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转了个身直视着他的眼睛:“所以呢?不谎称你昏睡了七八年,难道要长姐将实情和盘托出?告诉你你费心费力娶的王妃其实是个狼荡女子?告诉你你为了她抛弃皇位舍弃长姐的时候,她却同她那护卫苟且在一起怀出孽障?你以为你是如何突然重伤昏睡多年的?便正是因她长久的在你饮食中投毒,只待你魂归九泉后,将整个东池宫都掌控在手心!长姐不得已才出手,可她竟不止同她那护卫有染,连容卿法都着了她的迷魂道,不惜同长姐撕破脸面也要护她周全,可如今呢?她又勾搭上了那个白面小公子,薄珩,你要长姐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们容卿家的儿女们是如何被一个妖女玩弄于股掌间吗?”
容卿薄不言不语,深而沉的目光盯紧她。
如今他防备心重,不信容卿法,不信月骨,自是对她也充满了怀疑。
容卿卿连连后退数步,受伤至极的垂下睫毛:“是啊,你先前便是为了那妖女这般抵触长姐的,长姐比你年长近二十载,一番苦心没能阻拦你娶她入门的决心,后来家破人亡也是长姐活该。”
她忽然扯下肩头的衣衫,露出那长达一指的疤痕:“长姐这一剑,是为了护住你留下的,薄珩,当初她为了她那个护卫,为了他们的孽种,持剑要杀你时,是长姐护住了你,就像前两日那般,你瞧她拿剑刺你时,可曾有过片刻犹豫?”
这疤痕一瞧便已有数年的光景,便是再厉害的妆都造不出来的。
容卿薄终于动容。
他知道容卿卿是这世上他唯一可以信赖的,他们一母同胞,容卿薄出生时母后便离世,这么多年来容卿卿将自己的儿女都搁下了,是真的将他当命一样护大的。
容卿卿的泪慢慢的落了下来,写满了伤痛与无奈:“薄珩,你已经被她设计陷害了一遭了,若此次再因那张容貌失了分寸,长姐……还能护你几次?长姐还能活着看到你完成母后的遗愿么?”
容卿薄薄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出什么。
……
北翟是个好地方。
虽说地界比南冥小了些,但听闻此处有一种鸟,名唤鸾鸟,通体紫中透白,身细,尾长,生于地势险峻、遍布红铜的女床之山,其肉腥重,可做药用,药性亦正亦邪,可治百病,但需煮透一日一夜方可用做药引,否则便是慢性难解的毒,慢慢侵袭五脏六腑,至人生不如死。
姜绾绾是头一次来北翟,怀星却是跟着寒诗来过许多次了,哪里卖的包子最好吃,哪里做的泥娃娃最好看,他比谁都清楚。
二楼雅间,小二送来了上好的雨后龙井,姜绾绾给自己倒了一杯,又要了一壶清水给怀星。
她有心事,眉心拢着,茶也喝的心不在焉。
怀星却是个坐不住的,小腿一甩便从板凳上下来,歪着小脑袋道:“娘亲,门口有卖粽子的,娘亲要不要吃粽子?”
姜绾绾食指点了茶水,正漫不经心的在桌前画着什么。
闻言,淡淡道:“嗯,娘亲不止瞧见了粽子,还瞧见了粽子摊旁边的糖葫芦。”
怀星润嘟嘟的小嘴撅了撅:“那咱们出门时,小舅舅给了娘亲一两银子的,我都瞧见了,咱们要是省着花了,回头大舅舅瞧见了就抢去买酒喝啦,倒不如咱们花了。”
人不大嘛,小算盘打的倒是挺响的。
姜绾绾摇摇头,自怀中掏出银子来递给他:“别乱跑,买了粽子跟糖葫芦便回来,……顺便给你大舅舅小舅舅都买点,他们也爱吃。”
“好嘞。”
小短腿跑的倒是挺快,话音落地便一溜烟没了踪影。
姜绾绾倒也不怕他会跑丢,那粽子摊就在对面,她自这边一抬眼便能瞧见,便是他真的有危险,也能很快赶过去。
一楼戏台上,惊堂木拍桌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随即便引起阵阵喝彩声。
她觉得有些累,但还是勉强打起精神来往楼下瞧了一眼,也不知那说书先生要讲什么,不过短短一炷香功夫,台前二三十张长板凳已经人满为患,一个个怀抱瓜子紧张的期待着。
说书先生年近耳顺之年,身形单薄,着一件青色大褂,抑扬顿挫的便开讲了:“话说咱们北翟以南,那南冥皇朝当朝的摄政王容卿薄,曾娶三伏山一绝色美人儿为王妃,这王妃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是嫣然一笑,倾城倾国呐,一入东池宫的大门,那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姜绾绾单手支着额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刚要起身,脚下却是忽然一软,身子便不受控制的向后倒了下去。
折扇合拢的声响划过耳膜,又在下一瞬横在她腰间,那绵软的身子便随着折扇的一挑一勾,落入了一具宽阔挺拔的胸膛里。
卵状的墨玉映入眼帘,容卿薄瑞风眸挑出轻薄冷冽的弧度:“好巧,摄政王妃也来听戏?”
那双墨色的瞳孔仿佛万年不透光的冷潭,不见波纹,不见温度。
姜绾绾整个身体都是麻的,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压着沉入了那冷潭的深处,只模糊的听到嗡嗡声,唇舌都僵的动弹不得。
这样烈的药,下的重了,寻常人许会瘫在床榻之上,一生都无法行走动弹。
这样烈的药,他容卿薄……竟……也用在了她的身上。
她看着他,许是药力的缘故,苍白的小脸上并不见多少情绪。
可那纯净如琥珀的眸,分明填满了震惊与悲怆。
好似他本不该这样伤害她。
好似她从未想过,他竟也会这般伤害她。
这目光瞧的他心惊,心头像是突然被压上了一块又重又大的冰块一般,沉闷又冷麻。
心头烦乱,索性直接将她丢至一旁的贵妃榻上:“你既有胆量背叛本王,便该知晓终有一日会遭此一难。”
身后的护卫们立刻将周遭的屏风无声无息拉过来,将贵妃榻严丝合缝的包围了起来。
楼下,说书先生正讲到精彩之处,引的喝彩声阵阵。
“可谁知啊,这王妃人美至极,却也是不安分至极,不止私底下同她那护卫有染,就连那庞氏大家族的一个嫡亲的儿子,也被她勾走了魂,听说啊,为了她不惜亲手弑母,抢夺庞氏当家主人的位子,最后连命都搭在了她手里,啧啧……可惜,是真可惜……”
温热的指滑过她汗湿的发,容卿薄听着那说书先生义愤填膺的描述,低低冷冷的笑出声来:“难怪连本王都栽在你身上,可惜了,想来这会儿你那护卫也是自身难保,若回头他还有口气,本王定要他好好瞧一瞧,你同你们那孽种在本王这儿是如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姜绾绾这一生,有过无数次的生死存亡,愤怒无助,抑或绝望悲痛。
却是生平第一次,这般屈辱。
叫她生不如死的屈辱。
是容卿薄给她的。
是那个为了他,叫她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敌人手下留情的人。
她的沉默叫容卿薄不知怎的渐渐暴躁,将她翻了个身背对了自己,大手轻而易举的便掐住了那曲线优美的颈。
颈骨脆弱,他只需稍稍用力,便可轻而易举取了她的性命。
他俯下身,贴着她耳畔低语:“交出那孽种,或许本王还能大发善心的赐你个全尸,如何?”
“小孽种来了,劳烦阁下歇口气儿,娘亲说啦,粽子要趁热吃才好吃的。”
凭空一道稚嫩的声音忽然传来。
容卿薄危险眯眸。
那屏风被一只小脚踢开了些许,小家伙一手提了两三包的粽子,另一手攥着三根糖葫芦,剑眉星目,俊俏非常。
那双瑞风眸实在太过罕见,遗传自容卿薄的母后,是连容卿卿都不曾拥有的,除了容卿薄以外的唯一一双瑞凤眼。
小孽种慢悠悠的,一手勾起凌乱了一地的腰带衣衫丢了过去:“大夏天的蚊子多,衣裳都穿好了。”
容卿薄几乎是本能的单手接了那衣衫,目光却依旧紧紧盯着他不放。
楼下,说书先生依旧说的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听说啊,这摄政王妃还曾偷偷生下一个小孽种,具体是谁的种,也不好说,容貌呢,三分像她的第一个奸夫护卫,三分像她的第二个奸夫,也就是庞氏家族的嫡子,还有四分像她的第三个奸夫,听说这奸夫身份神秘,也是个厉害角色……”
小孽种一歪小肥腰,靠着栏杆冲楼下喊:“说错啦说错啦,你上次明明说的是四分像第二个奸夫的。”
他一出声,楼下听戏人纷纷抬头。
“哟,谁家的娃娃这么好看?快下来给姐姐抱抱……”
“他你都不认识?他可是这十里八村出了名的野孩子,别看长得俊俏,骨子里可是坏透了,上次还把我家孩子打的流鼻血来着。”
“这种野孩子多了去了,听说大多都是花楼中的女子生下的,连亲生爹爹是谁都不知道,丢的到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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