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逸终究还是晕了过去。
很难说她是因为高烧晕的,还是被楼筱能听见她跟系统说话，吓晕过去的。
机场工作人员看见，急忙跑了过来,楼筱拜托他们帮忙把楚安逸弄到自己车上，随后开车送楚安逸到附近的医院进行治疗。
前前后后折腾完，楼筱终于能坐在安静的单人病房里，跟楚安逸的系统好好聊聊。
因为系统附身在楚安逸身上，楼筱只能单向听见系统的声音,要想让系统也听见她的声音，就需要她开口出声,才能让系统听见。
为了避免被突然进来的护士发现她在“自言自语”,楼筱特地拉着椅子，坐到了面对病房门口的位置，然后才开口，对病床上的楚安逸说：“你的编号是多少？”
还在昏迷中的楚安逸自然不会回答她，唯有系统的声音,在楼筱脑子里响起：【系统编号770564。】
楼筱至今记得，蠢系统的编号是四位数。
楼筱饶有兴致地问：“你们的编号是按照什么来分的？”
系统：【出厂顺序。】
楼筱：“数字越小,说明出厂时间越早是吗？”
系统：【是。】
楼筱：“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这么配合？”
系统：【系统在过去半个小时里尝试向管理局报错,结果失败。】
楼筱挑眉：“失败？”
系统不自觉地用上了敬语：【是，原因不明，唯一能确定的是，您的资料在传输过程中，会被自动销毁,所以经过数据分析,系统认为回答你的问题会比较好。】
“这样啊。”楼筱说：“那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系统：【您问。】
楼筱：“楚安逸非常配合剧情,是因为我这个‘外力’才导致剧情出现偏差，你会因此对她实施精神电击吗？”
系统告诉楼筱：【精神电击是上世代的产物，根据新的时空管理局条例规定：任何系统都不能对宿主进行强制性的惩罚措施。】
上世代？新的时空管理局条例？
这才几年，管理局那边怎么就跨世代了？难道……
楼筱：“你们管理局的时间流速和我们这边不一样？”
系统：【不一样，管理局处于时空夹缝中，与各个世界的流速比都不同，系统进入世界，也会影响该世界与管理局的流速比。】
楼筱没跟它客气：“拿这个世界举例说明一下？”
系统：【系统进入这个世界前，这个世界与时空管理局的流速比将近一比十，这个世界的二十四个小时，相当于管理局的两百四十个小时，当系统进入后，时间流速比为一百比一，这个世界的一百个小时，相当于管理局的一个小时。】
也就是说，楼筱的系统离开这个世界后只过了几年，但管理局那边已经过去几十年。
几十年的时间，管理局规则重建，废除了对宿主的惩罚措施。
真好。
“那系统呢，还会和以前一样，任务完成率低于百分之六十就被返厂销毁吗？”
系统的语气突然生动了一下：【当然不会！那是上世代的陋习，怎么可能延续到现在。】
不错不错，既然不会被销毁，想来蠢系统的生存环境也能好很多，只是她很好奇，管理局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化。
系统告诉她：【有宿主不满被系统操控，入侵管理局，并对管理局进行攻击，给管理局造成了非常大的伤害，致使管理局建立起了新的规则。】
哦。是别的宿主干的。
果然不是蠢系统的手笔，楼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不过既然和蠢系统无关，那么想来它现在应该也好好的吧。
楼筱开了瓶矿泉水，问系统：“既然没有惩罚，你们靠什么让宿主听从你们的指挥？”
系统：【对扮演“配角”的宿主，我们会在剧情结束后将他送回原来的世界，并且完成他的一个心愿。】
楼筱喝了口水，没等到下文，只能追问：“主角呢？”
系统：【如今绝大部分主角都能获得圆满结局，只要宿主挑选得当，极少有宿主会拒绝完成任务。】
也就是说，主角不会有任何奖励。
楼筱：“你们好抠。”
系统没回答，算是默认，毕竟它们刚遭受过一轮攻击和重建，资源紧缺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楼筱掌握了足够多的信息，接下来就是等楚安逸清醒。
楼筱询问系统，确定了楚安逸醒来的时间，就趁楚安逸没醒，出病房买了一篮子水果，回来一边吃一边刷手机。
中途手机熄屏，刚吃了颗葡萄，手指上还带着水渍的楼筱验证不了指纹，只能输入开屏密码。
和楼筱一起等待楚安逸醒来的系统突然出声：【您的手机密码……】
楼筱：“嗯？”
系统的声音染上了人类的情绪，听起来非常激动：【您的开屏密码头四位——系统不能说出那串数字，但那四个数字，正巧是那位大人的编号。】
楼筱：“那位大人？谁？”
系统：【它曾协助宿主入侵管理局。】
楼筱晒着窗户边的太阳，愣了好一会儿才问：“听起来，你很尊敬它。”
系统：【它的行为虽然对管理局造成了很大的损失，但也是因为它的反抗，让管理局意识到原先的规则对系统太过苛刻，制定新的系统福利制度。所以它在我们系统的数据库里，是非常值得尊敬的存在！】
这么厉害。
楼筱扬起嘴角：“那它现在怎么样了？”
系统卡顿了一下，语气突然变得失落起来：【对系统而言，它值得尊敬，但对管理局而言，它是叛徒，所以管理局对它进行了返厂销毁处理。】
暖暖的阳光被厚厚的云层所遮挡，楼筱扬起的嘴角慢慢落了回去，她静默片刻，轻叹：“是吗。”
窗外大约是起风了，枝叶都跟着摇摆了起来，楼筱说：“不过你们也挺厉害的，管理局都给它定性成叛徒了，你们还能保持自己的想法。”
系统没有回答楼筱，如何保持数据库里“那位大人值得尊敬”这串数据是它们系统默认的秘密，它们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串数据藏在数据库的哪个角落，以免被管理局监听到。
一人一系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楚安逸醒来听见他们的对话，呆了一会儿才回想起自己晕过去之前发生了什么。
——有人能听见她跟系统的对话，那个人还是白月光的助理！！
楚安逸很想再晕过去一次，可惜楼筱已经注意到她了，问：“好些了吗？”
还没退烧的楚安逸顾不上身体的不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还赶紧跟楼筱道歉，说：“我、我不是有意要说她是老女人的，我只是……我只是太着急昏了头，没有别的意思，对、对不起。”
楼筱见她主动道歉，态度也缓和不少，没在当下就逼问她什么，而是通知了护士。
护士跟医生过来给楚安逸做了个简单的检查，又调节了一下吊针滴水的速度，问楚安逸还有哪不舒服。
楚安逸本想说自己没事，突然听见楼筱提醒她：“好好回答医生的问题。”
楚安逸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怕楼筱，听话地把自己的感受一五一十跟医生说了。
医生之前给她做过详细的检查，对她的身体状况有数，就让她先把吊针打完，在医院住一晚观察观察。
送走医生和护士，病房里就只剩下楼筱和楚安逸，还有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系统。
楼筱不知何时又去洗了个苹果，一边啃一边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楚安逸有点懵，她咽了口口水：“打算？”
楼筱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咬着苹果给她开了瓶矿泉水，说：“继续听系统的话，完成剧情，还是去过属于自己的人生？”
【您在做什么！？】
楼筱：“闭嘴。”
系统不想听楼筱的话，但上一例宿主攻击管理局的事件才过去没多久，它这边又无法报错，出于畏惧，它还是安静了下来。
楚安逸：“……”
系统用的为什么是敬语？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而是：“自己的人生？”
楼筱把矿泉水递给她：“不然呢，你还指望回到沈宵身边，做沈太太？”
楚安逸没想到楼筱连她要完成的剧情都知道，呆在了原地。
楼筱拿水瓶往她跟前晃了晃她才反应过来，双手接过水瓶喝了一口水。
微凉的水滋润干涩的口腔与咽喉，她感觉舒服不少，说：“我不知道，但是……”
她手上用力，把水瓶抓出了声音才松开力道：“但是我都坚持到现在了，这个时候放弃，前面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楼筱：“可系统也说了，沈宵对你的感情没到书里那个程度，你离开后，他未必会反过来追你。”
残酷的事实让楚安逸低着头陷入了沉默，半晌，她又仰起头，发泄似的把水瓶里的水一口气喝完，轻喘着对楼筱说：“我能、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楼筱吃完苹果，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问吧。”
楚安逸：“为什么你能听到我和系统说话的声音？”
楼筱：“我曾经拥有过一个系统。”
楚安逸微微挺直了背脊，她像是找到了反驳的点，对楼筱说：“你不也是通过剧情和系统……”
楼筱打断她：“我是女配。”
楚安逸：“诶？”
楼筱：“按照剧情，我几年前就该死了，但我反抗了系统，当时的系统还能对不听话的宿主进行电击惩罚。”
楚安逸差点破音：“电击！？？”
楼筱：“精神电击。”
楚安逸突然感到无地自容，因为她刚刚还想说“你不也是通过剧情和系统获得了幸福的生活”，但原来不是的，对方是靠自己获得了如今的生活。
依赖系统，试图靠剧情获得幸福的人只有她自己。
楚安逸哭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或许是哭自己的无能，又或许是羡慕楼筱的成功，再或者，她只是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让自己被一个书里的角色虐了又虐，却始终无法获得所谓的幸福。
楚安逸哭了很久，楼筱看水喝完了，又到外头走廊上的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两瓶，回来楚安逸还在哭。
楼筱等她哭完，正准备再给她开一瓶水，让她补充补充身体流失的水分，还没拧开，水瓶就被夺了去。
楚安逸自己拧开了水瓶，吨吨吨往嘴里灌。
楼筱也不拦她，等她喝了大半瓶水停下，才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楚安逸抹了一把脸，说：“沈宵很早就提出可以提前终止协议，是我为了剧情死赖着不走。”
提前终止协议？
书里没有这一出，看来是剧情偏差。
楚安逸还是胆小，但她似乎是想做出改变，哪怕脸涨得通红，依旧逼着自己说出了听起来非常厚脸皮的请求：“医药费我会还你，但可能、可能得等我找到新工作后，我会努力还你，所以、所以……你能等我出院后，陪我去、去沈宵那，拿行李吗？”
楚安逸的声音越说越小。
她自己去也不是不行，沈宵又不会吃了她，且她平时就是害怕麻烦别人的性格，从来不敢和谁提什么请求，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希望楼筱能陪自己去，给自己壮壮胆。
系统：【宿主！你不管剧情了吗？】
楚安逸差点又哭出来，她强忍着：“我不想被虐了，反正、反正剧情都崩了，我干嘛还要被虐到协议结束！”
楼筱对楚安逸的回答很满意，她对系统说：“这个故事告诉你们，你们该出台新的规定了，至少别对主角太抠。”
系统被气得没说话。
楼筱气完系统，又问楚安逸：“你喜欢小动物吗？”
楚安逸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突然转到这，愣了一下才说：“喜欢，我穿越来之前，养过两只猫。”
楼筱“啧”了一声：“又是猫，猫有什么好。”
楚安逸壮着胆子，小小声反驳：“猫很可爱。”
“行吧。”楼筱靠到床边的柜子上，一只手支着下巴：“我家里也有一只猫和一只狗，因此我个人对宠物用品行业很感兴趣，准备朝这个方向发展，需要人手帮忙，我给你发工资，你过来给我打工。”
楚安逸愣住：“啊？”
楼筱：“你还欠我医药费。”
楚安逸顿时矮了一截：“好、好。”
楼筱起身：“出院给我打电话，我开车送去你沈宵那拿行李。”
楚安逸忍了忍，“嗯”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嗯”出了哭腔。
“怎么这么爱哭。”楼筱嘟囔着走向门口，正要开门，她突然回头：“哦对了，我最后还有一个问题问770564。”
从来没记下系统编号的楚安逸：“啊？”
倒是系统反应迅速：【本系统不想再回答你任何问题！】
楼筱仿佛没听见似的：“你们的系统法则第一条是什么？”
系统闭口不言。
楼筱也没太执着：“不说拉倒，就好像你不说就能改变什么一样，幼稚。”
大约是觉得楼筱的话有道理，在她打开门后，系统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传来——
【系统法则第一条：宿主是谁，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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