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月一如往常,将胭脂整齐的摆放在架子上。听见外面喧闹之声,再抬头望时,见那道师一改之前道袍的装束,束了冠,着雅致竹叶纹的深绿长袍,手拿红色同心结。
道师必是特意整理了仪容,眉毛比往日深了些,胡子也打理的干干净净。他正含着笑,见她抬头,便将那同心结放到她手心,握着她的手轻笑开口。
“楼月,我知道我可能有些唐突,不确定你的心意,但我不想再犹豫了。我从前觉得天命让我缘薄,因此疏远冷落所有亲近的人。”
楼月张口,想要说些什么。道师伸手堵住了她的唇,仿若星光闪烁,他的话在她心头炸开。楼月觉得有些窒息,有些慌乱。
“我喜欢你,一直一直喜欢你。从前是我狭隘了,以为不能给你幸福就不要给你奢望,所以我逃了。现在迷途的羔羊回归了,牧羊人是否还愿意带它回家?”
那是曾经楼月和他讲过的故事,牧羊人与羊。那只羊迷失了,想要去别的草原,看外面的风景,于是它背着牧羊人离开,却发现外面不止广阔,还会孤单,会害怕,会危机四伏。
楼月将同心结一边扯着,另一边绕在道师的手腕上。同心结在两人手心宛若一根扯不断的线,将前世今生连结,绵绵不绝,相思聊赋。
她转身将两人缠在一起的手腕举起,走到众人中央,“牧羊人不会抛弃迷途的羔羊,我楼月愿与明轩琴瑟和鸣,一生一世。”
外面的人纷纷起哄,也有不甘心者,记恨上了道师,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楼月会看上一个道师。
他们中分明不乏才华横溢,家财万贯的,此刻正想抗议,楼月已然看出了他们的心思,上前一步,道师跟着她一起有些不解她的举动。
“各位且先请回,楼月之前所言命中注定之人已到,只怪楼月怯懦,不敢表明心意。今日之事实是意外之喜,所爱之人亦是愿意相守之人,想来是我楼月的福分。”
“来日摆酒,还请诸位赏光。至于现在,我二人终身初定,尚有悄悄话要聊,不若行个方便。”说到后面楼月脸都有些发红了,她声音带着笑,看向道师时更是脉脉含情。
道师见她为了自己如此周旋,更是喜欢的紧。等到宾客散去,楼月关了胭脂铺的门,上了阁楼。
“明轩,”楼月轻轻呼唤他的名字,“我从前看你,你总是拘着自己不肯随性放纵,我以为……”
她抿了抿唇,不再多言。道师心神晃动,他定了定神,笑着走到她旁边,拿起铜镜旁的胭脂,细细为她上妆。
“你倒是越发好看了,”点了胭脂,她的脸如同那春日里的桃花,娇俏剔透,淡粉色的唇瓣更是像极了将开未开的花信。
她不是个寡言的人,相反比任何人都通透,此刻见道师这般模样,更是微微翘起嘴角,睫毛扑闪扑闪的,“你倒是从未变过,一直这般丰神俊朗。”
听着楼月打趣,道师也放松了许多。他刚刚是有些紧张的,捧着同心结,害怕那个人不肯接,那便真的无缘。
他从未这般在意过一个人,哪怕弃了道术,只做普通人和她一生一世就好。总有些人,会让他甘愿付出一切。
婚礼定在半个月后,道师偶尔还会出去捉妖,只是有时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了,似乎有的符不怎么听话了。
他暗暗觉得自己多疑,肯定是最近忙着大婚,过分劳累出现幻觉了。那符,也不过是符,
他不知道,深夜的时候会有一个女子,明黄色的衣裙,就那样坐在他床头,凝视他的睡颜。
抬起的手又放下,那女子痴痴的望着,心头一阵又一阵的悲凉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是真的不懂,为何道师要为了情爱不再修道,他就这样抛弃了他的前途,抛弃她了吗?
符妖的心仿佛被火灼了一般,但她除了叹息,又能如何?于是它赌气,给道师捣乱,可道师丝毫不改初心,容忍它任何的越距。
久了道师也会迷惘,可他太开心了,以至于忽略了符妖的异常。总是安安静静依靠他的符纸也渐渐会使性子,可他总以为那是别人的恶作剧。
半个月的光阴转瞬即逝,他本就不是当地人,可也要按照当地人的婚俗求娶。没有父母之命,那便以天为父,以地为母。
没有媒妁之言,何妨,那皎皎月明,就是他们的见证。
大婚轰动全城,胭脂女出嫁的消息很快散播开来,胭脂楼摆满了酒宴,各式琳琅满目的胭脂放在转角的阁楼里,有来往的妇人,若有看上的便可带走。
红衣盖头胭脂透,窈窕淑女君子逑。楼月端坐在轿中,手中紧紧握着同心结。那是他们相思缠绵的情意,必要时时刻刻放在心头的好。
道师上衣是红色皎月缎子裳,下身是琼玉刺绣,他遥遥便看见那轿子晃晃悠悠而来,一下一下心跳如鼓。
“落轿,”声起,道师便看见轿帘半开,楼月盖着盖头,缓缓下轿。
“跨火盆,红红火火。”热闹的声音再起,新娘子依言跨了火盆,洗去一身晦气。
道师连忙伸手搀扶,携着新人三拜九叩,一拜相逢有时余生相携,二拜天地相期诺言永恒,
三拜命中注定心有灵犀。
围观众人一时窃窃私语,这婚俗,似乎也不是城中婚俗。过往拜堂皆是拜天地神佛,父母恩亲,再夫妻对拜琴瑟和鸣。可他们,拜的是什么?
随着送入洞房声落,新娘子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之内,有人按耐不住提问,那道师勾唇笑笑。
“我们拜的,是我们彼此的心意。无关其他,我从来不信神佛,也不会靠神佛来维系幸福,”
众人一时愕然,不知如何是好。
道师倒也不甚在意,招呼客人吃好喝好,将阁楼的胭脂整理好,待到人都散去,他才拿了一盒比较特别的胭脂悄悄走到新房前站定。
他有些醉了,刚刚没少被灌酒,加上今日高兴,便多喝了几杯。轻轻的推门,那女子安安静静的坐在床头,红衣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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