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绾绾闭着眼睛趴在他怀里缓了许久,体内汹涌翻动的内力终于平息,这才缓出一口气,笑道:“我不是因着东池宫才这样,我正是因在东池宫久了,沾了太多烟火气,伤了太多元气,才会如此。”
云上衣却只是抱着她,在人前那样沉稳温润的男子,眼下却哭的像个小孩子,只喃喃重复道:“是哥哥对不起你,绾绾,是哥哥对不起你……”
这样广阔的天地里,他们都孤独到只能彼此依靠取暖,是彼此唯一可以背对背,进可斩杀敌人,退可寻庇护的存在。
她必须活着,她必须活下去。
又过了足足两个月,姜绾绾终于出关,但只有寒诗跟云上衣两个人知道,她并不打算留在望雪峰,她得替哥哥处理很多事情。
半年不见,寒诗还是一副看她一眼都觉得多余的死样子,抱着无命靠在画云洞外:“要去哪儿?”
姜绾绾再见到他却是很高兴,笑眯了眼睛:“不管去哪里,小女子身娇体弱,还请寒诗大大多多关照呀。”
寒诗嫌弃的抖了抖身子。
姜绾绾这次出行,有几件重要的事要解决,但更重要的,是寻找三伏的前师尊云之贺,前些日子有弟子在魏都的一处佛寺内发现了云之贺从不离身的佛珠,且在屋内碗里发现了残存的软骨散的味道,推测师尊是被贼人截了去。
云之贺是云上衣此生唯一敬畏之人,他谨言慎行的遵守着对云之贺的所有承诺,将他奉为再生父母,她必须尽快找到他,哥哥才能安下心来处理三伏事务。
路上下起了雪,马车走的缓慢,压着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姜绾绾在马车里就着小暖炉煮茶,一口茶刚到唇边,就听外面寒诗道:“对了,前些日子那摄政王来过了。”
姜绾绾慢条斯理的抿了口滚烫的茶,漫不经心应了声:“哦?”
“大概有一两个月了吧?夜里来的,带了很多好吃的,都给我偷偷吃了,他还去画云洞外待了许久,就我平时给你送饭那地方。”
她笑笑,浑不在意道:“哦。”
这过分简短的反应叫他不悦,又道:“他给你的那些信我都没动,放你屋里了,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少了些,月骨也没来了,另外有个人来送的。”
姜绾绾却忽然令起了一个话题:“庞川乌怎么样了?香薷呢?”
“能走能跑能跳了,整天在院子里练剑,阴气森森的,那女的也是个死心眼,不管不顾的往上贴,当祖宗似的伺候着,我这次出来,特意告诉他们我接了个私活,以后云上衣亲自给你送饭,这才出来,我聪明吧?”
姜绾绾忽然发现他比以前话多了很多,这个变化还是很叫她愉悦的。
她倒了杯茶,挑帘送过去:“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寒诗接了,一口喝完,把杯子递回去的时候扫了她一眼。
这一眼看得有些刻意,似是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姜绾绾问:“看什么呢?”
寒诗道:“的确是好看,除了那云上衣,你大约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难怪那死残废因爱生恨。”
死残废……
因爱生恨……
姜绾绾哭笑不得:“你这从哪儿学来的成语,我且告诉你,这庞川乌虽打不过你,但胜在心狠,你不要当面这样叫他,回头在他那里吃了苦头别来找我哭。”
寒诗哼了哼,不说话了。
……
去往魏都的路上,差不多可以经过湘湖,湘湖地势偏僻难行,以六湖七山闻名,本是片十分和谐宁静的净土,却因两年前出现的一窝贼匪打破平静。
这窝贼匪也不挑,碰到女子抢女子,碰到钱财劫钱财,前前后后一共有二十七个女子被劫,六十二个男子被劫财杀害。
偏这地方山深湖远,官府绞杀了好几次,那伙贼匪却是神出鬼没,始终没能摸到他们的贼窝所在。
百姓们苦不堪言,几次祈求朝廷,送出去的联名信都如石沉大海般没了音讯,这才不得已转而求到了三伏上。
这件事叫哥哥苦恼了许久,因他曾派过一拨人来调查,却不料派出来的七个弟子全都没了踪迹,怕是已经遭了意外。
这是他眼下最担心的,自然也是姜绾绾眼下最要紧要处理的。
路过一处湖泊,湖色碧绿,荡出层层涟漪。
寒诗停了马车,姜绾绾舒展着腰肢下去,迎面柔和的夏风吹来,她微微眯了眼。
前后不过才一天多的时间,昨日在三伏时还下着雪,这里却已经热到叫人汗涔涔了,但景色实在是美,山色秀丽,湖泊干净。
这样好的景,不是叫苍蝇来欣赏的。
寒诗咬着一块蜜饯,眯眼瞧着她站那里不动。
姜绾绾见他也不动,也不逼他,只道:“我打头阵,后面你来,我刚出关,可不想累着自己。”
话落,慢悠悠的晃到湖边,俯下身,那澄澈的湖水下什么都瞧不见。
既是瞧不见,那就不瞧了吧。
这么想着,随手便将手边一根细细的芦苇根从湖中抽了出来。
芦苇中空,在她手心被轻而易举的捏扁,揉碎。
另外几根芦苇离的远,而她又实在不想沾湿了鞋袜,于是就耐着心的等。
湖面安静了一会儿,离她最近的一处蓦地掀起一阵破水而出的巨响。
一颗湿漉漉的脑袋还未曾冒出水面,就被她一脚狠狠踩了回去。
下一瞬,那之前还静静停在湖水里的几根‘芦苇’纷纷破水而出,可头都还没露出来,只觉得头顶骤然一沉,又一个个的被沉重的力道压着回了水里。
姜绾绾挑眉扫了眼在湖水里肆意踩着几颗不停试图往外冒的脑袋玩的不亦乐乎的寒诗,随手拽住脚下人的头发将他提出了湖面。
那人一身跟湖水接近的碧绿色衣裳,像个刚出水的水鬼般趴在地上不断的呛咳着,一手还没摸到腰间的刀,就被抢走了。
冰凉的刀刃拍着他的脸,姜绾绾蹲在他脑袋前,慢条斯理的问:“湘湖山贼匪?”
“不是不是,我不是——”
那人慌忙摆手,慌张道:“但我知道他们在哪里,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他们。”
找他们?
去他们的地盘,掉他们的坑里?
“我不要。”
她像个任性的孩子般,笑盈盈道:“我就在这里等他们,你们这林林总总也得有七八个人了,他们一天不来,我就杀一个,杀光了你们我们就跑,好不好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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