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太子还没回过神来,阿娆自觉已经扳回一局,眸中那抹得色藏不住。她狡黠的一笑,提着裙摆步伐轻快的就要逃开。
原本阿娆就只想过过嘴瘾,撩一下就跑的。谁知她才转过身没有两步,却冷不防被太子拉住了手腕。
她被迫转过身,正对上太子乌沉沉的眸子,如同幽潭一般深不见底。只听太子殿下嗓音舒缓低沉、不紧不慢的道:“方才没听清,你要去哪儿等孤?”
阿娆使劲的挣了一下,却发现没挣脱开,顿时深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嗯?”周承庭顺势收了手臂,把阿娆往自己怀里带去。“怎么不说话了?”
虽说此处没人,可宫女、内侍们就候在紫檀木隔扇的不远处,甚至小几上的食盒还没有收——若是在宜芝院也就罢了,可这里是太子殿下的清泰殿,太子真的拉着她胡闹的话,以后她还怎么有脸见人?
不对,就是在宜芝院也不行。
阿娆用力的摇了摇头,仿佛这样就能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似的。
“妾身说去帮您铺床。”阿娆认怂,小声道:“您去忙罢,妾身先让人把东西收了?”
周承庭却是没放过她,因握剑而略显粗粝的拇指轻轻拂过她的唇,阿娆想要躲开,可那双矫健有力的手臂把她圈在怀中,她被牢牢的束缚住,根本逃不开。
阿娆被迫仰起头,眼中也被逼出了水光,潋滟妩媚,可他生生又瞧出几分天真无辜的意味,忍不住想要欺负她,想要让她哭。
“可是孤怎么听着,是暖床呢?”太子殿下面色端肃,说出来的话,却让她觉得身上更热了些。还没等阿娆辩解,周承庭便搂住她纤细的腰肢,低头深深吻了下去。
直到阿娆面色潮红、气息不稳,才放过了她。周承庭好笑的看着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阿娆,好整以暇道:“阿娆,你就这点本事还想来拨撩孤?”
那当然是——
阿娆乖乖摇头,诚恳道“不敢了。”
鉴于她“认错态度”良好,太子殿下满意的松开了阿娆,只是仍旧牵着她的手腕没放。周承庭的目光落在墙角的时辰钟上,已经过了戌时三刻。他在心中默默的算了下自己处理公务需要的时间,在亥时前应该能处理完。
长夜漫漫,他还有的是时间让阿娆“看清现实”。
“去罢。”周承庭还了阿娆自由,声音中也难得带了几分轻快。
太子殿下痛痛快快的松了手,倒引得阿娆一阵狐疑。“殿下,那妾身走了?”
“舍不得走?”周承庭声音中带了调侃的笑意,他挑眉道:“想来红袖添香也不错。”
阿娆闻言,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忙道:“妾身这就飞奔过去了。”
太子殿下微微颔首,笑眯眯的看着她。
阿娆怎么看都觉得这笑容不怀好意,忙转身往内殿走去,连食盒都没来得及叫人收。
看着乖乖“自投罗网”的阿娆,周承庭心情很好的让人把食盒、汤碗都收拾走,自己仍旧去了书案前处理公务。
等阿娆到了内殿时,去给阿娆取东西的人也回来了。
自从阿娆有孕、到生下呦呦后,阿娆还没有在清泰殿留宿过。宫女们在有条不紊的把她的惯用的东西摆好,哪怕只留宿一夜,也是极为讲究的。
她顿时便有种恍惚之感,还记得头一次来,她紧张的不得了,简直坐立难安。那时她呆呆的站在床前,甚至都不敢坐下,生怕惹太子不高兴。
“选侍,您可要沐浴?”连枝也跟了回来,问道:“奴婢让人准备好了热水。”
听到连枝的声音,阿娆才回过神来,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她早就不再是先前那个怯懦的小宫女。
是以阿娆点点头,跟着连枝先去沐浴梳洗,擦干了长发后,还未到亥时。阿娆也没等太子,先钻进了被子里。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脑袋来。
等到太子殿下回来时,没有见到灯下只着寝衣的娇俏美人儿,只见床上巨大的“春卷”。
看他来了,那双滴溜溜转的大眼睛慌忙闭上,仿佛他像是洪水猛兽一般。
只是这装睡的伎俩太过于拙劣,周承庭唇角微勾,轻轻笑了起来。他走到床边坐下,大手已经悄悄探了进去,准确无误的握在了她的腰肢上。
阿娆到底没忍住,还是破了功。
“原来你没睡着?”周承庭故作歉然道:“想帮你盖被子,倒是不小心吵到了你。”
在阿娆的怨念的目光中,太子殿下保持着好心情去沐浴洗漱,并且速度很快的回来了。
“殿下,妾身有话要说!”吹了灯、放下了帐子后,阿娆先发制人,她侧过身对着太子殿下,眼睛亮晶晶的道:“是后宫中的一些事,殿下可别嫌烦。”
等太子学着她的样子,也侧着身子对着她,点了点头。
阿娆便把从宁嫔处听来的事、和自己所猜测王皇后、安贵妃各自的用心,捡着重要的都告诉了太子。
“这些事,你看着办罢。”周承庭认真的听完,见阿娆眸中闪过的踟蹰,鼓励她道:“孤相信你,会比孤做得更好。若是用人,你只管跟孟清江说。”
留在宫中,阿娆是无法避免要面对这些,他既是相信阿娆,同时也有能力护住阿娆。
阿娆眼下的身份不高,虽是他长子的生母,若是想在东宫立起来,只怕也不是容易的事。在阿妙离宫之前,如果阿娆能快速的成长起来也不错。
“是。”阿娆听罢,心中既是感激太子的支持,又是对未来又一丝忐忑。不过她却并不畏惧,她知道太子会始终站在她身后,帮助她、支持她。
说完这些事,帐子里旖旎的气氛散了不少,阿娆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您心情不好?”
周承庭才想回说一句“无事”让阿娆放心,可对上那双盛满了担忧的大眼睛,话到了嘴边便又咽了回去,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只是这一声阿娆竟从其中听出一丝郁闷的感觉。
“今日孤去了安远侯府。”周承庭帮阿娆把散落在枕头上的长发理好,轻声道:“孤总觉得秦铮就在附近,他应该也听到了孤的话,可他并没有现身。”
阿娆微愕,虽说早就猜到了秦世子可能就在京中,可这个消息仍然令人振奋。不过……太子的郁闷,她也是能懂的。
太子视世子、秦世子为兄弟,哪怕是两人是一心为了太子,才瞒住秦世子的消息,这个做法多少都令太子有些伤心。
阿娆曾亲眼见到,太子为了尽早让当年的真相水落石出,曾经不眠不休的亲自把定北侯楼晖的案卷全部仔细看过好几遍,还想尽办法调出当年相关的卷宗。
两边都是好心,两边又都有顾虑,若是能开诚布公的说通就好了。
“我还不够强大。”还没等阿娆想好安慰的话,却听太子淡然的开了口。“他们守着这个秘密,定然是为了帮我。”
太子殿下身为国之储君,是真正的天潢贵胄,平日里即便是放低姿态,从骨子里也透着矜贵和骄傲。今日他语调平静的说出近乎于示弱的话,阿娆只觉心里酸涩极了。
她有无数辩驳的话想说,太子能走到今日已是极为艰难。太子有自己的原则,有情有义,明明太子能用更简单的方式、比如联姻来笼络朝臣,可他有情有义,顶住压力迎娶了太子妃。
他值得人追随,所以世子和秦世子才会甘愿如此。
“殿下——”阿娆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出来。她都能想通的道理,太子又岂会不明白?太子也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
周承庭伸出胳膊,把她抱在了怀里。
她发间淡淡的玫瑰香气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觉得很是安心和宁静。
阿娆挣扎了一下便放弃了,左右是想安慰太子殿下,这样也算是起到作用了?
明日一早,她又会见到那个通身尊贵、气度内敛的太子殿下。
而此时的周承庭,流露出的这一分脆弱,只有她看得到。
***
第二日一早,当太子去上朝后,阿娆去了太子妃殿中。
正巧呦呦已经醒了,在姜妙的逗弄下,挥舞着两个小胳膊笑得正欢。
见阿娆来,姜妙把呦呦交到了她的怀中,笑道:“来,快让你娘抱抱你,这两日似是又沉了些。”
呦呦从生下来就不大爱哭,笑得时候更多些。他并不认生,谁抱他都是乐呵呵的。阿娆抱着他肉乎乎的小身子,看着那双纯真无邪大眼睛,心都软成了一片。
“呦呦的眼睛倒是真的随了你。”姜妙的目光在呦呦和阿娆面前来回逡巡,末了才道:“越长大越像了。”
阿娆却觉得这样的圆眼睛实在没什么威慑力,此时她还没想到,这双眸子最大的威力便是让人心软——阿娆听他声音软软糯糯的唤她“娘”,又眨巴着一双圆眼睛,她自是节节败退。
呦呦毕竟还小,不过玩了一会让便困了,阿娆逗他也是懒懒的不爱动。见状,阿娆把呦呦交给了奶娘抱去哄他睡觉。她则是陪着太子妃,去了偏殿用早膳。
“昨晚的小馄饨是你做的罢?”姜妙想起来,打趣道:“这几年你的手艺倒是没丢下。”
阿娆笑了起来。
这是她十岁那年学会的,父王也曾夸过她做得好。
“娘娘,您虽是‘病’了,可也别熬坏了身子。”阿娆不无担忧的看着姜妙。
姜妙唇畔含笑,微微颔首。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姜妙狡黠的眨了眨眼,半开玩笑道:“我还得好好养着身子,将来无论去哪里都好……”
阿娆才要松口气,忽然脑海中有了一个想法。
“娘娘,您称病不仅仅是要离开东宫罢?”左右周围无人,阿娆压低了声音问道:“您是不是想引秦世子出现——”
秦世子之所以不想见太子妃娘娘,正是因为深爱这娘娘,才不想打扰她现下安稳的生活。不想太子在其中为难,也不想世子和夫人难做,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肯现身。
姜妙并没有惊讶,反复知道阿娆会猜到似的。她浅浅一笑,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太子妃“病重”的消息不可能瞒住,只要有心扩散这个消息,不仅京城中,举国上下皆知也不是难事。
即便秦世子一时不在京中,只怕也会快马加鞭的赶回来罢?
姜妙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却终究归于一声叹息。
“我要赌这一次。”
***
云南王府。
这几日来,慕柯明有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他的二弟慕柯容往父王的书房中跑得也太勤了些。
说实话无论是他还是慕柯容,心中对父王都很是敬畏,不比明珠,只将父王当做父亲。
他不过离府办事十数日,他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慕柯容竟不怕父王了,反而满脸笑容的往父王身边凑。更让他奇怪的是父王,竟似是也对慕柯容多了几分倚重。
张侧妃已经回府,慕柯明决定先去请安,再跟她商量一二。
谁知才进了屋子,他顿时感觉到眼前一亮。
一张慕明珠的画像被挂在了张侧妃的房中,一旁还放着十来个卷轴。不用看,应该是慕明珠从小到大那一套画像了。
“刘嬷嬷,娘怎么把珠儿的画像挂出来了?”慕柯明有些担忧道:“娘看了怕是要难受罢?”
先前张侧妃把所有画像都收起来的理由便是害怕睹物思人,见了慕明珠的画像会伤心。
刘嬷嬷沉默了一下。
张侧妃能想通,说到底还是为了大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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