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贵妃遭受了老年丧子的打击,一生心血化为虚无,精神已经接近疯狂的边缘。只是因为仇恨的火焰燃烧着她的生命,才能支撑着她站在这里,为她的儿子报仇。
在这种时候,什么名声规矩、舆论谴责都没有了任何意义,萧贵妃双目如火,对着虞夫人、清河长公主和太子妃冷笑道:“少跟本宫在这里废话,本宫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她再次指挥手下的宫女太监道:“都给本宫上,将那个贱人拖下去!谁敢拦阻,不管是谁,只管给本宫打!打伤了打坏了,都由本宫承担!”
她这么一说,命妇们的不满更严重了。
即使是嫌云微寒不够安守本分的那些人,也用惊诧的目光看着萧贵妃。萧贵妃这是孤注一掷了吗?她和云大小姐的仇怨真的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萧贵妃带来的下人们忠诚地执行着她的命令,十几个人一涌而上,想要抓住云微寒,将她拖走。
云微寒见理论无效,终究还是要动手,也只是冷哼了一声。
幸亏这大冬天的衣服,袖子并不是太宽松,动起手来也利落些。
她并不打算动用腰间缠绕的长鞭,在这种时刻,在皇宫中使用武器对付贵妃娘娘的人,多少是有些犯忌讳的。
但是,即使是赤手空拳,对付这些根本没有什么功夫、全凭人数和蛮力的宫女太监,也还是很轻松的一件事。
清河长公主收回了迈向前去的一只脚,看着云微寒攥起一双秀气的拳头,毫不留情地砸到了离她最近的一个宫女眼睛上。
清河长公主露出一个惊讶的微笑,原来微微还有这样的身手?难怪她一点儿也不害怕呢。不过,就算有不错的身手,敢在宫里揍贵妃娘娘的手下,这胆量也是不可或缺的。
云微寒用上了她在现代最擅长的自由搏击之术,一会儿向前砸中一个宫女的鼻梁,一会儿肘击捣飞一个偷袭的太监,一会儿飞腿踢趴一个,一会儿高脚劈晕一个。
不到半刻钟,四十多个宫女太监都躺在冬天冰冷的青石板地面上,发出高高低低的呻-吟声。
萧贵妃没想到几十个人都拿不住云微寒,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既然拿不到云微寒,那么接下来的所有打算都毫无价值了。
她站在原地,仇恨的目光死死钉在云微寒身上,似乎想用眼神将她碎尸万段。
“好,好,云微寒,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殴打本宫的人!”萧贵妃咬着牙叫道,“你的眼里还有没有上下尊卑,有没有圣上和本宫?”
云微寒见她开始讲上下尊卑,就知道萧贵妃已经没有了什么办法,只能凭自己的品阶来压制她了。
说起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云微寒也不怕她。
云微寒微微躬身道:“娘娘突遭大变,痛失爱子,这些下人不但不安慰您开导您,反而趁您心情波动、性情不定之时,挑拨您来向官家女眷寻衅,使您承担了不仁、不慈的恶名。这样的下人,实在是应该将他们重重责罚才对。”
“所以我不揣冒昧,甘冒风险,将这些挑拨主子、教唆主子的刁奴打倒在地,确确实实是为了娘娘您着想啊。还希望娘娘您能够领会我的苦心,接受我的劝谏,修身养性,提高素养,走上一条正确的道路。”
“我觉得,这才是真正对于上位者的尊重和忠诚啊。”
云微寒侃侃而谈,口齿伶俐,语气诚恳,仿佛她所做的一切真的都是为了萧贵妃好一样。
萧贵妃见她变脸和翻书一样快,说起大道理更是头头是道,心中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样一个身份卑微的贱人,居然这么难对付。
最关键的是,她怎么会有一身好功夫?想起那天听信国公府的人入宫讲述小七和云微寒的冲突时,曾经说过她腾身而起,能够跳过奔马,还将小七甩到了马下。
当时萧贵妃并没有放在心上,认为这恐怕是以讹传讹而已。一个娇弱的官家小姐,怎么可能会有那么了得的一身功夫?
直到今天,亲眼看着云微寒三拳两脚将几十个下人打倒在地,萧贵妃才发现,她还是小看了这个小丫头。
可是,让她就这么悻悻而返,不说别人怎么看,就是她自己也无法接受。
萧贵妃恶狠狠地看着云微寒,似乎随时准备上去用最原始的撕咬方式来将她吞吃入腹。她心中想道:如果连云微寒都对付不了,还谈什么找定南王报仇?实在不行,她就亲自上去扇她的脸,看看她有没有那个胆量连贵妃都敢打!
就在此时,毓秀宫大门外传来一声尖叫:“母亲,母亲,你怎么在这里?”
明月公主带着红鸾、翠凤两个大宫女匆忙走了进来。
她看着地上躺倒了一片的人,再看看独自站在中央的云微寒,目光十分复杂。
“母亲,你冷静些。”明月公主是接到了太子妃派人送来的消息,匆忙从奉天门前赶来的。
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匆忙离去,但是哥哥的尸首总是要收敛入土的,如今礼部正在操办相关事宜,但是总需要一个亲属在场询问一些意见。
明月公主也不顾自己的女儿身份,帮着礼部的官吏安排了很多宁王丧礼的事宜。
谁知道正在忙乱时,却被太子妃通知说:萧贵妃带了很多人闯了毓秀宫,当着所有人的面,毫无理由地要拿下云微寒。她的这种做法已经引起了很多命妇的不满,希望明月公主能够赶快来劝说一下萧贵妃,让她能够冷静下来,不要做出什么让人嘲笑的事情来。
太子妃身为晚辈,更重要的是,她还没有得到明文恢复太子妃的身份,仍然是庶人贺嘉的妻子,在萧贵妃面前总是少了很多底气。
但是,既然宏昌帝点名让她来照顾安置这些滞留宫中的外命妇,她自然就要尽力而为,把所有的事情办好。这也是为了贺清韶的脸面。
所以,太子妃就想到了萧贵妃如今唯一的女儿明月公主,希望她能够出来把疯狂的萧贵妃弄走,不要把今天已经十分混乱的事情弄得更糟。
明月公主一听说萧贵妃在找云微寒的麻烦,就知道母亲是在替她打抱不平,不过这个时候哪里是争风吃醋、跟云微寒过不去的时候?哥哥的身体几乎没有一个好地方,如果不修补整齐,恐怕连全尸下葬都成问题。
这可是大事。
至于云微寒,就是稍等一段时日再收拾她也还来得及。她只希望母亲没有因为极端的愤怒而失去了理智,落下什么把柄。
明月公主匆忙赶到毓秀宫,看到的是母亲那张瞬间苍老的脸,以及充满悲伤和绝望的眼。
明月公主的眼睛湿润了,最爱美的母亲,一下子变成了这种模样,都是因为哥哥出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母亲的眼神里,绝望中带着疯狂,让明月公主恨不得上前去抱着她安抚她,如同过去十几年里母亲无数次对她做过的那样。
明月公主整理了一下表情,脚步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一把搂住了一个人站在原地愣神的萧贵妃:“母亲,我们走吧,哥哥要下葬收敛,有很多事情我都不懂呢。”
提到宁王,萧贵妃从扑上去揪着云微寒的幻想中清醒过来。她的眼睛里闪过寒光,仇恨地看着对面遥遥相望的云微寒。这个不过是一根草的女人,居然害死了她的秀儿,这个天泰朝最高贵的王子。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可能放过云微寒。
幸亏圣上吩咐闭宫大检,云微寒就是再不情愿,也要在宫里继续呆着。
只要她没有离开皇宫,萧贵妃想道,总是有机会的。
她抬起下巴,看了看云微寒,心道:等本宫抓到你,你就知道什么口齿伶俐、身手高强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萧贵妃在宫中经营了几十年,可谓是关系网遍布后宫,到时候弄几个小陷阱,将这个经验不足的小丫头弄死弄残,也不是做不到。
想明白了这一点,萧贵妃也没有继续坚持,而是拍了拍紧紧搂着自己胳膊的女儿,柔声说道:“好吧,我们去给你哥哥好好收拾一下。”她嘴角含着笑意,“你哥哥虽然是个男儿,却十分爱美,每日衣着使用之物,如果不合他品味,他根本连碰都不碰一下。如今他已然升入天界,我们自然是应该将他的身体弄得漂漂亮亮,让他在天之灵也快活些。”
听着萧贵妃的话,看着萧贵妃嘴角宠溺的笑容,明月公主知道,母亲还是没有清醒过来,哥哥的死给了她太大的刺激。
萧贵妃这样说话的时候,好像宁王贺秀随时可能跳出来对她淘气地微笑一样,根本不是一个失去唯一的儿子的母亲应有的模样。
明月公主抱紧了萧贵妃的胳膊,小声叫道:“母亲,母亲,你别这样,你笑得我全身发冷。你哭出来吧,好不好?你哭出来,发泄一下情绪,否则这股郁气闷在你心头,对你的身体不好。”
萧贵妃的脚步猛的一个踉跄,在明月公主身边侍女的搀扶下,慢慢地走出了毓秀宫。
她的眼泪,已经在儿子身边流光了,如今的她,只是一个满心要为儿子复仇的疯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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