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叫你回国你都推三阻四的,怎么这次这么干脆?有男人了?”
手机开着扬声器模式,倒扣在玄关矮柜上,被一条宝蓝色方巾半盖着。
真丝薄料挡不住彼得的调侃,他的声音戏谑地传出来,扩散在酒店房间里。
虞浅站在镜子前涂口红,没能第一时间回应。
却听见彼得的声音忽然兴奋起来,他在电话里扬着调子追问:“嘿,虞浅,怎么不说话?真有男人了?”
金属口红管被丢进包里,虞浅对着镜子抿抿唇,淡声说:“想多了。”
这么回答时,她忽然想起昨天在办公楼里看见的身影,于是随口问:“彼得,你推荐我来这家公司,是不是有什么人在中间收买你了?”
虞浅回国合作的这家公司叫“Eleven”,是一家年轻的杂志公司。
据说老板年纪也不大,算是后起之秀。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公司老板会是程骁南。
这家公司是彼得在春天时推荐给她的。
彼得当时的原话是:“Eleven”这家公司做出来的杂志,拍的都是些商业性不强、不怎么赚钱的东西,但主题都还挺有意义的。任性和搞情怀这两点,和你挺像,不如你合作一下,可能会觉得开心。
彼得是个十分敏感的男人,四十几岁了仍然拥有一颗易碎的玻璃心。
被质问后,他在电话里激动地问候了虞浅的祖宗十八代,并控诉道:“你居然怀疑我的用心?!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我是会被人收买的人?我们曾经在穷困潦倒时,共享过房子、自行车、超市的特价牛奶和一个锅里煮出来的泡面......”
“‘穷困潦倒’这词儿不精准,我只穷过,困和潦倒不是我,谢谢。”
虞浅拎出一双细跟高跟鞋穿上,语气淡淡地打断他,“还有,潘二狗,你这样脆弱又敏感的样子,非常非常像基佬。”
著名服装设计师彼得·潘,此生最痛恨的两件事:
第一,有人叫他本名,潘二狗。
第二,有人说他像基佬。
就像虞浅讨厌把窗外那些叶片宽大的树称为“法国梧桐”一样,每次有人提到法桐,她都要纠正,说是“二球悬铃木”。
于是彼得疯了,用尽毕生绝学,三国语言共用,骂她没良心。
在国外呆的时间太久太久,回国这两天虞浅其实有那么一点不习惯。
睡醒睁眼时,总会怔一下才能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不过这会儿听着电话里的吵闹,她突然觉得帝都市的隐隐霾色,好像也没那么难适应。
斗嘴吵架是虞浅和彼得的常态,吵一会儿又会莫名停止。
就像现在,彼得已经恢复了八卦的语气,在问她:“不过虞浅,你会这么问我,是不是你遇见了什么熟人?”
“算是吧。”
彼得的思维忽然浪漫起来:“你说说你在国外呆了7年,7年呢!一回国就在新公司遇见熟人,这可是缘分,说说看,你那个熟人是男的女的?”
“男的。”
“啊!男人!”
虞浅觉得彼得不该当服装设计师,他该去唱男高音。
虞浅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
她和程骁南之间就算有缘分,那也是孽缘。
“说说呗虞浅,是什么关系的男人?帅吗?有可能发展一下吗?”
什么关系?
虞浅想了想,怎么想都觉得不算前任,只说是撩过的一个弟弟。
“啊,没意思,你撩过的弟弟可太多了,你的生活乐趣不就是撩弟弟么......”
可能因为虞浅没说话,彼得反应过来,“怎么,不是平时那种逗一逗就拉倒的?是认真撩过的?”
“嗯。”
“没在一起?你还有过失手的时候?”
怎么说呢,不算失手,只是撩到一半她叫停出国了而已。
虞浅笑一笑,换回刚才的话题:“所以你真的没有被收买?”
彼得气得直接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时是早晨7点半,卧室窗子开着,九月的风携着初秋的微凉,卷入室内。
虞浅拿出昨天从“Eleven”那边带回来的合同,重新看了一遍,脑子里却浮现出遇见程骁南的情景——
“Eleven”给了她最大的合作诚意,接机后直接把人送到公司合作的酒店,说是让虞老师倒时差,哪天休息够了,随时联系他们,再谈合作的事情。
虞浅真就在酒店睡了两天,第二天起来时,外面雷鸣电闪。
层层雨雾和树影里,仍然能能清晰地看到酒店对面的“Eleven”灯牌,在天色昏暗中亮着白光。
其实和“Eleven”合作的事情,虞浅一直不太积极。
但她那天对着坏天气中的灯牌,忽然对“Eleven”起了些兴趣,于是给工作人员打电话,说想要聊聊合作。
工作人员顶着风雨而来,接她去了公司。
虞浅从电梯里迈出来,沾了些泥水的细高跟鞋刚踩在短绒毛毯上,迎面看见了坐在会议室里的熟悉面孔。
那是一间装了落地窗的宽敞会议室,没拉百叶窗,led灯明晃晃。
程骁南就坐在这间会议室里,侧颜对着虞浅的方向。
他整个人放松地仰靠在一张椅子里,两只手交叠在后脑勺上,仰头,垂着眼睑,不知道在看什么文件。
某国际品牌新款的满钻手表,腕带松松地搭在腕骨凸起的地方,奢侈且张扬。
“虞老师,这边请。”
留意到她的目光,工作人员补充说,“那边是高层会议室,坐在里面的是我们老板。”
虞浅挑眉看了一眼,收回视线,神色如常地顺着工作人员的介绍声和引路手势,绕开了那间会议室。
程骁南比起18岁时,似乎多了些成熟和严肃。
认识他时他还是个少年,很难想象他严肃起来说话的样子。
程骁南的声音是那种偏沉、懒洋洋的,总给人一种不着调的感觉。
但偏偏他笑起来,左腮会有一个酒窝,又有点乖似的。
乖是假象。
成年时生日礼物想要舌吻的人,他能乖到哪儿去?
“Eleven”的公司和拍摄基地在“梧桐里”,满街都是虞浅喜欢的二球悬铃木,公司经营模式又很佛系,工作强度不算大。
新公司合心意,这本来是一件舒心的事情。
但得知程骁南是公司老板,虞浅忽然觉得一切都巧得过头了。
甚至产生了那么一点自己在被算计的感觉。
毕竟当年他们分开时,并不算愉快。
7年前,虞浅出国那会儿是春天,机场路的白色玉兰开满枝头。
她站在停机坪上接到程骁南的电话,他在电话里问她为什么出国?
当时她怎么说?好像随口敷衍,说自己要去德国斯坦福大学念博士。
然后挂断电话,联系方式拉黑一条龙。
过去这么久了,程骁南不会还在介怀以前的事情吧?这公司同她合作会不会是为了秋后算账?
但听彼得的意思,他好像也是无意间接触到“Eleven”这家公司的?
虞浅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捏碎蓝莓味爆珠,点燃吸了一口,忽然轻笑出声。
行吧,可能只是偶然。
她叼着烟,单手拄着桌子,拿了酒店桌上的签字笔,在“Eleven”的合同上,龙飞凤舞签了自己的名字。
下午去公司送合同,负责接待她的工作人员依然十分热情,一口一个“虞老师”。
虞浅5岁童模特出道,从业23年,确实担得起业内一声“老师”。但她只说叫名字就好。
工作人员按下了电梯的五层,在电梯壁反光里偷偷打量虞浅。
她穿了一件oversize的冷杏色西装,里面是同色系的蕾丝吊带和阔腿裤,表情淡淡。
可能有的人连笑一笑都不需要,天生令人过目难忘。
虞浅身上永远荡漾着一种风情与魅力。
她的美丽像水,会流动。
虞浅没留意工作人员的打量,正曲着食指,用第二节指侧关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鼻梁。
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的下意识动作。
工作人员愣了愣,这动作好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虞浅在安静的密闭空间里简单想了一下:如果正面遇见程骁南,还是当不认识好了,能免去不少麻烦。
迈出电梯,她下意识往电梯间正对面看了一眼。
会议室很空旷,倒是没再看见什么人。
不过程骁南那块亮晶晶的彩钻手表放在会议桌上,手表旁边是一碟削好皮、切成块的苹果。
可能是放置时间稍长,苹果边缘有些氧化变色。
椅子上有一款小巧的女士包。
过廊里路过两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在低声谈论她们的老板和女朋友恩爱得有多令人羡慕。
流言碎语三两入耳,虞浅弯了弯唇角。
看来是她多虑了。人家弟弟的感情生活很是顺利,还有个会削苹果的贤惠女友。
这样的话,应该没时间对过往耿耿于怀吧?
作者有话说:
程骁南:?谁?谁感情顺利?
姐弟恋,年龄差3,1v1,he。
还是老时间,晚6:00,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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