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好长一段路,我才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当我看见眼前那漫山遍野的青葱绿树时,我竟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我所生活的这个世界,都不应该存在一样。因为短短几天时间,我感觉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太过荒谬,太过离奇!
我讲,所以,那粉馆的老板娘,其实就是给我爷爷‘改头换面’的那位画匠?
吴听寒最后问出的那个问题,不就是为了证明这一点吗?
可她却是很坚定地摇了摇头,讲,给你爷爷改头换面的我不知道是谁,但这几十年下来,替你爷爷脸上修修补补的,一定是她。
难怪难怪……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很多事情就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我爷爷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那家粉馆一次,为什么每次他都不吃粉,而是坐在我身后,静静的等着我吃完----其实就是趁着这段时间,在让那老板娘给他脸上添加一些岁月的痕迹吧!
虽然以前王先生说画纸经过岁月的侵蚀,也会渐渐显出老态来。但画纸毕竟是画纸,怎么可能做到和人脸一模一样?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位画匠,来处理一些细节上的东西,使其更加逼真。
厉害!
我只能说厉害!
吴听寒只不过是嗦了一碗粉,就堪破了老板娘隐藏了几十年的身份,这种能力,真的是经历事情就能磨砺出来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相信呢?
王先生年纪比吴听寒大,经历的事情自然比吴听寒多,他怎么就没发现那粉馆老板娘的身份?否则的话,在我离村之前,他肯定会交代我,让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去老板娘那里避难。
但他没有,就说明他对那老板娘的身份一无所知!
所以在我看来,吴听寒的这份能耐,天赋的占比,肯定高于后天的努力。
吴听寒讲,跟天赋无关,术业有专攻而已。
我看了一眼吴听寒,发现我又忘记低头,MMP!这种被人窥视内心想法的感觉真鸡儿难受!----想这里的时候我是低着头的,否则怕被吴听寒给抛尸荒山!
我问她,讲,这话怎么说?
她讲,王明化不是画匠,不懂画匠里面的门道,以为一张画纸经历岁月的侵蚀,就能像人脸一样慢慢变老。但其实画纸的老化速度比人脸慢的多,要是没有画匠干预的话,别说五十五年,怕是五百年,你爷爷都还跟当初一个样。
这个我明白,毕竟画纸不是一般的纸张,肯定要比一般的纸张更加耐造。就好比以前的古画,即便没有经过特殊处理,保存个几百上千年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讲,既然画纸的老化速度那么慢,为什么当初那位画匠不用普通的纸张来给我爷爷改头换面?
吴听寒投来一个鄙视的目光后,解释讲,你砍树的时候为什么要用斧头劈,而不是用石头砸?
我讲,工具不趁手,那效果能……
我话还没说完,我就知道吴听寒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了。她的意思是,如果用普通的画纸,很可能就达不到改头换面的效果了。
所以这还真是画匠一脉的专业问题,王先生搞不明白也是情有可原。因为他可能跟我想的一样,也是找一种跟人脸苍老速度一样的纸,就完全可以做到完美无瑕了。
走了一段路后,我有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于是问吴听寒,讲,你们画匠替人修补画纸的时候,需要用到匠术吗?
吴听寒讲,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那老板娘明明全身上下毫无匠气,她到底是怎么给你爷爷修补纸脸的?
我讲,会不会她背后还另有其人?
吴听寒讲,暂时不清楚,不过这些目前不是我们要关注的,毕竟只要对我们没有敌意就行。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
她突然叹息一声,感慨了一句,讲,一个小小的米粉馆,就藏了这么一尊大神,也不知道你们这鬼地方,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要是他还像以前那样,应该怎么都不会乱成这样吧?
我不知道吴听寒为什么会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但我却能从她的感慨里听出一丝悲凉。
我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是张哈子。
尽管我没见过张哈子真正出手,但从王先生和她吴听寒的口中,我也能想象得到,那个仅凭一人之力,就能降住整个匠人圈子的人,当年绝对是意气风华,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恢复匠术,如果可以,我倒真希望将我这一身气运让给他,让他重回匠门巅峰----不过一想到我身上的这点气运,在他张哈子眼里屁都不是,我瞬间就歇了菜。
看着渐行渐远的吴听寒,我吃力的耸了耸肩,把肩上的背囊往上抖一抖,来换取肩膀上片刻的休息----实在是太重了,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出门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东西,也没见她要化妆啊。
有过之前的经验后,我现在已经学乖了,凡是脑子里有这些非议吴听寒的念头时,我都是低着头的。
可低着头没走多远,我的脑袋就撞到一个半软不软的东西上,抬头一看,才发现是吴听寒的后背----她其实没我高,只是我背得太重压弯了腰,又因为低着头,所以才会撞到她的背----好吧,她本身也确实蛮高。
只是,走的好端端的,怎么就停下来了?
我说了声对不起后,往旁边挪了一步,然后就看见不远处的山路上,横着一副棺材,一半陷进路边的山体里,另一半则是把山路给封的严严实实。
看棺材大小的走势,露在外面的是上半身。而想要经过这棺材,就必须从棺材上爬过去,或者另选它路。
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在棺材后面还站着一个纸人,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脸色粉红,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双手高举过头,手掌之中,还捧着一块牌位,因为距离比较远,所以看不清写的是谁的名字。
我讲,我去老司城的时候,还没有这棺材。
吴听寒讲,我昨晚追过来的时候也没看到,应该是刚搬上来不久。
我看了看身后的路,心里无比诧异,这娘们儿昨晚追另一个我追到这里来了?这一来一回,如果光是跑的话,起码要两个小时吧!
联想到我们昨晚办入住是十点左右,我再看见吴听寒的时候是凌晨一点左右,那时候她满头大汗,算算时间,差不多就是吴听寒上楼没多久,就被敲门声给引出去了!
这娘们儿,身体是铁打的吗?犯得着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这么拼命吗?
不知道为什么,大太阳下,嘴巴干得要死的我,眼眶里却有些湿湿的。
谢谢你。
我对吴听寒轻声说了一句,不是矫情,而是发自内心。
但她连问都懒得问我为什么要突然感谢她,就直接抬腿一脚踢在我腿上,同时轻喝了一句,滚一边去!
大爷的,你这么暴力,是找不到男朋友的!我要收回我的谢谢!
吴听寒根本不屑我的无声抵抗,踢完之后,她就迈步向前,左手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那支红头画笔来。
我被她一脚踢倒在地上,见她往前,立马爬起来跟上,小心翼翼的问她,这又是什么阵仗?
她冷哼一声,讲,还能是什么阵仗,想要给我来个下马威,好叫我尽早回头呗。
我想到昨晚把她给累的够呛,又想到这一路来的艰辛,心里顿时有些不忍,讲,要不你回去吧,我自己回村去,大不了这条命不要了,让那个老木匠和其他匠人不要为难王先生和村民就是。
她很是不屑的看了我一眼,讲,要是你说的话管用,我现在就回头。怕只怕你命没了,王明化那不自量力的家伙活不成也就算了,就怕村民们还要遭殃。
好吧,敢情我是自作多情了,吴听寒肯来我们村,本身就不是冲着我来的,她的目的是为了那些无辜的百姓。
我讲,那怎么办?爬过去,或者绕过去?
吴听寒摇头,讲,那岂不是正遂了对方的心意?对方既然要拦我的路,我就偏要从这条路上走过去!
说的倒是好听,棺材把路都给封死了,你怎么走?难不成你的身体还会穿墙术,嗖的一下就穿过去了?
她没说话,而是抬起左手,用那支红头画笔在头发上轻轻一旋,一根秀发就被她搅断,然后见她手腕一抖,那笔尖似乎冒出一道绿色火光来,瞬间将那一丝秀发烧的连灰烬都不曾剩下。
做完这些之后,吴听寒就迈步向前,一步一个脚印,走的很是郑重和缓慢,就好像是身上背负了千斤重量一般。
跟在她身后的我很是纳闷儿,因为我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重量----背囊的重量除外。
快要到棺材前时,吴听寒没回头,但对我说了句,站在那里别动。
我依言站定,然后看着她继续往前走了七八步后,正好停在棺材前,只见她右手在那红色笔尖上轻轻一抹,随即一巴掌拍在棺材的头端顶侧。
只听见‘哗啦啦’一声,那硕大的棺材,竟是硬生生的尽数陷入山体之中,中间半点停顿都没有,顺畅的让人难以置信!
这还是人吗?
这还是女人吗?
她这份怪力,比起王先生都过之而无不及了吧!
说好的头脑简单,四肢才发达的呢?怎么他们这些匠人,一个个的都头脑缜密不说,四肢也这么发达?还要不要给咱们这些普通小老百姓留条活路了?
在那棺材全都陷入山体之后,我看见立在那里的那个纸人,脚底瞬间窜起一道火苗来。烧得它站立不稳,朝吴听寒径直砸了过来。
若是我遇到这情况,肯定会往后退上一两步,但吴听寒不会,而是提脚踹在那纸人的身上,将其往后踹飞了数丈远。
倾倒之后的纸人瞬间被火焰吞没,当火焰烧过它嘴角的时候,我分明看见它的嘴角似乎露出了一抹笑意!
吴听寒见状只冷哼一声,走过去捡起没被烧毁的牌位,嘴里还不屑的讲,就这水平,还想给我立牌位?
可当她捡起牌位,翻过来一看之后,牌位又咣当一声,瞬间掉回了地上,就好像那牌位十分烫手一样。
见她这样,我急忙跑过去,问她,怎么了?
她眉头紧锁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指着那牌位,讲,我中招了。
我以为她出了什么事,于是急忙捡起地上的牌位,翻过来一看后,我瞬间傻眼了----那牌位上写着的,哪里是她吴听寒的名字,分明是我陈寺青之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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