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严身为齐景侯之子,可是死得时候却是毫无声音,甚至齐景侯都没有过问过一句,似乎他也知道傅严为何而死一样,可是他却是依旧没有交出手中的兵权,不知道在等着什么。
事已过三日,宫中似乎所有的人都忘记了那日雎鸠殿里发生的事情,雍帝也会正常来到雎鸠殿,直到第三日,太医确诊小皇子没事之后,楚晏姿却是突然从雎鸠殿走出,往着娴韵宫去。
楚晏姿坐在娴韵宫中,一旁坐的是贤妃,莲云给她们上过茶之后,就退了下去,楚晏姿看着这副眼熟的场景,突然又想起了当日,她还是一名修仪的时候,贤妃与她在这里说着皇后谋害宝昭仪一事。
楚晏姿眼中闪过一抹怔然,瞬间又消失不见,可是这副样子依旧落入了贤妃眼中,贤妃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浅柔着笑意,
“今日贵妃怎么来我这儿了?”
楚晏姿直直看着她,看着她脸上不变的笑容,“本宫为何而来,贤妃难道不知道?”
贤妃将茶杯放下,面色不变,看着楚晏姿微沉的面色,突然轻笑,“贵妃不说,臣妾怎么会知道?”
“贤妃娘娘向来神通广大,又何必与本宫作这副模样?”她笑语盈盈的样子,楚晏姿终于还是看不下去,忍不住地讽了一句。
贤妃收了笑,声音颇为冷清,“是,我知道为何而来,只是不知,你想怎么样?”
楚晏姿放在桌子上的手突然紧握成拳,声音里含着了一丝痛意,“那日傅严一事,你为何要插手?”
楚晏姿没有看见,她提起傅严的时候,贤妃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又很快放平,眼神略深地看了一眼楚晏姿,似有深意地说道,
“你在为他伤心?”
楚晏姿想说是,可是却说不出口,她之所以计较,不过是因为她心中的愧疚罢了,若是傅严还活着,她依旧会继续利用他。
可是他偏偏死了,因为她死了,哪怕傅严是死在他与兄长争夺权利之中,她都不会如此。
楚晏姿敛了敛眉,避开了她的这个问题,继续问道,“我问你,为何插手这件事?”
贤妃听她又重复地问了一次,浅笑了一下,恢复了楚晏姿最熟悉的那个样子,她站起来,向着一旁摆着的一盆兰花走去,她喜兰,伸手捻了一枚花瓣,轻声开口,
“为什么插手这件事?当然是因为你啊。”
楚晏姿眼底的神色一变,直直看向贤妃的背影,贤妃感觉到她的目光,却没有转过身来,背对着楚晏姿的她,眼神渐深,仿佛不再是那个清心寡欲的贤妃。
“念儿满月之时,你和傅严真的是偶遇?你手上的玉镯太过明显,只要有心,自然都会怀疑你和傅严的关系。”
楚晏姿的脸色不变,却是微微眯了眼睛,若是她早就察觉,为何直到现在才揭穿?
“我本想着,这深宫漫漫,你一心一意喜欢皇上,似乎太便宜他了,哪怕对着傅严不喜,也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这件事过去。”
“那你为何还要插手?”说到最后,楚晏姿还是将问题拉回到原点。
“因为,”贤妃又想起那日楚晏姿受伤,雍帝推开小皇子的一幕,眉头狠狠一皱,“因为他太不小心了,总是给你带来危险。”
“什么?”楚晏姿没有想到贤妃的理由居然是这样,楚晏姿皱着眉头,不赞同地看着她。
“那日你受伤,那个黑衣人应该不是刺客吧?你向来对自己下手都是狠的。”贤妃突然转过来看向楚晏姿。
听了她的话,楚晏姿的眼神闪了闪,却是移开视线,没有回答她,同样的,她这个表现基本也就像相当于默认了贤妃的意思。
确认了自己想法的贤妃,内心突然升起一丝怒意,“因为傅严,你受了多少次伤?你当真要因为他去死吗!”
楚晏姿甩袖起身,与贤妃面对面站立,声音里也夹杂着一丝气愤,“即使如此,你也不应该送他去死!”
贤妃看着楚晏姿眼底鲜明的神色,突然闭了一下眼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后,她才睁开眼,望向一旁,略显漫不经心地说,
“抱歉,看着你躺在哪里,我忍不住。相比让你受伤,我更能接受,傅严不再出现在这个世上。”
看着贤妃的这副模样,楚晏姿似乎又想起那日,傅严躺在血泊中的模样,眼中突然微微有些湿润,她侧过脸,不让贤妃发现,压着情绪说道,
“姐姐,我很难过。”
贤妃一怔,整个人顿在那里,哪怕是楚晏姿对她痛骂,她也不至于这副模样,贤妃慢慢看向她,却只见她侧脸滑过的泪痕。
她听见她带了一些哭腔的声音,有些沙哑,也不太好听,却是入了她的心,
“傅严这一死,我一生都将活在愧疚里。”
贤妃顿时身体一僵,愧疚?贤妃想要说什么,可是她却是抿了抿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句话说完,楚晏姿似乎无话可说,她捻了捻自己的手帕,抬脚向外走去,路过贤妃的时候,她终究是一顿,在她耳侧轻声说了一句,
“姐姐,我不爱他,可却接受不了他因我而死。”
就在楚晏姿将要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贤妃突然转过来,声音微微抬高声音喊了一句,
“阿晏!”
楚晏姿背对着她,脚步一顿,就听见她缓和下来的声音,以及及其耳熟的话,
“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所以也不想你因为别人而受伤。
贤妃站在她的身后,似乎又回到那日,她中毒受伤,痊愈之后,她们在御花园的凉亭里,她也是这样叫住她,告诉她,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她。
“我知道,所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我知道,即使没有你的推波助澜,雍帝依旧不会放过傅严,我只是愧疚而已,不怪任何人,她只是……见不得那个人哪怕因为她有了野心,可是却依然为了她去死都没有怨言。
楚晏姿突然转过来,对着贤妃笑开,当真没有一丝介怀,贤妃看着她,外面正好的风景,此时皆都化作虚无,她的眼中只有楚晏姿那似乎一如始终的笑,照亮了她荒凉的后半生。
白画走过来扶着楚晏姿,一步步离开,这个她曾经卖笑装乖来到的娴韵宫。
拒绝了仪仗,楚晏姿扶着白画的手走在长长的紫禁城的红墙巷道上,就像是她第一次带着白画和白露进宫的模样,这条巷道依旧繁华,宫人们来来往往,可是她的心情与当初早已不再相似。
这个皇宫记下了她的野心勃勃,她的故作姿态,她的无情冷血,却在她最后任务完成时候,叫她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心痛,什么叫愧疚。
楚晏姿突然轻笑一声,身边的白画一愣,低下头轻声问道,“娘娘,你怎么了?”
楚晏姿的眼底恢复清明,仿佛这几日浑身散发低迷气压的她只是幻想罢了,她听了白画的问话,笑开,带着她独有的软软糯糯的笑,
“没事。”
夜,雎鸠殿
白画刚刚将伺候楚晏姿躺下,退了出去,今日雍帝也因为朝事没有到后宫来。
就在楚晏姿闭着眼睛,就要迷迷糊糊睡着之时,突然听到屋内似乎有什么声响,楚晏姿猛然睁开眼睛,向着窗外望去,就见傅严的那个暗卫站在阴影里,看着她,却一言不发。
楚晏姿眼中微微有些怔然,她还以为从那日之后,她都不会再看见任何有关傅严的事物了,她清了清嗓子,低着声音,有着一些疑虑,
“你、怎么来了?”
那暗卫没有说话,只是递给了楚晏姿两件东西。
一个盒子和一封信。
楚晏姿看着那两件东西,就知道它们是出自哪里,楚晏姿不知道想到什么,声音有些颤抖,眼眶泛了红色,却是忍着没有流泪,尽量用着平静地声音,
“这是他给我的?”
暗卫抬眼看了一眼楚晏姿,有些不解,不是说,不爱的吗?那为什么还会伤心?
“是。”
楚晏姿接过那两件东西,却是没有第一时间打开,反而是突然问道,“他,真的死了吗?”
暗卫一怔,显然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手指微微抖动了一下,低头,“是。”
楚晏姿手中动作一顿,她其实不过就是因为碰到了和傅严有关的事物,所以抱有一丝希望而已。此时,暗卫的回答,打破了她的幻想,让她回到现实中,雍帝既然已经下手,又怎么可能留活口呢?
楚晏姿勾起一抹笑,透着一丝丝讽意,不知道是在讽刺雍帝,还是在讽刺自己。
“东西我已经收到了,你可以离开了。”
她话说完之后,等了一会儿,才发现暗卫没有动,楚晏姿抬眼去看他,有些不解,“怎么了?”
“主子有命,若他遭遇不测,让属下留在你身边。”
楚晏姿睫毛颤了颤,没有再说话,打开了手里的那封信:
“娘娘亲启:
自微臣从蜀州回京,隐隐感觉有人在跟踪,追查微臣。可是微臣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微臣唯一想到的,就是与娘娘有关了。
微臣隐隐查出有两拨人手,一是瑄王,他向来爱慕穆庶人;另一个,却是贤妃。不等微臣将消息传给娘娘,就听到娘娘‘遇刺’受伤。
微臣也从中得知,皇上知道了玉镯之事。又因为微臣而使娘娘受伤,微臣心中自愧不已,将此事引向了瑄王府中。
微臣预感似乎要发生什么了,若娘娘受到了这封信,微臣怕是已经不在了,微臣知道娘娘不会伤心,也不想娘娘伤心,微臣想告诉娘娘。
若是微臣真的因为此事丧命,希望娘娘不要愧疚,因为,这一切都是微臣求来的,微臣甘之若饴。
微臣一直有个愿望,从不敢当着娘娘面说,如今在书信里,就由着微臣放肆一回吧,我想唤你一声阿晏。
阿晏。
傅严附上。”
抚过那墨色的字体,尤其是“阿晏”二字之上,楚晏姿眼角湿润,却是抿嘴笑开,他说这是他求来的,她不需要愧疚。
打开那个盒子,看着里面的东西,楚晏姿突然愣在那里,手中的信纸轻缓落在地上,楚晏姿却是只呆呆地看着那个东西。
眼中的泪水滴落,打在那物件之上,楚晏姿才回过神来,伸出手将那物取出来,这是——红血玉镯。
作者有话要说:傅严死没死,你们自己感觉吧
后面番外里,会提一下,至于暗卫对女主什么感情,我也不好说,用曙光这个词形容也不知道对不对
还有一个剧情番外
花式感谢一下小天使,么么哒,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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