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强抡起胳膊刺向我,我反手一戳,戳中他腿间,他的刀尖也扎入我肩膀。
两声尖叫在废墟上空回荡。
通话还在保持,传来林宗易极为阴沉的嗓音,“乔叔,韩卿是我的底线,她要是在舟山出事,我不只是废掉冠强一个人了,我如今软禁在万隆城,是我心甘情愿效忠蟒叔,可冠强这么干,惹恼了我,我谁也不认。”
乔叔怒吼,“强子!你再继续胡闹,我保不了你!”
冠强捂住裤裆,凶神恶煞瞪着我,“你竟然跟我玩阴的!”
他猛地一掀,我整个人后翻,重重仰倒在石墩旁,撞得眼前发黑。
我低估了冠强的敏捷度,他察觉我发力,用胯骨挡住了刀柄,因此那一下扎歪了,只扎进大腿根。
他举起手机,“乔叔,咱们这艘船会倾覆在华子手里,绝不能让他掌管万隆城的生意了!”
我躺在土坝上,“冠强,天网恢恢,你染了我的血,你也逃不掉偿命。”
他逼近我,“韩卿,华子密谋当卧底,要把蟒叔一网打尽,你肯说实话,我就饶了你,放你走。”
刀尖滴答淌血,我屁股蹭着地面不断后退,背后是破败的围墙,已经退无可退,我一横心,“你亲口告诉我,你嫉妒他继承蟒叔的产业,你要取代他,必须先扳倒他。他分明没做过,我凭什么和你一起泼脏。”
冠强捏紧刀,“我看你活腻了!”
我本能劈开双腿,刀刃扑了空,惊险躲过一劫,我抄起一块石头,朝冠强的头顶砍去,他一晃神,石头砸出一个血窟窿,他抹了一把,血污彻底激怒了他,他扔了刀,拔出腰间明晃晃的武器,黑洞般的圆孔直冲我。
与此同时,山底爆发了激烈的打斗声,似乎两拨人马在交火。
我以为赵队赶来了,我大声说,“冠强,你插翅难逃了,我劝你最好投降。”
他的对讲机忽然嗡嗡作响,“有十几个保镖,是从公路方向进来的。”
冠强一愣,“是便衣吗?”
那头回答,“感觉是咱们这种人。”
冠强莫名其妙,“冯斯乾出手了?”他当即瞄准我身下的地皮,一边朝远处跑,一边三连发,我顿时理解他的意图,他要点燃炸药。
我抱头滚下土坡,躲进一处凹洼内,伏低身体,想象中硝烟四起的场面并未到来,三颗子弹仿佛石沉大海,一片死寂。
我露头观察,冠强破口大骂,“你他妈从哪买的狗屁炸药!”
保镖奇怪,“没炸?我从花豹那里买的,他当初搞承建工程,剩下不少爆破的药,除了他卖,没地方弄了。”
冠强咬牙切齿,“花豹是谁的人,是不是被他的幕后算计了?”
对讲机又传出另外一名保镖的叫声,“对方太能打了,扛不住了!像是华子教出的身手,拳脚特别狠。”
冠强啐了口痰,“真邪门。”他甩了两下手机,还连着线,“乔叔,振子在吗?”
乔叔一时没出声。
“振子是他的心腹,他没动作,兴许振子替他出面了,联络湖城,传递消息,肯定有一个中间人。”
沉默许久,乔叔开口了,“华子,振子呢。”
“您忘了吗。”林宗易语气威慑十足,“盘锦公路的仓库塌方了,振子领着手下清理货物。”
乔叔恍然,“是有这回事。”他命令冠强,“你立刻撤手,华子不会为难你。”
冠强说,“乔叔,您给振子打电话,盘锦公路有我的兄弟元子,他常年在公路干活,他和振子一同接听,我就信华子。”
“你信我。”林宗易冷笑,“你算什么东西,我给你脸面了,你自己不要。”
“你心虚了?”冠强反击,“振子正在和我的保镖交手,蟒叔有交待,你的人不准离开万隆城,会馆,洗浴中心,棋牌厅,酒店,随便他们折腾,唯独不准出万隆城的大门。振子有办法出来,你会没办法吗?你越是按兵不动,越是有鬼。”
乔叔一言不发,林宗易直接报上振子的号码,没打通,提示关机,冠强又打给元子,“振子在盘锦吗。”
元子答复,“振哥在,十分钟前运货上车了,您找他有事?”
冠强没吭声,他用力一摔手机,一瘸一拐跳下沟渠,游向对岸。
我迅速穿上衣服,瞟了一眼墙角黑漆漆的硬物,拾起塞进袖子里。
我一路狂奔,从出口下山,在接近山脚的位置,发现一辆黑色的防弹越野车,后轮胎被打爆了,塌陷了三分之一,后面还尾随着两辆面包车,都卸掉了牌照,分不清是本地还是外地车辆,车窗全都贴了一层防窥玻璃,更加诡异神秘。
车经过我前方,我下意识卧倒,匍匐在草坑里,直到三辆车相继驶离,我才爬起来。
这时身后响起男人的声音,“韩小姐。”
我吓得哆嗦,抓着匕首扭头,指向喊我的男人,是振子。
我惊愕不已,“你不是在盘锦吗?”
振子拽住我,直奔山底,“快走。”
我跟着他抄近路,“华哥呢?”
他抱起我,平稳越过半人高的荆棘,“华哥差点上当了,他一沾您的事就冷静不了,幸亏他骨子里沉得住气,我带了一拨人先打头阵,另一拨人暗中包围了蟒叔,假如您这边失去控制,华哥一声令下,那拨人会活捉蟒叔,冠强天大的狗胆,也得老实服软。”
我大惊失色,“他怎么这样冒险?一旦动了仇蟒,这盘局全毁了,他还立什么功!”
振子放下我,“华哥得知冠强绑了您,他什么也顾不上了。冠强这小子阴毒,急了什么都做得出,华哥的确想活命,可是您出意外了,他活着有什么劲。”
我红着眼眶叮嘱他,“我的伤,你千万别跟他提。”
振子嗯了声,“我明白。”
警车此时沿着轨道呼啸而来,振子指着泊在灌木丛的轿车,“我雇了医生,王小姐和林恒在车里。”
我走过去,振子打开车门,大夫在后座给林恒包扎,我打量他的脖子,“伤得严重吗?”
王晴娜弯腰下来,“血倒是止住了,我不敢出去,那群保镖埋伏在公路。”
我摸了摸林恒的脑袋,“林恒,哪怕所有人说你爸爸是一个坏人,你要记住,在你面临危险时,是他救了你,你永远不可以怨恨他是你人生的污点,无论他未来什么下场,他都是你爸爸。”
林恒小手攥紧王晴娜的衣摆,仍旧没有从那场灾难中回过神。
我严肃盯着他,“林恒,你记住了吗?”
他浑身抽搐,“我记住了...韩阿姨。”
我筋疲力竭摁住伤口,对王晴娜说,“赵队送你们下山去机场,有他们在,冠强的保镖没胆子动手。”
我话音才落,警戒线外走进一个男人,我看清他,瞬间僵硬住。
“赵队。”男人敲了敲车门。
赵队刚停稳,立马下车,“何秘书。”
何江开门见山,“冯董打算接走林恒。”
赵队蹙眉,“斯乾接走他干什么。”
“在仇蟒垮台之前,林恒的安危是一个大问题,冯董有能力护住,也减轻你们的麻烦。”
赵队沉思片刻,“尽量尊重当事人的意愿吧。”
何江不紧不慢说,“王晴娜对于林宗易曾经的内幕存在知情不报,留下她和林恒,也算牵制林宗易,不是更安心吗。”
我笑了一声,“何秘书这张嘴,死人也能说活呢。”
何江转过身,一动不动等待我靠近,“韩小姐,您果然在舟山。”
我走到他面前,“赵队应该通知冯斯乾了,你装什么蒜啊。”
“冯董在熙云路,目前没有联系上他。”何江警告我,“冯董那一关您并不容易过,是及时补救还是一错再错,您是聪明人,由您决定。”
我笑容一收,“冯斯乾器重你,你就摆不正自己的身份了,你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吗。”
何江低下头,“冯董吩咐我将王小姐和林恒送到安全地带。”
我挑眉,“比如呢?”
他直言,“冯董的地盘便是最安全的。”
王晴娜搂着林恒,六神无主看向我,我肩膀疼得厉害,不露声色强忍,“周德元想抢头功,而林宗易却投靠了湖城二把手,两份证据都上交湖城了,他只能另下功夫。”我抽出皮裤的腰带,绕过腋下绑紧,阻断流血,“当场逮捕仇蟒,人赃并获,是周德元唯一的出路。如果操纵林宗易,顺利拿到转移海外的赃款,湖城只能屈居二等功了,可林宗易是湖城的线人,只会把赃款交给他们,仇蟒的万隆城主要在滨城境内,要是湖城抢走了全部功劳,周德元可难堪了。”
何江面无表情伫立在那。
我揭穿得干干净净,“冯斯乾打着保护林恒的幌子,其实是扣住林宗易的儿子,擒住他的软肋,逼他和周德元合作,对吗。周德元又承诺给他什么好处了,他这么卖力气辅佐。”
何江轻笑,“韩小姐,林恒只要平安,在谁的手上重要吗?”
“当然。”我打断他,“林宗易生死未卜,我不许他的儿子再受制于你们。现在任何一点差池,都可能分散他的精力,害他功亏一篑跌下悬崖。”
何江说,“那由不得韩小姐做主了。”
他挥手示意,随行的保镖走向王晴娜,我袖口这一刻滑出一柄枪,对准了何江,“你放不放他们。”
他一怔,没想到我有这个。
我扣动扳机,“冠强丢弃在半山腰的。”我拨开,又推上膛,“还有两发,你一发,我一发,咱俩就葬送在舟山,怎样?”
何江神情凝重,“韩小姐,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手隐隐发颤,“我清楚冯斯乾会因为我擅自放人而生气,可何江,你不放林恒,我被你逼上绝路,你猜冯斯乾会怪罪你吗,恐怕不止生气那么简单了。”
他垂眸,思索良久,又一次挥手,保镖纷纷让开。
赵队目睹这一幕,他没说什么,安排两名下属护送,振子也跟下山,警车和一辆银色宾利擦肩而过,宾利缓缓停下,距离我半米之遥,紧接着车窗降落,露出冯斯乾深沉莫测的一张脸。
他注视我,“先我一步得逞,在我眼皮底下放了人,得意吗,高兴吗。”
何江走过来,“冯董,需要我在山脚下扣人吗,还来得及截住。”
我抬手,枪戳在太阳穴,“你敢。”
冯斯乾嘴角含着一丝阴冷的笑意,“威胁我是吗。”
“就算是。”我全身紧绷,“冯斯乾,林恒仅仅是一个孩子,他不该卷入无妄之灾。”
他不咸不淡提醒,“威胁我的时候,做戏要严谨一些,你的枪口反了。”冯斯乾瞟向旁边的枯树,“你要射击大树吗。”
我一噎,实在太慌乱了,我手指旋转枪柄,重新抵住,“你截他们试试。”
“试了之后呢。”冯斯乾漫不经心叩击着窗框,“你自杀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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