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昌帝自己是杀了三个兄弟才登上皇位的,所以生平最忌惮的一件事情就是自己的儿子手足相残。
在调查太子贺嘉谋逆案的真相时,他已经隐约接触到一些他不愿意相信的事实。于是在调查不利的情况下,他搁置了这件事情,令贺嘉和裴鼎含冤莫白十五年。
唯一令他欣慰的是,在他的努力教导下,宁王、庆王、康王虽然算不上多么亲密无间,至少平时表现出来的也是一片兄友弟恭的气氛。
宏昌帝并不求他们如同民间的兄弟一样彼此之间有着深厚的感情,只要他们能够相安无事。
可是,贺清韶的回归打破了这个表面的平静。大通河刺杀、宁王之死、魏国公府下毒事件,这些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让宏昌帝终于不得不面对现实,承认在他的孩子里面,藏着一头可怕的恶狼。
宏昌帝痛下决断,决定设下一个陷阱,等着这头恶狼自投罗网。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他所有的儿子都是披着伪善面皮的恶狼!
宁王虽然死了,但是信国公手下偷偷养了那么多的百战老兵是为了什么?他不相信宁王对此不知情。
庆王更是带着数千神机营将士,悍然出动天泰朝最犀利的弓弩器械,简直像是要去攻陷一座城池。
康王,就连他心目中最忠厚的康王,也敢带着安平侯和他的死士来皇宫中厮杀搏命。
除了刚刚从大西北返回京城、毫无根基的贺清韶,他的几个成年儿子都露出了狰狞的真面目。
尤其是庆王,看到他根本没死之后,也没有一点收敛,连行礼时手中都握着利刃不放。
无非是仗着他已经控制了乾清宫,不管自己是死是活,都已经无力回天罢了。
宏昌帝心中失望透顶,口中发出不断的冷笑:“贺良,朕今天如果不立你为太子,你是不是连朕都要杀了?”
庆王那张和宏昌帝年轻时十分相似的脸上露出几分虚假的惶恐来:“父皇何出此言?儿臣岂敢觊觎储位?只不过是应天顺势,不得不为罢了。”
宏昌帝心灰意冷,不愿意再和他废话,坐在龙床上摆了摆手,扭过头去说道:“将他们带下去吧,朕不想再看见他们。”
庆王挺直身体,刚想说几句让宏昌帝将皇位传给他的话,就看见十几个黑衣人无声无息地从乾清宫高高的房梁上落了下来。
他们面色冰冷,没有一丝表情,但是身手却极为厉害,只看见他们黑色的身影围着乾清宫大殿转了一圈,所有庆王的铁卫就纷纷倒下了。
穿着甲胄的铁卫们倒下的轰然之声,震得庆王面色如土,手中的长剑也开始颤抖。
他一咬牙,眼中现出疯狂之色,竟然向着龙床上的宏昌帝扑去。
他已经走到了这么接近那个位置的地方,怎么甘心就此功亏一篑!
就算是铁卫全部死掉了,只要他挟持了宏昌帝,加上乾清宫外的数千神机营士兵,仍然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庆王的身体刚刚扑到龙床前,就见高高的龙床床头背后缓步走出一个身穿大红蟒衣的身影。
黑漆长刀划出一道弧线,轻飘飘地斩在了庆王持剑的右手手腕上。
一只断手握着长剑在空中飞行了一段距离,才落到了乾清宫厚厚的地毯上。
庆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右手被砍掉,似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好大一会儿才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双腿缓缓下跪,任由断手处喷出的鲜血将身前的地毯染成了鲜红的一片。
几滴鲜血溅在了宏昌帝松弛的脸上,龙床前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宏昌帝忍不住咳嗽起来,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扭着陆七的两个甲士早已被暗影杀死,陆七已获自由。此刻见宏昌帝如此痛苦,连忙跑到一边的暖炉上去倒茶。
陆七捧着热茶一路小跑过来,裴玉京已经收刀入鞘,眼睛看也没有看疼得昏倒在地上的庆王,就命令道:“将庆王、康王、萧贵妃、信国公、安平侯一律押入诏狱,等候陛下圣裁!”
从乾清宫密室中走出十几名锦衣卫精英,他们两人一个,抬的抬,扭的扭,将已经毫无斗志的这些人推出了乾清宫正殿门外。
围着乾清宫的神机营士兵已经消失不见,带领他们前来的神机营主将刚才被副将持着虎符斩杀,在数百名黑甲骑士的虎视眈眈之下,他们也都乖乖地跟着副将退出了皇宫。一场更大规模的战乱就这样被消弭于无形。
云微寒竖着耳朵听着头顶上的动静,见一切尘埃落定,乾清宫中只剩下宏昌帝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便捏了捏凌玄翼的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凌玄翼也捏了捏她的手,两人正要轻轻离去,就听见裴玉京突然惊声斥责道:“陆七,你竟敢毒害陛下!”
凌玄翼和云微寒顿时停下了脚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陆七毒害宏昌帝?这太不可思议了。
陆七已经跪倒在宏昌帝的龙床前,脖子上架着黑漆长刀,吓得面色惨白,嘶声分辨道:“白大人,奴婢怎么敢?奴婢这样做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啊!”
宏昌帝刚才喝了陆七捧过来的茶水,直接喷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即使倒在了床上,他口中还仍然不断有鲜血涌出,一看就是中毒的症状。他的身体本来就已经衰败到了极致,哪里经得起这么吐血,很快一张老脸就黄了下去。
听到裴玉京的呵斥,宏昌帝的眼睛勉强睁开了一线:“白卿,不,不可能,是,陆七。”
陆七跟随了他这么多年,根本没有理由对他下毒。陆七的荣华富贵都系在他的身上,他死了,不管换谁当了新君,陆七的风光都不可能再现了。
裴玉京恨恨地收回了架在陆七脖子上的长刀,咬牙道:“陛下这么信任你,你也要对得起陛下的信任!你最好好好想想,是谁在那茶水中动了手脚!”
陆七逃出生天,满头冷汗,连连点头。
裴玉京躬身扶起宏昌帝,把几个垫子垫在他身后,轻声说道:“陛下,就算不是陆七做的,也应该把他先行收押,查清楚此事之后,再行处置。”
宏昌帝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嘴角不断涌出鲜血,将龙床上绣着五爪金龙的被褥都染成了血红一片。
他知道,这次他的生命是真的走到尽头了。
只是,他的心中充满遗憾,居然还有一只黑手隐藏在幕后,甚至给他的茶水里下了毒,都没有人察觉。
这个人到底是谁,他还有什么目的?
宏昌帝伸出一只枯干的手,想要抓住裴玉京的衣袖,让他一定要查出来这个下毒的人是谁。不仅仅是为他报仇,更重要的是,不能让贺清韶也栽在这个人手里。
只是他全身无力,那只手只举起了半尺高,就重重地落了下来,沾了一手的血迹。
耳边听到那清冷的声音喝道:“将陆七押到诏狱,严加看管,不许出一点差池!”
门外的锦衣卫将面色惨白却毫不反抗的陆七押了出去。
暗影们再次消失无踪。他们不受主子召唤,一般是不会主动现身的。
乾清宫大殿内只剩下昏昏沉沉、口中鲜血直流的宏昌帝,以及守在他床头的裴玉京。
裴玉京俯下去,在宏昌帝耳边轻轻说道:“陛下,你想知道是谁给你下毒的吗?”
宏昌帝悚然,他从裴玉京的语气中听出了丝丝危险的气息。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努力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面白如雪、目如桃花的青年。
不可能!怎么会是他?
白玉京的身世他查得很清楚了,他就是一个江南小镇的孤儿,自幼跟随江湖游侠习武,天赋过人,所以被锦衣卫吸收了进来。
他在云梦大泽狩猎时,被一头巨怒猿追杀,是白玉京拼尽全力救了他的性命。
宏昌帝当时正在梳理身边的人手,锦衣卫正是梳理的重中之重。
当他发现了这个身家清白、功夫高强又十分忠诚的白玉京之后,就开始对他进行考验。最后才慢慢将他提拔到了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锦衣卫大都督的位置上。
白玉京对他的忠诚,他从未怀疑。否则,他也不可能在设下这个捕狼陷阱时,第一个吩咐的就是白玉京。
白玉京为什么会背叛他?宏昌帝无法理解。因为白玉京和陆七一样,他们的赫赫权势都是由宏昌帝而来。一旦宏昌帝不在,他们立刻就会被新君的心腹取代。
看着宏昌帝的眼神,裴玉京露出了一丝笑容。
不可置信吧?就如同裴家三百余口接到被满门抄斩的旨意时的表情一样,无法相信这样的事情居然会在自己身上发生,而且施加这种暴行的人更是自己一直信赖的那一个。
裴玉京的声音很小,但是因为他几乎是伏在宏昌帝耳边,宏昌帝就算是脑子昏沉,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不错,确实是我干的。”
宏昌帝不解地看向裴玉京。他本来也就活不了几天了,有必要冒着风险来给他下毒吗?只需要等几天,老天爷就会帮眼前的青年实现愿望。
裴玉京的嘴角浮现出一缕温柔的笑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难道还想寿终正寝?”
宏昌帝的目光暗了暗,原来他这么恨自己?连自己寿终正寝都不愿意看到?一定要亲自杀了自己才能心满意足吗?
他张了张嘴,发出几乎无法听到的细微声音:“你,是,谁?”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这么恨我?从最开始的救命就是欺骗吗?所有的忠诚都是伪装吗?你所等待的就是这一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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