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听寒说学不来张哈子的口头禅,但我知道,所以张哈子当时的原话应该是:‘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哈挫挫,这是第几个?’
而洛小阳的回答就是:‘五年,第七个!’
这原本是再简单不过的对话,可是落在我的耳朵里,却像是深水炸弹爆炸一样,巨大的冲击波,将我的五脏六腑都给震的错乱了位置。
不只是我,就连粉馆的老板娘,和王先生,都露出一脸惊诧的神情来,纷纷侧头盯着吴听寒。
老板娘更是直接开口问吴听寒,你的意思是,他们两个在这五年滴时间里,哈遇到咯另外六个和大学生一样滴人?
吴听寒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听到这话的我,彻底愣住了。
我原以为我这样的经历已经足够特殊了,却没想到在这五年的时间里,竟然先后有五个人去过老司城,而且他们的经历还跟我一模一样。
可如此一来,岂不是说,在其它地方,也有这样一幅巨大的乡村画?也有像老板娘这样的一位护画人?
一想到这里,我的头皮就是一阵发麻。
要知道,这可是跨越了五十五年的一个局,想都不用想,光是布置一个,都绝对是耗费了无穷无尽的人力物力和心力,更别说还要布置另外六个了。
就像王先生说的,仅仅只是弄出截胡百里尸碑和以泽量尸,这样的作业给他抄,他都不一定抄得会,更别说还是更高一级别的掌控全局。
而他洛朝廷呢,不只是这一幅画,在其它地方竟然还有六处,这种大手笔,真的只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难怪王先生和老板娘也会露出那么错愕震惊的表情,是因为他们也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吴听寒摇头,有些没好气的看着我,讲,在其它的地方并不是画。
我顿时反问,不是画?
王先生抢先开口,讲,用屁股想都想得到,肯定不是画撒!要也是画滴话,她吴前辈一开始不就晓得咯,哈会中招咯迈?
原来如此,我顿时恍然。但很快,我就瞪大眼睛,看着吴听寒,脸上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那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吴听寒见我如此模样,冲着点了点头,然后讲,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听到她这话,我彻底瘫在椅子上,一双眼睛再次茫然失神,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洛朝廷到底是人还是神?
要知道,光是弄出七幅画,就已经是超出人类极限了,至少让木匠一脉明字辈的四杰之一,都望洋兴叹。但只要把第一幅画走顺了,后面的六幅只要复制就可以了,工作量会小很多。
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张哈子他们之前遇到的前六个,尼玛都是不一样的布局啊!
这是什么概念?!
这就说明洛朝廷每布局一个,都得事无巨细从头算计一遍,而且还得保证不重样!
这种逆天的手段,这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实力,还有这里面繁复滔天的工作量……不管是哪一种,随便扔出去一个,都足以把当世最杰出的匠人给压垮。
难怪王先生和老板娘会错愕成那个样子,看来是他们听到‘五年,第七个’的时候,就已经想透了这一点。只有我,才会傻乎乎的以为,前面的那六位,也是一幅巨大的画。
我原以为七幅画就已经是极限,却没想到,我只在第二层,王先生和老板娘在第五层,而他洛朝廷,早已经突破了大气层!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苦笑一声,我估计我在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王先生和老板娘就在心里偷笑我的天真和愚蠢。
不过我被鄙视惯了,也就无所谓了,而是厚着脸皮问吴听寒,你知道前六位都是什么局吗?
吴听寒摇了摇头,讲,具体是什么我并不清楚,不过听说有从小穿寿衣睡在棺材里长大的,有七岁之前记忆全部缺失的,也有男的从小跟着外婆学给阴人接生的……总之,没有一个是重复的。
光是听吴听寒说这些,我就感觉到脚底升起一股难以散去的寒意。这得是多么强悍的心智,才能设计出这些常人想都不敢想的惊天大局来?
吴听寒说完这话之后,院子里就开始沉默,大概是都在平复内心的激动。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迫切想知道这些事情来龙去脉的我,开口问吴听寒,讲,他设计这么多局,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不至于都是为了偷老天爷的气运吧?
可若是如此,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他五年前就已经死了,即便是有滔天的气运,也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了啊。
吴听寒摇摇头,讲,张哈子他们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但随着遇到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就知道,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我急忙问,为什么这么说?
她讲,因为他们发现这七个人之间,都有一个共同点。
这一次不是我,王先生都没忍住问出口,讲,么子共同点?
吴听寒看了我一眼,然后才讲,这七个人,都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因为他们分别在十几年前就先后死掉了。
来了,重头戏来了。
吴听寒之前就说过,我和其他村民一样,也不是活人。我就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有血有肉有思想,怎么就不是一个活人。现在听到吴听寒这么说,我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
我看见王先生也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听见他问吴听寒,那洛前辈滴目的是么子?
吴听寒摇头,讲,没有人猜得透他的心思,要是能猜得透,他也就不是洛朝廷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似乎陷入了僵局,我靠在椅子上,茫然的看着凌乱的院子,突然有一种百无聊赖的感觉。
我这一生没什么野心抱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陪着爷爷安度晚年,可爷爷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提前走了,这一度让我失去了精神支柱,根本不知道未来的目标是什么。
不过当时村子里发生那么多事,让我知道当下应该去把眼前的问题处理完,所以才一路走到现在。
我原以为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却没想到,到头来,我们村上上下下,都不过只是一幅画,而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简直活脱脱的一个笑话。
不知道老板娘是不是发现了我的沮丧消极,看了我一眼后,便开口讲,前面那六个人,姑爷滴目的是么子我不晓得,但是陈家村的这幅画,我晓得姑爷要搞么子。
这话一出,包括吴听寒在内,我们三人都齐刷刷的把视线投向了老板娘。
但老板娘并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看着吴听寒,问她,你啷个晓得我就是那个挖坟滴人?
吴听寒讲,因为除了你之外,其他的匠人都进不来,最多只能在这幅画里搞一些匠术出来。
老板娘点点头,讲,既然其他匠人都进不来,你们两个是啷个进来滴?
吴听寒没有回答,而是看向王先生,问他,你从镇上进村之前,应该有去车站旁边的那家粉馆吃过粉吧?
王先生皱眉想了想,然后很不情愿的点了点头。他的神色有些暗淡,我知道,他应该是在为自己为什么没看出老板娘的身份而自责。
而吴听寒则指着王先生,对老板娘讲,尽管他是陈公邀请进来的,我是陈寺青请过来的,我想,要是没有得到你的同意,我们都不可能进得了这陈家村吧。
老板娘颔首,没有否定吴听寒的说法,而是反问她,那你是啷个猜出我滴身份滴?
吴听寒讲,你故意对我们示好,这是我最初怀疑你身份的起因;我和他进村的时候,问了他爷爷是不是跟你很熟,得到的答案是他没事就会去你那家粉馆吃粉,我就确定你可能也是一位画匠。
当我确定整个村子都是一整幅画的时候,我就知道,要让这幅画里的人正常运转下来,必然有一个画匠在一旁守着,也就是所谓的护画人。
除此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能进陈公院子挖坟,并且施展以泽量尸的人,必然是画外的人,毕竟施展匠术,需要完整的身体和魂魄,否则匠术不会成功。
而整个村子都是一幅画,村里人自然不可能还是活人,否则的话,这五十五年下来,总有人能发现自己生活在画里。只有他们都是画中人,才能让这幅画挂了五十五年都没有被拆穿。
如此联想起来,除了你之外,我实在是找不到第二个人。这也就是为什么我知道我只要喊一声,你就会出现在画里的原因。
听完吴听寒的分析,我之前关于老板娘迷惑的地方全都得到解答。我也终于明白,吴听寒喊的那一声粉馆老板娘,并不是故意诈出老板娘来,而是她真的就确定挖坟的人是她。
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吴听寒会那么确定,我们村上上下下都不是活人的原因----只有画中人,才不会觉得自己生活在画中。这就好比,此时此刻的我们,根本不会觉得我们生活的地球,或许本身也是一幅画。
呵,匠人,这就是匠人的世界,智商都高到变态的地步,是我怎么都不可能触及的境界。
老板娘听完吴听寒的话后,稍加思索之后,便点了点头,讲,不愧是小姐家族滴人,有这份心智,将来滴成就怕是不会比小姐低。
王先生这时插话讲,你嘴里滴姑爷是洛朝廷,那你嘴里滴小姐,是哪个?
老板娘讲,哈能是哪个,自然是湘楚吴家吴芝煐!
“啪!”
一声,我看见王先生直接从阶沿上掉下去,一屁股摔在院子里,连手里的旱烟都掉在了地上。
他的神情无比惊恐,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死死的盯着老板娘,问她,就是那个号称‘天下万千不平事,一笔判之’的吴芝煐?
老板娘很是没好气的白了王先生一眼,然后才开口讲,这天底下,难不成哈有第二个人叫做吴芝煐?再讲咯,除咯我屋姑爷洛朝廷外,还有谁能配得上我屋小姐?
她这话说的很傲娇,意思就是,知道她家姑爷是洛朝廷后,就一定能猜出她家小姐是吴芝煐,毕竟只有洛朝廷才配得上她家小姐。
而让我心驰神往的,则是那句‘天下万千不平事,一笔判之’,这得是多么有底气,才敢说出这么霸气的话来?
王先生被老板娘怼了之后并没有生气,而是问她,不是说她刚出道没多久就失踪咯迈?啷个就成咯洛朝廷滴堂客?
老板娘没好气的讲,我屋姑爷是当时匠门第一人,我屋小姐不嫁他嫁哪个,难不成嫁给你这个癞蛤蟆迈?
看见王先生被怼,我不由得感慨一句,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吴听寒没有任由他们两个继续斗嘴下去,而是开口询问老板娘,讲,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吧?你家姑爷,也就是洛朝廷,他为什么要弄这么一大幅画?他的目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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