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后宫添了新人,在赵三思的逢场作戏下,关于佳妃得宠的势头越来越明显,朝堂上也没有了以往的宁静,一些本就立场不坚定官员也开始左右摇摆,官阶的升与贬只在朝夕之间。
如今的朝堂看似是一滩浑水,昌平侯和一些不怀好意的人都以为能浑水摸鱼一番。
事实上,这一切都算在顾夕照的掌握中,而赵三思和蔡隽对朝堂上各派之间的摩擦,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朝堂是该好好清洗一番了。
腊月初,关于皇陵被盗一事,顾夕照又收到了暗卫送来的最新消息——先帝的棺椁里面根本就没有先帝的遗体。
“这怎么可能……”顾夕照当即惊得从榻上起了身,“谁会去偷先帝的遗体?”
“卑职也很是不解,先帝乃明君,理应不会有人做这种卑劣之事。但主子说先帝皇陵被盗一事,不能放松警惕,卑职就一直派人暗中查,自端惠太后的陵墓修建好后,皇陵就没有这么人多眼杂,花七和花九又潜入皇陵仔细查看了一番,这才发现此事。”
顾夕照脑海里有个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但她没有抓住,急得绞着帕子在屋中来回走了两圈,“那先帝陵墓中可还有什么异样?除了那些被盗的东西和棺椁里不对劲之外,其他还有什么?”
暗卫想了想,“最先去查的是卫将军,不过应当没有其他什么不对劲之处,不然卫将军不会不上报。花七和花九都是因为查不到什么,才斗胆去开了棺。”
顾夕照无意识地点了点头,脑海里把这些前前后后发生的事都串了起来,不知怎地就想起赵瑾驾崩前发病的事来。当时太医对他的病束手无策,她就想过出宫去,亲自替他去找他们的师父。
那时,赵瑾是怎么说得来着……
“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你也瞧见了,太医诊治了这么久,从最初的风寒到如今的不知何病,这是根坏了,华佗再世也救不了……”
想到此处,顾夕照整然,脑海里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又重新冒了出来,她心头颤颤,葱白的指尖抚了抚鬓角,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激动,“你说,会不会……会不会是,先帝并没有死……”
这个猜测太石破天惊了,饶是自以为见过了各式各样阴谋诡计的暗卫也吓了一跳,好半晌才张了张嘴,“可……可卑职当时明明亲眼看到……”
“你可知江湖上有种叫七日香的毒药?”
暗卫愣了愣,显然是听过的,“主子的意思是先帝当时是假死?”
顾夕照没有回他,“莫晖望不傻,纵容了前朝皇陵被盗,不可能还来让先帝陵墓被盗的,而如果发现了被盗者,不可能不有所行动。莫晖望可能说得是实话,他对先帝皇陵被盗一事并不知情,因为如果那个进先帝陵墓的人就是先帝本身,自然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还那么驾轻就熟的。”
暗卫还是不能理解,“可……可即便先帝没死,那他为何要去盗自己陵墓?”
顾夕照也想不明白,但想想自家那个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师兄,她又随口说了一句,“可能真的缺钱。”
暗卫:“……”主子肯定是在开玩笑。
当然,顾夕照也没把自己这话当真,说完后,自己反倒笑了,顿了顿,又道:“眼下左右没有什么线索,不如就拿这个好好查一查。既然是活人盗出去的东西,肯定会在市面上流通,继续去查,我就不信,那盗东西的人拿着东西收着了。”
“是。”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顾夕照就觉得累得慌,又在榻上落了座,“对了,西北那边可有新消息传来?”
“暂时没有。”
顾夕照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摸是凉的,又放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忧思过重,她这回来癸水也有些难受。
放下茶杯后,她无所事事地扣了扣小茶几,忽又想起当年姜鸣和庆夫人偷|情的事来,她眼皮一跳,心里不由冒出了一个新念头,“让花十二尽快查查我兄长与那明和公主是何时开始私会的?”
“嗯?主子可是有了新的想法?”
“明韶公主带着小淮安久赖宫中是为何?她要害我肚里的孩儿是为何?”顾夕照越说,心里的想法越明朗,怪不得她父亲说要是她没怀孕,让她假孕……
到时若是她兄长和明和公主生下了孩子,让她假装是她与小傻子的……
暗卫一点就透,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卑职一定会让花十二查清楚的。”
“另外,还有查查塔拉公主与她这个王兄的关系,以及与我兄长的关系。这世上,不只有红颜祸水的。”
这番关系一理顺,顾夕照对如何瓦解她父亲昌平侯在西北的势力就心中有数了,只要宫中有人传出有孕的消息,她还没有,她父亲定然会替她想办法的。
为了增加昌平侯的紧迫感,顾夕照在年前,趁着宫中给昌平侯府送年礼时,又让婵儿送了一封密信过去。信中表达了她对佳妃越来越受宠的担忧,顺便委婉地问了问昌平侯早就许诺过的要和她兄长顾飞扬商议她假孕固宠的事。
她父亲的回信比她想象中还要快,当日就让婵儿带回了信,让她再耐心等待。
这一等就等到了来年的二月,昌平侯亲自给她送来了消息,“你哥哥说想到法子了,太医那里你应当自己能打点好。”
顾夕照点了点头,心里门儿清,但还是装傻充愣地问了问,“哥哥是什么法子?这假孕就算骗过去了,到时孩子从何而来?”
昌平侯看着她,一脸高深莫测,“这你就无须担心,只要你自己不要露馅。过几日你就能请太医问脉了,记住了,三个月身孕了。”
“女儿就是担心,万一生下来的孩子与我与皇上都不信,难免惹人怀疑。”
昌平侯犹豫了一番,“我实话同你说,这孩子与你也好,与他们赵家也好,都是有些关系的,定是不会惹人怀疑。”
这倒确实。
顾夕照在心中冷笑,面上却一脸惊讶,“女儿倒好奇了,父亲可还是不信任女儿,不肯告诉我实情?”
昌平侯有些不耐了,“这事你少问,总归不会害你。”
顾夕照乖巧地应下了,“还好有父亲帮着想办法,不然女儿怕是……这佳妃倒是比她姐姐毓太妃要厉害。对了,父亲,如今朝堂上如何了,听闻佳妃受宠,林家一派又死灰复燃了……”
昌平侯哼了一声,“他蹦跶再厉害又如何?”
顾夕照垂下眼,须臾又笑了,“也是,总归不会厉害过父亲。”
昌平侯如今越发刚愎自用,对顾夕照这话十分受用。
他爱听这些虚伪的话,顾夕照也不吝啬,让他听了个痛快,左不过也听不了几回了。
和他父亲虚与委蛇这么久,这盘棋也下到了尾声,该分个胜负了。
在昌平侯进宫来送消息时,暗卫就已经查清楚了,她兄长顾飞扬和明和公主早在赵瑾驾崩前就勾搭到了一处,不只眼下明和公主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西皖王子的,连生下的一儿一女都不是。
这就够了。
昌平侯走后,顾夕照就让躲在暗处的西皖王子出来了,“方才本宫与我父亲的对话,塔瑞王子可都听清楚了?”
“这几句话能证明什么?”西皖的人风吹日晒,居无定所,一个个看着体格强健,但论长相和气质,是没有大昭的人好看的,这塔瑞王子倒是难得有几分儒雅的气质,在西皖,怕算个出挑的男子了。“倒是皇后娘娘,此番所作所为就让本王费解了,昌平侯可是您父亲。”
“塔瑞王子想错了,本宫是大昭的皇后。贵为一国之母,理应以江山为重,百姓为重。塔瑞王子,你说是吗?”
塔瑞王子看着她,笑了,“皇后娘娘说得没错。既然如此,皇后娘娘觉得本王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我们的国家吗?”
“塔瑞王子又想错了。”顾夕照摇了摇头,“正是为了你们西皖,本宫才把您请进宫来,毕竟他日的西皖之王也许姓顾。”
塔瑞王子手紧握成拳,笑意一点点敛去,“皇后娘娘以为三言两语,我就会信你?”
顾夕照悠然一笑,“塔瑞王子若是自己也生了怀疑,怎会愿意跟着本宫的人走这一趟?”
塔瑞王子目光如钩地打量着她,许久之后,神色倏忽垮了下来,“久闻大昭的皇后娘娘是个聪慧之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顾夕照低首浅笑,“世人以讹传讹罢了。”
塔瑞王子没有搭腔,紧握的手慢慢松开,最终仿佛泄了气,“皇后娘娘定然不只是要我来听这些真相的,是想要我如何做?”
“你想要怎样的结果?”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顾夕照神色微敛,许久之后,才道:“兄长是个大将军,应堂堂正正地战死沙场。塔瑞王子,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皇后娘娘不忍心了?”
顾夕照抬头看他,“男人的战争,就应该用男人的方式解决。塔瑞王子,不要得寸进尺。另外送你一句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明和公主能生异心,背叛生她养她的大昭,为了情夫背叛你这个丈夫。你的妹妹,塔拉公主,说不定也可以。”
塔瑞王子唇瓣发颤,“你什么意思?”
“这是你们西皖皇室的事,本宫自然不会插手。塔瑞王子要是好奇,回去查查不就清楚了。”
在这世间,其实人人都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为了权,为了爱……为了满足自己的**,旁人都是踏脚石而已。
她的兄长顾飞扬,其实也很可悲,游离在三个女人之间,也许仍旧不知爱为何物。他把这些女人当棋子,其实他亦不过是他父亲手里的一颗棋子。而他父亲,归根到底也不过是覆灭的萧皇室的一颗棋子。
都是棋子,没有谁比谁高贵,也没有谁比你可怜。
因为都是可怜人。
这盘棋,昌平侯赢也靠她兄长和她,败也靠他们。
到底兄妹一场,她能为她这个兄长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保全他最后的名声,成全他这戎马一生的名誉。
这是小傻子说的——皇后的父亲和哥哥不能因谋反而死,皇后的哥哥也不能因霸占西皖王子的王妃有罪,皇后的父亲和哥哥只能是镇守西北赫赫有名的忠臣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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