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逖跟随赵广一并出征,如同历史上他带着百名族人北上一样,这一次,祖逖直接指挥的部下,是一支由二百名北地流民少儿组成的队伍。
这些年纪只有十岁出头一点的少儿兵,全部是家在冀幽青诸州,亲人离散或被杀的汉家孤儿,他们流落到洛阳一带后,被汉国收留才始苟活,他们一个个对胡虏和盗寇恨之入骨。
祖逖这时并不知道,在历史上就有一支由北地侨人组成的流民军,在接下来的汉胡大战中立下赫赫战功,它的名字叫做:北府兵。
公元377年,东晋名将谢玄任广陵相,都督江北诸军事。招募北来民众中的骁勇之士,组建“北府兵”。公元383年,北府兵在谢玄、刘牢之的率领下,参加著名的淝水之战,八万晋军大破八十万前秦军。
北府兵在此役中,担当前锋,冲杀陷阵,居功至伟。
北参军司方面,祖纳、刘舆还有郭正三人也都跟在赵广左右,按马融的话来说,是让他们三个年轻人长长见识,看看大将军是怎么指挥作战的。
马融话说的好听,但在私下里,对祖纳、刘舆、郭正等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大将军此次出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三个就不用回来了,寻个地方自行了断吧,北参军司丢不起这个人。”
马融说这话时,神情凝重异常,赵广的重要性,汉国上下谁都明白,而马融作为朝堂重臣,对此更是深有体会。
大汉缺了谁都行,就是不能缺了赵广。
——
黄河南岸。
汉军喊杀之声震天,让刚刚进抵北岸的刘渊脸色倏变,不多一会,有潜入南方的汉人斥候送来赵广要北伐的消息,这让刘渊一颗悬着的心又放下了。
“赵阎王这是自寻死路,杀父之仇,夺业之恨,看来不久之后就要报了。”当着崔游、文立的面,刘渊咬牙切齿的狂笑起来。
这几年来,刘渊觉得他过得日子太苦,太憋屈了。
父亲刘豹被赵广杀了,头颅更被做成了京观,他却只能忍气吞声,只当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
匈奴左部在离石城的驻地被汉军占领了,他也只好灰溜溜的带着残余部众跑到燕山一带,靠着打打晋国来恢复元气,而不敢轻捋汉军的虎须。
现在,复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赵广这家伙自持武力出众,无人可敌,竟然敢只带少量骑兵北上,他以为,匈奴诸胡的控弦勇士是晋国那些草鸡吗?
“陛下,听说那赵阎王枪术已经出神入化,单挑无人是其对手,依属下之见,不如先放其深入,待收拾了其他汉将之后,再集中兵力围歼赵广。”文立凑近刘渊跟前,轻声谏言道。
刘渊斜睨了文立好一阵,脸色阴沉得快要拧出水来,崔游这段时间和文立处得不错,见状连忙将其推出了中军帐外。
等崔游再次回到帐中,刘渊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再看不出不快的模样。
“陛下,文广休他.........。”
“先生,我刘元海要的,是忠诚,是服从,是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不是耍小聪明,或者面上一套,心里又一套。”
崔游只说了半句,就被刘渊这一声冷漠的话语打断。
文立呆呆的站立在帐门口,手伸出半途想要掀开帐门,但却怎么也动不了。
刘渊对自己起疑心了。
凭什么,他凭什么,单单凭刚才的一句谏言吗?
这也太武断了吧。
赵广那么好杀吗?好杀的话,怎么前扑后继那么多的将领,都死光死绝了,而赵广却还好好的。
他文立难道不该劝说吗?
这一刻,文立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软瘫了下来。
为匈奴胡虏卖命,却被怀疑和质问,甚至有可能还要被杀头,文立心中惨然,他处心竭虑的为刘渊出谋划策,得到的却是这个结果。
“苍天对我文广休,何其不公?”
“莫非天命真的在汉,那赵广赵阎王才是隐藏最深的真龙天子?”文立一步步的挪动着僵硬的身体,好不容易才始回到自己的小帐中。
早知一切都是徒劳,他文立还不如在蜀中时就投奔了赵广,就算不如马融等人升得快,至少到现在也不会比陈寿这个长安太守差多少。
一想到昔日的同窗:罗宪、陈寿,文立就懊悔不迭。
他这一辈子,跟着恩师谯周,走了一条最为崎岖难行的路,而更让他绝望的是,现在看来,这条反汉、反赵广的路根本就走不通。
这是一条死路。
当夜,文立这位出身于蜀地、历经蜀、魏、晋、汉赵四个王朝的谋士喝了一个大醉,等到早上被人发现时,已经悬于帐中的横梁上气断而亡。
崔游闻知文立上吊自杀,心中大惊。
刘渊虽然改了汉名,还自诩是汉室宗亲,并与刘禅认了亲戚,但谁都知道,这不过是刘渊拉拢汉人的幌子。
崔游是其汉人恩师,不管别人怎么样,崔游觉得,他的沉浮已经和刘渊分不开了。
但身为清河崔家的子弟,又是冀州一带的汉人名士,却甘心为胡虏效力。
崔游也受到了无数的白眼和不理解,这个时候,他迫切的希望,有一个人能分担自己的压力,而文立就是这几年来,崔游最为中意的合作伙伴。
蜀中名士,大儒谯周的弟子,文采出众,这样的人主动投奔到刘渊的麾下,如此活生生的事例难道还不能说明,他崔游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可是现在,文立自杀了,而且还是献计不被刘渊采纳,又受到猜忌的情况下,郁闷自杀,这要是传扬出去,毁掉的不仅仅是刘渊的名声,还有他崔游的仕途。
文立之死绝对不能外传,最好的结果就是消无声息,也就是失踪让人找不着。
崔游想到这里,冲着文立的遗体深施一礼,喃喃道:“广休,你一路走好,到了阎王面前,可不要说我崔子相无情。”
说罢,崔游让心腹家仆将文立的遗体用毛皮给卷包起来,混杂在一堆粮秣袋子之中,然后装上一辆负粮车,悄悄的推入到黄河的汊湾之中。
冬日的河水已经结冰,沉重的负粮车深陷河底,根本不会浮起,等到来年大河涨潮再冲涮出来时,文立估计早已成了一具骨架子,再也分不清是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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