这里,宣德帝在写东西,燕靖予站在一旁瞧着。
“皇上,太子殿下,太后与皇后娘娘挑了几位小姐,请太子殿下过去瞧一瞧。”
无人搭理他,宣德帝写好后,拿了玉玺用印:“拿去吧。”
“多谢皇上。”燕靖予把圣旨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才问太监:“嬴家小姑姑来了吗?”
太监摇头:“嬴家小姑姑说她很忙,没工夫来宴会上浪费时间。”
燕靖予笑了:“还真是她的脾气。”
他见了礼后跟着太监过去,太监松了口气,生怕燕靖予不去自己不好交代。
到了地方,一群深闺小姐急忙见礼,顾忌礼数家世颜面,不敢直白的看他,却也会悄悄打量两眼。
“太子来了。”杨太后得意的笑着:“瞧瞧这五位小姐,如何?太子妃与太子良娣都该定下了,早些诞育后嗣才是最为紧要的事。”
燕靖予看了看她选的人,笑了:“有劳太后费心,方才皇上已经下旨,替孙儿聘娶嬴家小姑姑嬴鲤为妻。”
说着,他把圣旨拿出来。
左皇后撇嘴偷笑,气定神闲的看杨太后怎么收场。
知道杨太后要采选太子妃的时候,她就劝了宣德帝,为了燕维燊的将来,还是别和燕靖予作对了。
宣德帝只有燕维燊这一个儿子,虽然先前情分淡了,但如今也还来得及挽回。
况且,左皇后也死心了,除了有孕后延迟立太子一事,她并没有直接得罪过燕靖予,即便将来燕靖予登基,她也是太后,届时大可自请去行宫安养。
但如果是燕忱白登基了,别说颐养天年了,杨太后会不会让她好好活着都很难说。
看见圣旨,杨太后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很快就调整过来了:“既然皇上许了你正妻,那哀家选的,便赐你为良娣,如何?”
“多谢太后的好意,但孙儿并不打算纳妾。”他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把这话说出来了:“孙儿身负重任,得嬴鲤一人足矣,当专心朝政,不敢费心于后宫相争,至于延绵子嗣,以孙儿与阿鲤的情分,必定岁岁添丁,无须太后忧虑。”
杨太后和左皇后的神色都变了,在座的众位小姐也面面相觑。
“不纳妾?”杨太后站起来:“祖宗家法,你岂可违背?”
他噙着笑:“祖宗家法并未规定男子必须纳妾,夫妇二人只要能绵延子嗣就可以了。”
“那你先前...”
“为何先前绝口不提不打算纳妾的事吗?”燕靖予拿着圣旨笑而不语。
人心难测,朝中大臣可以因忌惮嬴氏的实力而默认嬴黎是他的正妻,但必定有将自家女儿给他为妾为妃的心思,若是他一早就说的明明白白断了他们的念想,他们又怎么会这般安分?
“心心念念想娶她的人是我,我必定不会给她添半点麻烦。”他一直噙着笑意:“我对阿鲤的心意太后是知晓的,何苦涮这些小姐呢?”
想给他树敌,做梦。
他这样一说,好些小姐的脸色都变了,被杨太后挑选出来的五位小姐更是脸色难看,心里都清楚自己被利用了。
说着,他又看着被选出的那五位小姐:“我的意中人已经长在了我心里与我性命相连,想必你们也不愿意将一生托付给一个心里容不下你们的男人吧,都是名门千金,何苦甘做人妾呢。”
那五位小姐虽然失落,却也纷纷欠身见礼:“臣女明白。”
被杨太后利用了一场,她们心里有气,却识大体的并未当场发作。
“太后。”燕靖予抱拳:“孙儿要亲自宣旨,先告退了。”
他快步离去,半刻都不想多等。
众人寂静无语,左皇后则笑意难忍,起身说道:“太子如此深情,当真是让人羡慕嬴鲤,嬴鲤的才貌家世都是一等一的,恭喜太后了。”
杨太后气的咬牙,燕靖予所为,不亚于当众扇她一耳光,让她丢尽颜面。
“诸位小姐难得入宫,便好好赏花吧。”左皇后笑着离开,杨太后当众出丑,让她着实愉悦。
城外田间,嬴黎麻溜的割着稻谷,割的差不多了就用草绳捆起来放在田埂上,日头毒辣,晒得人眼前发晕,豆大的汗珠一直迷眼,带来的水也有些不够喝了。
秦嬷嬷撑着油纸伞站在旁边,看着嬴黎心疼不已:“姑娘,这活儿苦累,何必自己动手呢?”
“与民同乐。”嬴黎扭着草绳:“嬷嬷你走开些,哪有干活的时候让人在旁边撑伞的?”
秦嬷嬷不走:“这么大的太阳,姑娘会晒坏的。”
“怎么可能?”嬴黎把她推开:“你去阴凉处坐着吧。”
今日是邺城所有佃农开镰的日子,田间地头人最多,来买稻子的商户和各家庄头都在,这些人里面,大多都是裁军下来的老兵,人脉很广。
她在这里一块割稻子,不出三日就能让整个邺城知道她与民同甘共苦,这是第一步,做好这一步的铺垫,等她提出土地改革的时候,才能在民间一战成名,再让这些老兵回忆回忆她力战瓦剌的事。
啧啧~不比燕靖予那些弯弯绕绕来得简单吗?
踏踏实实的割了大半天的稻谷,毒辣的日头下极少有人费力说话,突然间,只有蝉鸣牛叫的田间地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热闹的动静引得所有人闻声看去,一个个擦着汗眯着眼,盯着刺眼的太阳,瞧着由远及近的一群锦衣男子。
“阿鲤!”燕靖予高高举着圣旨驾马过来,乐的高声呼喊,生怕旁人听不见:“我终于能娶你了。”
嬴黎提着镰刀从稻田里直起腰,擦擦汗看着他,他跳下马飞奔过来,半道还被绊了几下,到了跟前,伸手就在嬴黎鼻头一刮。
“你没听见啊?”
“听见了。”
“那你怎么不理我?”
“看着太傻了。“嬴黎哈哈大笑起来:“你不是很儒雅的嘛,怎么不装了。”
他哼了一声,拿着圣旨:“明日我就让国师选吉日,然后下聘纳礼。”
“你都没问过我答应不答应。”嬴黎擦了汗:“我说过,先前说的不作数了。”
他默了默,后退半步抱拳鞠躬:“天时久长,人和兴旺,得卿回顾,数岁绵长,望得卿许,宜室佳华,携举案齐眉之礼,赴白首偕老之约,必尽此生绵绵之力,奉尔为宝,以命相俸。”
嬴黎:“...你说啥?”
每个字她都认识,合一块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造孽!
他笑道:“嫁给我,我会对你好的。”
“没诚心。”
“我说那么多你又听不懂。”他挤眉弄眼的催促:“快答应。”
嬴黎放下镰刀,也抱拳鞠躬:“好,我答应。”
他这才满意,直起腰笑眯眯的看着嬴黎:“那就回家吧,我送你回去。”
嬴黎看看周围,都是看热闹的百姓,心知留下也干不了什么活计了,随即叫上秦嬷嬷走人。
燕靖予牵着她,喜气难掩,先陪着她回庄园梳洗更衣,然后才一道回去。
嬴氏早就得了消息,全都在正堂等候着了,太监要让他们跪下,燕靖予及时拦住。
他将圣旨双手递向嬴岐,退了半步后才抱拳说道:“圣旨说,阿鲤与我婚配是高嫁,可与我而言,是两家平娶,婚娶她后,我照嬴氏的规矩待她,不纳妾,不收房,夫妻同心,望嬴氏家主应允。”
嬴氏众人也都欠身还礼,嬴岐答道:“家主允婚,望尔和睦。”
嬴氏接了圣旨,就等着他来下聘纳礼了,家里的老太太们又有得忙了,嬴淮与沈依依的事定下没多久又轮到她,喜事一件接着一件。
只是嬴黎照旧每天往田间地头跑,不干活了就找佃农们聊聊,要么就下河下沟摸摸鱼。
秦嬷嬷很奇怪她一个世家大族的小姐怎么会干这些粗活,问过几次都被嬴黎敷衍过去也就不再问了,只每日按照嬴黎的吩咐,多买些西瓜黄梨带着,给佃农们分一些去去暑气。
过了秋收,雍王亲自到丞相府下聘,燕靖予没端东宫的架子,规规矩矩的跟在雍王身后,除去宫里准备的一百二十台聘礼外,雍王准备了一份与燕忱白娶妻时一样的聘礼一同送来,一百八十台聘礼浩浩荡荡的送进丞相府,将花厅前面的院子堆得满满当当,宾客们更是议论纷纷满是羡慕。
雍王亲手将婚书与燕靖予的八字送上,嬴岐也把嬴黎的八字给了他。
嬴黎的八字是他请人改过的,除非雍王拿给国师夏徽玄看,否则绝对不会看出破绽。
两家约定婚期,与嬴淮沈依依的一样,需等三年国丧之后才能大婚。
他们在前面热热闹闹,嬴黎的院子里也不安宁,一群嬴氏的小媳妇都围着她说话,生怕她孤单寂寞。
嬴黎安静的听着她们聊,心里暖洋洋的,在她的印象里,从未有过一家老小都为自己高兴的场景。
这一日过得越发热闹,雍王高兴的都喝醉了,嬴岐也被灌醉了。
等夜深人静的时候,丞相夫人来过来嬴黎的院子里,把婚书与聘礼单子给她看,昏黄的烛光让她看起来越发心慈面善:“虽然太后与皇上皇后不是好相与的,但雍王是个好人,晚辈瞧着太子殿下也是个值得托付的。
姑姑先前吃了不少苦,今后便不用在吃苦了,虽说宫墙困人,少不得委屈要受,却也莫怕,嬴氏在一日,便不会让姑姑吃苦委屈一日,晚辈知道姑姑要强,可是晚辈们也希望有个人能护着姑姑,姑姑也不必这般辛苦了。”
“我父母走的早,他们也该是与你一般希望我好的。”
“这是自然。”丞相夫人把另一本册子拿出来:“这是我们给姑姑准备的嫁妆,因宫里有规矩,不得陪嫁田产庄子商铺,为此,只能在衣食住行之物上下功夫了,另外,聘礼也由姑姑悉数带回。”
嬴黎瞧着册子里密密麻麻的嫁妆,颇为触动:“这样一来不是有很多?得两百多台吧,也太多了。”
“不多,女子出嫁,若是嫁妆不丰厚,日子委屈难过了也没有底气,将衣食住行全都打点妥当,即便将来被人为难,也可底气十足的说一声不曾吃人家穿人家的,方不低人一等受闲气。”
嬴黎笑了:“你怕燕靖予对我不好呀。”
“自然不是,但晚辈仍有话告诉姑姑,这夫妻之间也需经营,切忌在怒火冲天的时候做决定说狠话,枕边人再亲,也需记得分寸二字。”她拉住嬴黎的手:“寻常夫妻尚且如此,遑论帝王家?”
嬴黎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的。
丞相夫人还不知道她要与燕靖予争一争皇位的事,嬴黎也就不打算说出来让她担心了。
太子妃的事情定下了,杨太后找了雍王还想闹,被雍王拒绝了,她还没折腾,就听说两江总督的辖区闹了匪患,燕忱白一时半会儿不能回来,心思立马就不在燕靖予这儿了。
没她作妖,燕靖予开始着手改革,嬴黎把自己熬了几个通才写出来的折子给他时,他还一副不知所以的表情。
“什么东西?”
“好东西,我可要打好招呼,主意是我提的,办法也是我想的,你就负责传个话,别想着抢我的功劳。”
他笑了一声,打开折子眉头就是一皱:“你这手字当真很丑。”
“要你管,看我写的内容就行了,瞎指点什么。”嬴黎凶了他一鼻子:“快看。”
他一脸无奈,念了出来:“我觉得现在的土地制度不好,得改,建议一...折子不是这么写的。”
“你话真多。”嬴黎上去就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如此简单明了你还想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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