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定在酉时,子桑绾一行到宫门口时也不过才申时过半,距离正式开宴还有半个多时辰。
“姑娘,时辰还早,您先吃些糕点垫垫肚子吧,待会儿宴会上定然是吃不好的。”星阑将随身带来的食盒打开,端出一盘透亮的蒸糕来。
子桑绾没有什么胃口,吃了两个便没再动,反倒是星阑将剩下的蒸糕一并咽进了肚子里。
清越瞧着她,忍不住发笑:“星阑,我看每回都是你在宴会上吃不饱吧!哪一回带来的糕点不是都进了你的肚子?”
星阑抱着糕点不撒手:“那是姑娘吃得少,我觉得留着太浪费了,所以才都吃了。”
两人说着说着又是一番斗嘴。
在马车内待了片刻,子桑绾才带着星阑入宫。
宴会设在宣德殿,子桑绾到的时候,殿中只有零星几人,她让星阑将寿礼送到偏殿的礼官处,自己寻了位置坐下,并未与其他人交谈。
没多时,朝臣及家眷们才陆陆续续进殿。
“郡主每回都来得这般早。”两位姑娘结伴从殿外走进来,在子桑绾旁边的位置相继落座。
与子桑绾位置相临的姑娘,是宋家二房的嫡女宋沅湘,宋太尉的孙女,方才说话之人正是她。
与宋沅湘一道进来的,是廷尉大人家的长女陈芃芃,陈家姑娘在娘胎里的时候受过罪,生来体弱,寻常极少出门,就是出门也必定裹得十分厚实避免过了寒气。
二人皆是三公九卿之后,身份一等一的尊贵。
两人也是子桑绾这些年说过话的为数不多之人,只因,二人的位置与她相近。
“郡主早些来避开风头也好,不然以郡主的姿容必定要引人瞩目。”陈芃芃接着宋沅湘的话道。
她们两人是闺中好友,之间说话向来直来直去,与子桑绾也算熟识,这番言语便是调侃。
子桑绾弯起唇:“宋姑娘与陈姑娘才是姑娘中的翘楚,阿绾岂能相比?”
“郡主总是这么客气,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说的可都是打心眼里的真话。”陈芃芃笑道。
子桑绾只笑了笑,没再搭话。
没多会儿,宋家各房和陈家的人都到齐了,宋沅湘与陈芃芃便与自家人说话去了,子桑绾在一旁落了个清闲。
“太子殿下到!太子妃娘娘到!”
外间传来太监的声音,紧接着就看见太子府众人进殿,太子和太子妃为首,后面相继是太子府两位王孙殿下和商墨羽,殿中众人尽数起身见礼。
“诸位不必多礼。”太子道。
等太子府的人相继落座,其他人才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太子府的人进来,子桑绾身上一下就多了两道视线。
自打八年前商墨羽被送到别庄,两年后再回来便对子桑绾恨之入骨,回回同处一个地方,都是满含挑衅地望向她。
另一道视线来自商其琛,子桑绾这些年差不多已经习惯,并没有过多理会。
酉时刚至,徽文帝和帝后相挟走了出来,商韫玉还是和小时候一般跟着两人入殿,她这份殊荣是南廷上下独一份的。
作为徽文帝最小的帝姬,从小便受尽了宠爱,唯一一次受罪,大抵就是八年前商迟上战场一事,那回在御书房外一跪,后来病了大半个月才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众人起身参拜后又一齐道:“恭祝帝后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徽文帝与帝后笑容满面,赐座后,宴会才算正式开始。
没多时,各国使臣相继入殿,献寿礼,说祝贺词又是一阵功夫。
虞国派来的使臣是傅明,这些年几乎都是他代表虞国前来,子桑绾每回宫中大寿,唯一的期待大抵就是能见到傅明了。
这些年他们交集虽不多,但许是身在异国他乡,他是唯一能见到的故国人,便对他额外有一份亲近。
傅明入殿献上寿礼后,在位置上落座时朝子桑绾看来,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说起来,昭华郡主到南廷已有多年,当初郡主前来是身负联姻任务的,这些日子本君忙于政务,倒是将此事给疏忽了。”
各国使臣皆落座后,徽文帝突然将话题落到了子桑绾身上。
说着,视线看过来:“今日正巧傅将军也在,不如就一道将此事定下?”
子桑绾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又是一笑,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罢了。
“不知郡主心中可有中意之人选?”徽文帝笑容慈和,他已生白发,精气神却很好。
子桑绾垂眸,似是羞怯道:“阿绾并无中意之人,但凭帝君做主。”
她说完,商其琛的视线便直直看了过来,他眉心浅皱,神色有些复杂。
徽文帝旁边的帝后顿时笑开:“郡主生得如此端庄秀丽,又知礼大方,谁若娶了郡主才是谁的福气。”
“娘娘谬赞了。”子桑绾应道。
“帝君......”
“琛儿!”商其琛刚刚站起身,话一开口就被太子妃厉声打断。
众人视线一致望过去,徽文帝扬了下眉,望着商其琛:“你想说什么?”
商其琛垂眸拱手,无视太子妃警告的眼神,声音坚定:“帝君,孙儿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帝君成全。”
“商其琛!不准说!”宋含旖不顾礼仪,着急之下失了分寸,猛然起身拽住他的袖口,眼中几乎要结出冰来。
“太子妃!”太子瞧见宋含旖如此失礼,忍不住皱眉呵斥。
宋含旖却尤为坚持地拽着商其琛,动也未动,她绝不能让他说出口!绝不能同意!
徽文帝面色微沉,对此已是不满了:“若是你太子府有所求,就当意见一致,琛儿,你年纪已经不小了,当知道何事能做,何事不能做!”
商其琛面色骤然一白,他看向子桑绾,却对上她毫无情绪起伏的眸子,一瞬间勇气尽失。
“帝君恕罪,是孙儿糊涂。”说完,他情绪低落地坐回去。
太子妃因此大松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朝子桑绾狠狠瞪了一眼。
子桑绾仿若没瞧见,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眼见气氛不对,帝后在一旁道:“帝君,虽说郡主的婚事是头等大事,但今日也是臣妾的生辰,帝君不若先将此事挪后?总归傅将军也不是即日就要离开的。”
帝君知晓太子府一众人的心思,当下也着实不是谈此事的时机,依言道:“帝后所言极是,是本君疏忽了,今日当是以帝后为重。”
帝后如今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比太子还要小一些,周身气质却十分温婉,她说的话徽文帝向来是采纳的。
“母后说得对,总归郡主的婚事也不急在眼下,以后再提也成。”商韫玉在一旁接嘴。
当今帝后乃是徽文帝的第二任妻子,膝下只有商韫玉这一个女儿,太子乃是先帝后所出,因此商韫玉与太子府的关系并不亲近,反而因为商墨羽和商迟的关系,对太子府十分痛恨。
她也知道商其琛的那点心思,便不想成全他所愿,即便她也不怎么喜欢子桑绾。
但两害相权取其轻嘛,她比较想为难商其琛。
徽文帝本就不打算再提,听商韫玉这么说,自然是满口答应:“就听玉儿的,此事容后再议。”
“今日君臣同乐,诸卿不必拘谨!”
徽文帝这句话落下,殿中气氛明显松快了许多。
不知为何,子桑绾竟是因此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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