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微寒愕然,难道虞显之竟然看见了她和凌玄翼在一起?
想必在这个讲究男女大防的时代,虞显之对于她这种行为很难认可。虽然她并不在意虞显之认可与否,但是看在虞夫人的面上,能够不和虞显之翻脸,还是不翻脸的好。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然承认道:“哥哥不要误会。定南王帮过我不少忙,这次在长公主别业是偶然相遇,并不曾提前相约,也不能算是私会。”
听了云微寒的解释,虞显之的脸色稍有缓和。
但是他想起在别业门口看到的情形,平时总是带着几分潇洒风流的春山眉还是皱成了一团。
他看见云微寒和凌玄翼并肩从山路上下来,身边也没有什么下人伺候,孤男寡女且不说,二人还谈笑晏晏。尤其是云微寒的笑容,鲜活生动,整个人都在发光。
他见过云微寒痴迷的笑容,敷衍的笑容,冷淡的笑容,却从来没有见过她笑得这么真实灿烂过。
虞显之低下头,看着眼前带着淡淡微笑的云微寒。就是这种笑容,纯粹礼仪性质的笑容。为什么在他面前,她总是这么疏远?就是因为他提出了退婚了吗?她不是说过,一拳了恩怨了吗?
那一拳打得他的肚子淤青了足足半个月,每次呼吸稍微重一些都会隐隐作痛。可是,他并没有一点怨恨,因为确实是他对不起她。
可是,既然已经一拳了恩怨,过去不就应该一笔勾销了吗?现在他们是兄妹关系,怎么都比和定南王这种外人要亲近啊。为什么在他的面前,她的笑容就这么虚假;而在定南王面前,却能笑得那么真实呢?
虞显之张了张口,却无法说出这些话。他的心中隐隐生出几分焦燥,背着手在假山上踱了几步,还是不能消除心中的那团说不清楚的火气。
终于,虞显之猛地停下脚步,站在云微寒面前说道:“定南王……身份敏感,妹妹以后还是少和他来往的好。”
云微寒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什么?”
虞显之斟酌了一下,缓缓说道:“这些朝堂之事,说了你也不懂。你只要记得,别看定南王如今嚣张跋扈,但是过不了几年他就会欲哭无泪了。你跟他来往只会被他连累的。”
云微寒仰头看着虞显之,美目眨了眨:“哥哥,你是说定南王会被治罪吗?可是他手握重兵,权势很大,谁敢治罪他?”
虞显之看着云微寒仰起的小脸上满是疑问不解,心情终于好了一点点。他放缓了声音,害怕吓到她:“妹妹,朝堂之事,说了你也不懂。你只要记住哥哥的话就行了。”
云微寒怎么会让他这样含糊其辞?她一脸懵懂地说道:“可是,哥哥,定南王对我很好啊,他……帮了我……我觉得他是一个好人呢。”
虞显之刚刚舒展开了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妹妹,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他想起当初在摘星阁上众人围观云微寒被淑妃刁难时,只有凌玄翼出来说了一句证明她清白的话。也许,就是这种雪中送炭的行为,才让她对凌玄翼产生了额外的好感?
他用温柔的声音说道:“妹妹,我知道你顾念着定南王当初的援手之情。如果你实在感激他,过几日我派人给他送些礼物谢过他也就是了。你不用和他过从太密,这样对你的闺誉和未来都没有好处。”
听到虞显之说“闺誉”,云微寒控制着自己才没有挑起眉毛问他一句“被退婚的女人还有什么闺誉”。
她用一种欢快的语气说道:“谢谢哥哥,我竟然没有想到要给定南王送礼。回头我绣几个荷包、打几个络子送给王爷。”
虞显之好险没有喷出鲜血,他从来没觉得和人交谈这么困难过。上一次云微寒给他碰钉子,各种不搭理;这一次她又开始听不懂,各种不理解。
从上一次云微寒给他讲了小象的故事之后,虞显之就知道,云微寒不是他一直以来以为的懦弱单纯愚笨的女孩子,她敏感、骄傲、聪明,不可能听不懂他的话。
她一定是故意的,因为她不愿意答应不跟凌玄翼往来。女孩子就是这点不好,处事太感性,根本不考虑大局,只知道别人帮了她的忙她就喜欢就要跟人家来往,完全不考虑后果。
虞显之想到当初云微寒眼睛中只有他的时候,做了那么多的傻事,被他冷待、被人捉弄多少次都没有改变主张,心里不由开始发软。她还是那个女孩子,只是现在她眼里的人换了一个,不再是他了。
他抑制着心中莫名的酸意,用最大的耐心说道:“妹妹,你一个女孩子,根本不了解朝堂大事。你只知道定南王看起来煊赫威风,无人敢惹,可是你根本不知道在这些风光的表面下,隐藏着什么样的危机。”
云微寒咬着嘴唇说道:“定南王是超品王爵,手握重兵,谁敢把他怎么样?”
虞显之听到她根本没有任何认知,禁不住想要扶额长叹。再聪慧的女孩子,深处闺中,也没有透过繁华表面看到重重危机的能力。
“妹妹,当今圣上姓什么?定南王姓什么?”虞显之准备好好给云微寒普及一下政治常识。他拂了拂身上浅灰色竹纹长袍的下摆,当前走进了山顶上的小亭子里。
云微寒跟在他身后,乖乖地回答:“圣上姓贺,定南王姓凌。”
虞显之伸手示意云微寒在对面坐下,继续说道:“这就对了,异姓异族,其心不一。定南王越是强大,圣上越难放心。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定南王再了不起,不过是南疆一隅的藩王,怎么能与整个天泰朝对抗?到了那日,能保留个王爵就是大幸,如果运气不好,说不定就宗庙全毁,世间再无定南王。”
听了虞显之的话,云微寒放了点心。这种局势又不是什么秘密,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能看出来。凌玄翼自然也知道,所以他才会甘冒大险,在夺嫡的关键时刻来到京城寻找机会。
如果虞显之就是因为这个才断言定南王会连累她的话,那就是故意恐吓不懂朝堂大事的小姑娘呢。
她讷讷道:“那定南王这么危险,我们能帮他什么吗?”
虞显之被她问得很无语,他为什么要帮凌玄翼?他恨不得凌玄翼立刻被圣上赶出京城,免得他有事没事在云微寒面前晃悠。
他轻声说道:“妹妹,你一个深闺女子,就每天在家做些女红、学学理家就好了。如果无聊了,哥哥买些小玩意给你把玩消遣,以后少和定南王打交道。”
回头一定要告诉母亲,让她给妹妹好好说说,不要被那种别有居心的男人花言巧语给骗了。而且,还要让母亲给妹妹找一门合适的亲事,让她早点成亲过自己的小日子,有了夫君儿女,自然也就不会把心思放在凌玄翼这种危险人物身上了。
云微寒听了他对自己生活的安排,心中冷哼,口中却说道:“哥哥有心了。”
她能够感觉到,和虞夫人处处为她着想不同,虞显之的关怀流露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他认为女人就是什么都不懂,女人就应该在家里绣花做家务。他的这些观念,云微寒不觉得有必要出口纠正。因为他名义上是哥哥,实际上是一个陌生人。
虞显之觉得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提议,心中的无名之火也消散无踪。他的一双春山眉再次舒缓开来,脸上也恢复了温润公子的风采。
第二天,云微寒回城时,虞显之骑马相送,将她送到了云府才离去。而且,接下来几天,还陆陆续续买了一堆小玩意送过来给云微寒。
虽然送东西是以虞夫人的名义,但是那天虞显之亲自骑马送云微寒回家,早就被云府的人看在眼里。联系到后来送来的那些小东西,谁不猜测就是虞显之买来讨好云微寒的呢?
云轻染坐在宝纹院正房,手上握着一只淑妃赏赐的玛瑙缠丝杯,精心染好的凤仙花指甲因为用力过度而透出浅浅的白色。
她用尽全力克制着把杯子摔到地上的冲动,嘴唇却因为牙齿咬得太过用力而流出了血丝。
云轻染把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目中寒光闪烁。
云微寒!她在心中默念这三个字,我不会让你如意的!
当初她煞费苦心才让虞家和云微寒退了婚,没想到自己却没有能如愿进虞家的门。虞夫人因为退婚的愧疚,反而收了云微寒做干女儿,对她千好万好,让她占尽便宜。现在,连虞显之都又被她哄回来了。
真是配得上她那张狐媚子脸,能耐真不小。
还想进虞家?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没门。
那天被云微寒逼得母女二人都向裴如兰的牌位下跪的场景,云轻染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为了压制云微寒,她都选择了放弃虞显之,与她并不喜爱的康王订婚了,怎么可能让云微寒得偿所愿!
想起舅舅安平侯那天说的话,云轻染的唇角冷冷地翘起。云微寒恐怕还不知道有什么人盯上她了吧?既然舅舅要对付她,她怎么可能还有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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