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有些好笑,挑眉道:“素染妹妹这话说的,这孩子之事,你该与殿下商谈才对,怎的竟与我聊起来了?”
素染定定看着她,声音不知不觉就有些冷:“这里没有外人,王妃就不要与素染多做拐弯抹角了吧,殿下在意你的想法,若你不松口,殿下自是不愿伤了你与三伏的颜面。”
伤了你与三伏的颜面。
言外之意,不过是在说她自己既不能生育,又霸占着容卿薄不许他去其他妾室那里,不许她们怀上孩子。
说她拿三伏要挟容卿薄。
姜绾绾也不生气,依旧温温和和的口吻:“我这身子什么样,从未欺瞒过殿下,至于孩子……殿下与素染妹妹要不要孩子,权在你们自己,我既不在意,也未曾阻拦过。”
“王妃……”
她打断她,继续道:“我若真有心阻拦,也不会一走三年,且走的干脆利落,半点余地都不留,若说我回来后纠缠殿下不放,导致素染妹妹不能与殿下亲近欢好,那我离开东池宫的那三年里,素染妹妹又在做什么呢?素染妹妹那整整三年都没能怀上殿下的孩子,怎么这会儿才记起来把过错怪到我头上来呢?”
素染似是有些怒,原本搭在桌前的手指收紧,美目含怒道:“王妃这话便是强词夺理了,如若不是王妃,殿下又怎会对我们几个退避三舍?王妃既叫人将素染从庞氏接回来,又何苦咄咄相逼,非得看这么多女子形单影只不得夫君宠爱,只独爱你一人才满意么?王妃如此行径,东池宫内的妃妾死的死,废的废,就不怕有朝一日上天动怒,遭反噬么?!”
遭反噬。
死的死,废的废。
原来,她是瞧见了其他女人的下场,慌了神。
先前那死去的妾室既不是她的手笔,又怎能算到她的头上去?难道就因为庞明珠想利用她的死陷害她,就顺理成章的把这条命算给她了?
还反噬。
她姜绾绾在地狱血污里挣扎徘徊二十载,最不怕的就是上天,便是真的反噬又如何?!
她漫不经心的向后靠了靠,冷漠道:“素染妹妹不要混淆了,一来,不是我要将你从庞氏接回来的,是长公主的意思,我在其中的作用,与那几个抬你回来的轿夫没什么区别,素染妹妹若不愿意,当初就可直接拒绝的,二来,若素染妹妹与我记得都不错,我应该是未曾许诺过一定会叫你得承殿下雨露,为殿下孕育子嗣的,最后,我的确不清楚素染妹妹的‘个中滋味’,你过的辛苦委屈是你的事,我没道理为你的‘个中滋味’奔波辛劳,如同我的‘个中滋味’一般,也从未把怨气撒在素染妹妹你这里,大家过的都不怎么如意,便不要彼此为难了吧。”
她今日的所有耐性与好脾气,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说来说去,不过就是想要她出面,让容卿薄宿在她殿内,给她个孩子。
一件本可以与容卿薄商量的事,却非要缠着她一同搅进来,怎么?她瞧着就是那么喜欢广施真善美的小可爱么?
不好意思,她真的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管这些情情爱爱的事。
起身,刚刚迈出去一步,就听到身后素染忽然起身的动静。
她似是没站稳,又或许是因为腿上的伤,踉跄着摔了下去。
“王妃!”
素染挣扎着跪坐在地,咬紧牙关道:“王妃……我这辈子没求过别人什么,只此一件,素染求你……只要一个孩子,只要素染生下殿下一个孩子,便自此彻底在东池宫内做个透明,再不影响王妃与殿下半点情分……”
姜绾绾没有回头,只冷静道:“既未求过人,便不要把这第一次随随便便浪费在我这里了,去求殿下吧,青梅竹马情谊在那里,他自会心软,至于我……便是真的有心,便是真的心软,也不会将这点心软用在旁人身上。”
……
风有些急,掀起衣角,似是要将她撕扯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雪儿跟在身后,瞧她走的心不在焉,于是道:“主子,珍馐殿里备了早膳,主子该用早膳了。”
姜绾绾走的很慢,闻言,也只是慢吞吞的应了声,便下意识的往珍馐殿走。
早膳已经备好,粥还是温热的,她尝了一口,记起来什么,于是道:“这粥做的不错,让他们送些给拾遗吧,对了,把这几样甜品带着,他爱吃甜的。”
雪儿便拿了食盒,一一备好,拎着食盒去了。
姜绾绾手中握着箸筷,一片藕片还在半空中,半地里就被一只保养的极为纤细好看的手握住,连筷子带藕片一并摔在了她脸上。
“吃?!你个贱婢!若不是看在薄珩的份上,本宫岂容你在东池宫放肆这么久!如今你竟将算盘打到本宫头上来?!本宫瞧着你们姐弟是狗胆包天了,你那弟弟,本宫便带回去亲自教育两日,叫他亲眼见识见识什么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姜绾绾慢条斯理的拿帕子擦了擦脸上被溅到的汤汁,平心静气道:“长公主何必动这样的怒,便是不同意,将庞夏带回去就是,拾遗这边绾绾自会悉心教导,就不牢长公主费心了。”
“教导?”
容卿卿听的直冷笑:“就凭你?你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能教出什么好弟弟来?!本宫且告诉你,夏儿早已有了婚配良人,对方出身书香世家,温文尔雅,满腹诗书,且是状元郎出身,与你那个所谓的弟弟云泥之别,你们胆敢坏了这桩婚事,本宫定要亲手拧下他的脑袋!”
姜绾绾垂眸:“长公主息怒,绾绾自会劝诫弟弟。”
她自始至终都云淡风轻的态度惹的容卿卿更是怒火中烧,凤眸微眯,盯着她顿了片刻,忽而冷笑道:“知晓本宫为何不允你那弟弟招惹夏儿么?他出身卑贱也便罢了,本宫听闻他幼时曾片衣不着的被人用绳子套着在地上爬,当狗一样给人取乐,便是商府内最低贱的男仆都能肆意拿他的身子取乐,怕就是真娶回家个女子也做不了什么了吧?”
姜绾绾平静的面具,就在她一声一声掷地有声的讽刺中,轰、然、而、裂!
她慢慢起身,眼眸像是最深最寒的夜里沉入潭底的两轮圆月,荡了一层又碎又冷的薄冰,穿透她的身体。
容卿卿站在原地未动,冷笑着睨她:“你今日动本宫一根手指试试!本宫要你整个三伏都吐三口血来赔!”
姜绾绾直接绕过她:“绾绾身体不适,先行休息,长公主慢走,不送。”
“……”
容卿卿红唇抿成一条直线,转身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恨恨咬牙。
……
容卿薄回东池宫时,已是暮霭沉沉,比预料中迟了两个时辰。
这个时辰,平日里晚膳都已用过了。
怕是那小暴脾气这会儿饿着肚子也该等的不耐烦了,便连衣衫都先不换了,径直去了膳房。
晚膳已备好,桌前却未见姜绾绾的身影。
他接过婢女递来的湿帕子擦拭了一下手,问:“王妃人呢?”
婢女斟酌片刻:“回殿下,王妃用过早膳后便歇下了,一直睡到午后,醒来觉得无聊,便带着婢女雪儿出去了,说是给殿下置办些布料做衣衫,可能还要去趟万礼宫,晚膳就在那里解决了,让殿下不要等她,晚些时候王妃便会回来。”
容卿薄听的眉尾微挑。
什么时候这么乖巧了,竟还想着替他置办新衣裳了。
“派人去万礼宫候着,夜深露重,莫要叫王妃染了风寒。”
“是,殿下。”
箸筷刚刚扶起,还未落下,又忽然顿住。
男人眉心不知怎的忽然压沉:“你刚刚说,用过早膳便歇下了,一直睡到午后?醒来……觉得无聊?”
婢女刚要转身,闻言又愣愣的转过来,茫然点头:“是的,殿下,有什么不妥吗?”
“她就没去看看她那宝贝弟弟?”
“回殿下,晨起去过一趟。”
只去过一趟。
昨夜拾遗那一划,险些把自己半条命划了进去,她今日便是再无事可做,也不会有什么心情去睡觉,又逛街买布料。
有那功夫,巴不得扒拉在她那弟弟窗前好好伺候着。
这么想着,便搁了碗筷:“月骨,多派几波人出去寻寻王妃,万礼宫那边也遣人去问问。”
月骨应声,顿了片刻又道:“殿下,刚刚属下来报,说是长公主今晨来了一趟,将夏姑娘与拾遗捉了个正着,据说当即甩了夏姑娘一个耳光,后来又与王妃在这里争执了几句,王妃出来时脸色便很不好。”
容卿薄头痛的捏了捏眉心:“备马。”
“是。”
……
公主府。
老远便听到庞夏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一进门,就瞧见容卿卿手中握着一根柳条,恨铁不成钢的追着庞夏抽。
一旁的仆人们瑟瑟发抖不敢作声,自是不敢护着。
一眼瞧见容卿薄进来了,庞夏这才立刻哭着躲到了他身后,眼泪汪汪道:“舅舅救我,娘要打死我……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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