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南王凌玄翼催马离开了云府,却并没有向着定南王府的方向前行。
他一拨马头,带着身边的黑甲骑士,十几骑向着另一个方向奔驰而去。
蹄声哒哒,骏马在已经戒严的街道上飞驰。
很快,一群人来到了一座大宅之前。
冬天的肃杀在这所宅院中似乎特别明显,森森的古柏围绕着古旧的围墙,令整个院落上空都凝聚着浓重的阴煞之气。
凌玄翼翻身下马,将马缰甩给身后的骑士,大步走上了台阶,也不敲门,直接一把推开了黑漆漆的大门走了进去。
……
既然是国孝期间,云府自然也是一片素净。
如今的云府内院只有云微寒一个人,倒是省却了无限烦心事。
云轻染的靠山康王都已经以逼宫谋逆的罪名进了诏狱,云轻染恐怕是难以从庵堂中出来了。
云微寒回到枕霞院,李妈妈和清瑟、缓筝都迎上来,伺候她沐浴更衣。
京城戒严,小姐却还在宫里,这几个人十分担心,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在家中苦苦等待。如今看见云微寒安然无恙,才一个个放下心来。
云微寒简单地告诉她们,宏昌帝已经驾崩,皇太孙即将即位,其他的事情,比如是萧贵妃而不是太子妃召她入京的事情,她提都没提。至于诸皇子带兵逼宫、宏昌帝黄雀在后、裴玉京毒死宏昌帝这样的事情,更是根本就不能说一个字。
因为心中始终惦记着裴玉京下毒之事是否会被发现,云微寒不免有些忧形于色。
直到晚上睡觉,她还是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夜,才慢慢睡了过去。
不知道太子妃她们是如何和各方势力周旋的,反正宏昌帝的葬礼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经过了一系列早有先例的繁琐仪式,停灵七日之后,三月初九,大行皇帝梓宫由七十二名力士抬起,一路上仪仗导引、奏乐祭拜,送到了京城东郊早已营建二十多年的皇陵之中。
皇太孙在御医们的精心照料下,也能够慢慢下地行走,就在大行皇帝灵前三进三却之后,哭着即位,成为天泰朝新君。改元永兴,以明年为永兴元年。
大行皇帝遗诏公诸天下,引起了很多人的感慨。
云微寒也从云德邻处的邸报上看到了遗诏的全文。
遗诏开头先是诉说了宏昌帝当初如何得到其父皇的青眼,认为他有成为一代明君的潜质,所以选择了他继承皇位。宏昌帝对此十分感激,立誓要好好治理国家,不辜负父皇的期望。
接下来就是回顾了宏昌帝一生的事迹,将他统治期间值得夸赞的成就都用华美骈俪的辞藻歌颂了一番。
然后以宏昌帝的口吻,诉说了他生平的憾事,那就是轻信小人奸谋,以至父子相残,将自己最心爱的儿子、仁英太子贺嘉废为庶人、流放西北;更是让他最忠诚的首辅裴鼎怒而撞柱劝谏,而宏昌帝被奸人蒙蔽,不但没有醒悟,反而将裴家满门抄斩。
“此朕平生憾事,每每思及,太子英拔之才,首辅忠直之士,乃为奸人所害,含恨九泉,未尝不拊膺恸哭,悔之无及!”
所以,宏昌帝痛定思痛,将贺嘉的嫡长子贺清韶召回京中。因此发现他人品贵重、性格宽厚,品德高尚、眼光长远,所以立为皇太孙,将天下托付给这个孙子。希望他能够不负贺家列祖列宗,将天下治理成一个太平盛世。
也希望各位文武大臣、勋贵宗亲,都能够像对待自己一样忠心地辅佐新帝,使他成为一代令主,让已经在天上的宏昌帝和贺家的祖先都感到欣慰。
最后提到的是宏昌帝的几个儿子、新帝的几个叔叔,也都要服从新帝的指挥,好好辅佐新帝。如果有违法犯纪的行为,新帝绝对不要因为他们是自己的长辈和亲人就徇私枉法,而应该严加处置,才能体现出皇家对于法律和规矩的尊重。
看完遗诏,云微寒对于永兴帝的治国方针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所谓的先帝遗诏,有时候是先帝在世时命人拟写的,有时候却完全是继任者的手笔。
就如宏昌帝的这个遗诏,看起来完全是新帝永兴帝示意手下的翰林承旨们写成的。
对于废太子谋逆事件和裴家满门抄斩事件的定性,首先是平反,太子谋逆是奸人构陷,那么裴鼎撞柱就不是忤逆不忠,裴家被满门抄斩就是含冤而死。
其次是推责,责任不在宏昌帝,而在于不知名的的奸佞小人。
相信这只是第一步,只要定下了基调,下面的群臣就好按着皇帝的口气去做事了。
所以接下来,裴家的平反和对某些人的清算都是势在必行了。
因其云微寒注意的是,在遗诏末尾,以宏昌帝的口吻严厉地说道,即使是他的儿子、新帝的叔叔们也不能违法乱纪,否则就要严肃处理他们。
这就是新帝对于那些叔叔们的态度,最好安分守己,否则国法家规都不是虚设。
想想那几个带兵逼宫的皇子,恐怕下场就不怎么美妙了。
贺清韶看起来阳光和善,骨子里却是十分强硬啊。
云微寒反复把宏昌帝的遗诏看了好几遍,才幽幽叹了口气。
新帝给裴家平反,收获的是无数民心。可是,那些死去的人,却再也活不转了。甚至裴如兰和这具身体的原主,也是因为裴家的灭门而死的。还有那些因为是裴鼎门生而受到牵连贬谪的官员,他们所遭受的摧残也无法弥补。
她站起身来,将邸报放回原处,走回了内院。
跟在她身后的清瑟和缓筝互相看了看,都是满眼忧色。
自从小姐从宫中回来,虽然还像以前一样,按时习武、练字、画画,可是眉宇间始终笼罩着一片消不去的愁意。
她们知道小姐的性子不是那种伤春悲秋的人,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事情而烦心,只好想尽了办法逗小姐欢心。结果是小姐发现了她们的意图,倒是对着她们笑了会儿,可是没过多久又不自觉地将眉头皱起。
连李妈妈都亲自询问小姐了,也没问出个什么来。
小姐素来刚强豁达,如今却为了什么事情郁郁不乐这么久,真是让人着急。
眼看着春日将至,虽然京城不如南方,三月时节便草长莺飞,但是也能看到大地回春。清瑟、缓筝为了给小姐解忧,就开始劝云微寒出城踏青。
不管有多少愁事,到了城外,看看那些绿意渐浓的原野,看看那些呼朋引伴、快乐嬉戏的少男少女,总能略微开解几分吧。
云微寒拗不过她们的一片好意,只好随便选了个日子,三月十八日乘车出门,到城南踏青。
一路上倒是看到不少出城踏青的公子小姐,有不少相熟的就在路边一起说笑玩耍起来。
虽然国孝期间不能穿得那么鲜艳,但是这春天来临之际,少女们脱去厚重的冬衣,换上薄薄的春衫,露出纤细的腰肢,已经是一道最美丽的风景了。
云微寒坐在马车上,清瑟缓筝为了让她开心,故意打开窗户,对着外面赞叹不已。
云微寒对她们的心意也十分感动,不由笑道:“你们两个,哪里还有虞家世族调-教出来的模样,回头干娘必然是要责怪我的。送给我时两个好生稳重的丫头,到了我这里怎么就变成了疯颠颠的了?”
缓筝红着脸道:“那也是我们自己不稳重,哪里能怪到小姐头上?”以她们接受的教导,在马车上打开窗户东张西望、指指点点、大声嬉笑确实是很不稳重的行为。她们只是为了逗小姐开心,却不想害得小姐挨骂。
云微寒逗她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同样的品种,在不同的地方却结出了不同的果实,当然是怪淮北的水土有问题了。”
她假作叹气道,“我得好好想想,回头干娘怪我时,我该说是淮北水土不好,还是这城外的春光太好了。”
清瑟明知道云微寒是在逗她们,不过这些天小姐都没有几个笑脸,如今就算是拿她们开玩笑,她们也认了。
马车来到城南的一处山丘下,云微寒带着两个丫环、几个婆子下了车,向着山丘上走去。
这小山丘上还颇有几家来踏青的女眷,都各自在草地上嬉戏玩闹。
几个婆子找了一个僻静之处,将毡毯铺好,摆放好垫子,围上步障,让云微寒带着两个丫环坐下,又将瓜果点心、暖炉茶水一一摆好,就退了下去。
婆子们选择的地方却是一个面朝山下的向阳缓坡,就算是坐在毡毯上,也能一眼看见山下的农田阡陌。
春日的雾气在一块块绿色的农田上空缭绕不断,农人们背着农具、牵着耕牛来往穿梭,忙碌不停。
坐在隔绝潮气的毡毯上,喝着热热的茶水,看着眼前的如画景致,确实令人心胸豁然开朗。
看来,李妈妈和这两个丫头,为了开解自己真是想尽了办法啊。
云微寒心中挂念的无非是裴玉京的事情是否会暴露出来。既然要私下调查,那么就算是他暴露了,云微寒说不定也不知道。云微寒就是担心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时候,裴玉京就被人抓起来了。
裴玉京的功夫自然是很高了,可是这天泰朝却不是没有能胜过他的高手。至少他上次就被凌玄翼刺伤过。
云微寒不得不承认,她更担心的是凌玄翼发现了裴玉京的破绽,亲自将他捉拿、乃至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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