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稳重从容的五殿下,也难得举止间见了浮躁,眨眼间出现在了他们身侧,一个轻巧的力道便将修篁拦至了身后。
“三哥安排周到,五弟自是放心。”
他眉心明显的压着几分冷意,但嗓音依旧稳的听不出半分波动,只不动声色的叫人稳住修篁。
……
夜里有些冷。
胃里不舒服的厉害,姜绾绾翻来覆去忍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起身,慢慢踱至桌前,一杯热茶刚刚倒满,就听外头响起不紧不慢的三声叩门声。
她垂眸喝了口茶,那滚烫的温度稍稍舒缓了绞痛的胃,这才淡声道:“进。”
推门而入的人却不是修篁或容卿薄。
素染手指一红木托盘,一碟清粥,两道素菜,迈着小碎步款款而入,柔声道:“姜姑娘,听说殿下备了接风宴,想来姜姑娘在宴席上喝了不少酒,妾身便亲手做了两道小菜,来给姑娘暖暖胃。”
姜绾绾按着抽疼不止的眉心:“多谢。”
她的声音有些哑,不像是被酒熏染的,更像是某种情绪低落下的嘶哑。
素染便将托盘放到一旁,关切道:“姜姑娘可是身子不舒坦?恰巧殿下也患有头疾,素染闲来无事便同大夫学了一手,若姜姑娘不嫌弃,可否让素染一试?”
“多谢。”
姜绾绾依旧半敛着睫毛,冷冷淡淡的拒绝:“绾绾一介素衣,身子粗使惯了,倒也不必劳烦素染娘子亲自动手,歇息一夜就好了。”
一桌之隔,素染却热情的有些过头:“姜姑娘不必客气,姜姑娘既是殿下的座上宾,自然也是素染的座上宾,岂能让姑娘在此住的不舒心,姑娘且去榻上躺一会儿,素染回屋去取针。”
话落,起身便向外头走。
一开门,挽香殿外数名暗卫忽然飞身而落,眨眼间将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内的一名男子围在了中间。
剑光杀气逼人,那着小厮衣衫的年轻男子动也不动的站在人群包围间,随手将托盘丢至一旁。
一场无声的僵持,因素染忽然一声惊恐的:“刺客——来人,立刻将刺客斩杀于此,免伤及东池宫贵客!”
立在院内的数名暗卫面面相觑。
一边是瞧着眼熟的刺客,一边是侧王妃的亲口命令,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行动才好。
月骨几乎是立刻便飞身而至,瞧了一眼被围在人群中逃无可逃的,且明显没打算逃的刺客,面色忽然就阴郁了一下:“把人带下去。”
“月骨!”
素染立刻出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此事非同小可,若出任何纰漏,你担得起长姐的雷霆之怒么?”
月骨安静片刻,未等出声,那被护卫团团围住的人倒是先笑了:“昔日瞧着素染娘子温温柔柔,一口一个姐姐的唤着,不想还藏了这般心狠手辣的心思,怎么?怕我掀了你们东池宫的老底么?”
“拾遗公子。”
月骨低声提醒他:“此处不该是你来的地方,还是尽快离开吧,若被长公主发现,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他自知这话一旦出了口,或许连自己都会被连累至死。
长公主在此事上容不下一粒沙子,若有谁胆敢将她苦心封藏的旧事掀开,那必定是要被她天涯海角追杀的。
但或许拾遗是唯一知道寒诗如今所在的人了。
他便是冒这一死的风险,也要保全了他。
时隔多年,曾经心思阴暗的少年已经长大,轮廓分明了许多,眼底沉淀的更加让人难以捉摸。
僵持中,素染已经提高了裙摆疾步下楼,厉声道:“月骨,你不过东池宫护卫首领,本宫却是这东池宫堂堂正正的侧王妃,你敢抗命?!”
乍一听,竟颇有几分东池宫主位的架势了。
话落,直接从护卫手中抢了剑。
拾遗不懂剑术,又被这么多护卫困着,便是她一剑刺过去,他也只能眼睁睁等死。
挽香殿内,姜绾绾一杯茶饮尽,将茶杯不偏不倚的放归原位,这才起身慢条斯理的过去:“抗命如何?不抗命又如何?绾绾离东池宫太久,规矩都忘的差不多了,不如劳烦素染妹妹亲自解释一下?”
一声妹妹,叫素染刚刚从护卫手中抢下的剑都没握住,哐当一声落了地。
她大惊失色,如同被一道惊雷狠狠劈重,不敢置信的僵在原地,甚至不敢回头去看她一眼。
月骨似是也吃了一惊,半信半疑的看着她,薄唇动了动,似是想问一句,又不知为何话到了舌尖又咽了回去。
姜绾绾便在这片诡异的沉默中,慢条斯理的走下台阶,走入护卫包围的圆圈中,抬手轻轻将拾遗遮在额前的短发撩开,笑了下:“我们拾遗长大了。”
她明明是在笑的,可眼底却分明又被一潭死水填满,不见半分波澜。
拾遗眉角扬高,一笑,就又是纯纯又坏坏的样子:“听说你还活着,特意赶来瞧一瞧,还真叫我瞧到了个新鲜的。”
月骨终究还是没控制住,单膝跪了下去:“月骨有罪,请王妃责罚。”
一声王妃,似是又将时间拉回到了三年前。
素染浑身一震,像是突然自混沌中清醒过来一般,踉跄着冲过来:“什么王妃!!东池宫早已日月更替换了主子,如今的王妃是庞湾湾,侧王妃是我素染,哪里还有她姜绾绾的容身之地!”
没有退路了。
姜绾绾有多护短她太清楚不过,刚刚她想斩杀拾遗的事她既已全数落入了眼中,那便再不能退缩了。
如今的她背靠长公主,而她姜绾绾呢?殿下忘了她,也忘了他们的过往,云上衣死了,三伏山也沦为了长公主的囊中之物。
如今的姜绾绾,不过丧家之犬一条,若不趁此机会同她抵死一拼,她的下场便是第二个庞明珠,死在拦截她的路上!
“素染妹妹。”
姜绾绾一手扶着拾遗,慢慢转身,温和的瞧着她:“你我姐妹一场,比起庞明珠,算得上是井水不犯河水了,但好好的路你不走,为何偏要走庞明珠的路?”
素染面色一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视线错过她,顿了一顿,忽然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飞快的跑了开来。
寻着她的身影追过去,自然而然便寻到了闻声而至的摄政王殿下。
容卿法同修篁也慢了几步,便紧着过来了。
素染是真的怕极了,瑟缩在容卿薄身后:“殿下,挽香殿来了刺客……”
夜色深而浓。
容卿薄微微眯眸,视线缓缓将面前几步之遥的小女子上下扫视了一遍:“瞧得见了?”
她的视线明显的对了焦,在这样深的夜里竟生出近乎逼的人不能直视的光来。
素染躲在后面,不知怎的,紧张的攥紧了容卿薄的衣袖。
她有些怕,但更多的是笃定,笃定姜绾绾在经历了三年前的绞杀后,在知道她这么多年的悲惨都是由容卿卿一手造就后,绝对不会揭开那层纱,继续留在这东池宫。
姜绾绾敛眉,温和有礼道:“劳烦殿下费心招待,绾绾感激不尽,奈何身负紧要之事,就不多叨扰了,拾遗,我们走。”
擦肩而过之时,不意外的被护卫截下。
她默了默,终于转身看向他。
这是她自接风宴起,真正意义的看着他,直视着他的眼睛:“殿下还有事?”
容卿薄低下头对上她的目光,那样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睛,他甚至能清楚的看到里面自己的倒影。
便要笑不笑道:“绾绾有什么要紧的事不妨同本王说一说,或许本王能帮忙呢?”
“多谢。”
她干脆利落的给了他两个字,稍稍一停顿,又是更干脆利落的两个字:“不必。”
连多余的客套都懒得说了。
容卿薄淡淡道:“既是这样,那显然还不是十分要紧的,绾绾还是继续在这东池宫住着吧,外头危险。”
修篁终于看不下去,两三步上前将她护在身后:“头一次瞧见你这般强取豪夺之徒!她要走,你又凭什么阻拦?!”
容卿薄唇角自始至终都勾着的一点温和便在他这句话间淡了下去。
“五弟,少年蛮横,还需调教,本王此番恰好有空,便替你做了。”
话音一落,轻薄剑应声而出!
容卿法面色一沉,刚要上前,下一瞬月骨手中的利剑也随之出鞘!
握着剑柄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对面,离他不足两步之遥的姜绾绾。
那尖锐的剑尖便直抵他胸口。
在轻薄剑锋利的剑刃直抵修篁颈口的同一时间。
不过片刻之余,周遭的护卫们立刻纷纷出剑,无声无息间,剑拔弩张的气氛逼的众人都绷紧了一根神经。
容卿薄垂眸,瞧着已雷霆万钧之势直抵胸口的剑尖,缓了片刻,低声道:“本王不信,绾绾会真的……”
话尚在舌尖,下一瞬,那剑尖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刺破衣衫,不偏不倚的进了一寸。
“殿下————”素染失声尖叫。
月骨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有生之年他的佩剑竟会伤到他的主子。
他立刻单膝跪地:“王……姜姑娘,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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