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徽文帝微微一叹,问梁大人:“梁爱卿意下如何?”
梁大人拱手道:“帝君,事已至此,若是二公子不娶锦妤,锦妤这辈子还怎么嫁得出去?既然二公子有此心,臣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帝君......”梁锦妤突然急急出声,话到口中却又生生顿住。
徽文帝看向她:“你有别的看法?”
梁锦妤面色微微发白,眼中含着泪,轻轻摇头:“臣女没有别的看法,但凭帝君做主。”
商迟朝她瞥过去一眼,眉眼微微一压。
“帝君,宣王殿下和杨大人在外求见。”一名太监进来禀报道。
徽文帝抬起眼:“宣进来。”
“是。”
片刻后,商怀瑾和杨秉德两人大步跨进御书房。
两人见礼后,杨秉德道:“帝君,方才颜大人送来了新的证据。”
方才将人带进宫,徽文帝就命两人在外候着。
徽文帝抬手示意,杨秉德转头道:“带进来!”
紧接着,两名禁军押着一黑衣人进来,杨秉德道:“帝君,这是那晚的刺客,他在被禁军追捕途中受了伤与同伴走散了,颜大人是在城外骊山脚下找到人的,臣已经提前查实过了,当晚禁军追捕时在一名刺客右大腿上刺了一剑,就是此人没错。”
徽文帝沉眉看向那刺客,刺客脸色的蒙面黑巾已经被扯了,只能瞧见一张尖瘦毫无血色的脸。
“你的主人是谁?”
闻言,那刺客张开嘴却只发出一阵‘呜呜’的怪叫声。
众人微微一惊,杨秉德解释道:“此人不知在逃亡途中遇上了何人,不仅被人毒哑了,连双手都被废了。”
徽文帝问:“那你将他带来如何作证?”
杨秉德忙道:“此人虽然不能说话,但他能认字,也能听,只要将幕后主使一一猜与他听,让他确认即可。”
徽文帝微微点头,认同了这个法子。
杨秉德便当着所有人的面问:“指使你刺杀的人可是丽妃?”
一旁商怀瑾眉心一沉,看向那刺客。
却见他猛地摇头。
商言锡面色一变,垂在侧的手缓缓捏成拳。
杨秉德又继续问:“那是宣王?”
刺客又摇头。
如此才算撇清了丽妃的干系。
杨秉德再问:“那是端王府?”
闻言,刺客仿佛突然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瞪着白眼猛点头,却又猛摇头。
在场之人看得迷惑,杨秉德重复问:“是不是端王府中的人?”
刺客立刻用力点头,用力到头都快要晃掉下来的程度。
“你胡说!”商言锡这才沉不住气了,厉声道。
“闭嘴!”徽文帝喝斥一声,看向杨秉德,“继续问。”
杨秉德斟酌了一下言辞,问:“可是端王府的二公子?”
闻言,那刺客突然身子一阵抽搐,面部也开始颤抖,眨眼功夫就口吐鲜血倒下了。
“这......”
“传御医!”徽文帝当机立断,立刻吩咐下去。
没多会儿,御医前来检查了道:“帝君,此人已中毒身亡。”
徽文帝眉心狠拧:“中毒?!”
御医道:“的确是中毒,而且是提前服下的慢性毒药,撑了这么会儿功夫才完全毒发身亡,已是回天乏力了。”
徽文帝摆手命他退下。
商言锡面色几变,完全没料到事情怎么会突然反转到这个地步,一时有些慌了神,语气急促道:“帝君,此人来得稀奇,还被毒哑废了手脚,如今更是无故中毒身亡,他的话不可信,端王府怎么会是刺客的幕后主使?帝君请您明察!”
“此人的身份杨大人和颜大人已经反复确认过,至于他为何被毒哑,又为何中毒身亡,与他作为刺客根本没有关联,即使有,也极有可能是他背后的主人未免泄露消息提前所为,你现在还狡辩有用吗?”商怀瑾没什么情绪道。
徽文帝颇有些头疼地撑着额头。
商迟拱手道:“帝君,虽然刺客指认是端王府的人所为,但还未来得及问清楚具体是何人,此事还需再查。”
徽文帝又何尝不知,他有些无力地扬手道:“查,继续去查!”
“帝君!”商言锡面色大变,一改方才冷静自若的模样,失声急呼。
“够了!”徽文帝耐心全失,用力拍了拍桌案:“事已至此你还想说什么?你说端王府无辜,又拿不出证据证明,你说你是因为恋慕梁家姑娘才将人留在府上,本君也能合理怀疑,你就是为了梁家姑娘才派刺客演了这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让本君答应你们的婚事!”
被他完完全全说中真相,商言锡一时间顿在那里,脸色青青白白的,十分精彩。
片刻后,他忙道:“帝君,此事孙儿的确无法解释,但还请帝君细想,此番遇难的可不止梁姑娘一人,还有那么多贵女都受伤了,秦姑娘更是因此殒命,若是孙儿当真要设计,为何要连累旁人?”
徽文帝不想跟他多说废话,“此事本君自会调查清楚,无需你多虑!”
说罢,用力咳嗽了几声,才勉强压下怒气对杨秉德道:“将商言锡给本君带到廷尉司去,命陈廷尉协助你与颜显荣二人详查此事,务必把端王府给本君查个水落石出来!”
杨秉德当即拱手:“臣遵旨!”
说罢,立马命禁军将商言锡带走。
徽文帝才又看向梁大人,问:“如今这婚事梁爱卿可还要成?”
梁大人被问得哑口,心情实在是起起伏伏难以言状,方才还满心欢喜,眼下就成了这么个情况。
“此事,还是听凭帝君的意思。”如今这婚事自然是不愿成的,毕竟商言锡和端王府保不保得住还难说,可他怎么着也不能如此直截了当地拒绝。
徽文帝约摸明白了他的意思,摆了摆手:“罢了,此事容后再议,先把事情查清楚再说,都退下吧。”
离开御书房,商怀瑾压了整日的心情骤然一松,转眼瞧见商迟,又是那副不正经的模样:“大侄子,你说你在御书房待了那么久,到最后也没起到一丁点作用,做什么父君还每回都召你前来?”
商迟微微拧眉:“帝君的意思,岂能轻易揣测?”
商怀瑾切了声:“每回在我跟前都装得这么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真是无趣!”
商迟疑惑看向他:“虽说眼下轮到了端王府倒霉,但丽妃娘娘此前犯的错也不会轻绕,殿下不去操心自己的母妃,反倒有心思在这里与我说笑。”
商怀瑾耸了耸肩:“那些事都已经证据确凿了,我又能怎么办?到底救了她一条命就行了,剩下的我也没办法。”
虽说这话显得没良心了些,可却是大实话,丽妃与梁家私下定亲乃是大罪,梁家或许可以轻绕,但丽妃势必要重处,但至少能保住一条命。
御书房内,徽文帝压抑不住地一连窜的咳嗽,直将心口都咳疼了才有所舒缓。
谭敬忠一边给他顺气一边给他端茶:“帝君,还是让御医来看看吧,您近来越发容易咳嗽了。”
徽文帝抬手:“不必了,本君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无非是被这些不孝的东西气得狠了罢了。”
谭敬忠还是有些不放心:“奴才斗胆,还是请御医来瞧瞧吧。”
徽文帝眉心拧得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本君说不必就不必!”
谭敬忠连忙垂下脑袋:“是。”
徽文帝连喝了几杯水才舒服了些,“派人去查一查,方才那作证的刺客是怎么一回事。”
谭敬忠微微讶异:“您怀疑那刺客有问题?”
徽文帝摇头:“辨认身份的本事杨秉德还是有的,只是来得蹊跷了些罢了,好端端的怎么会与同伴走散,还出现在骊山脚下,又刚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现指认端王府,若说是巧合本君不信。”
谭敬忠有些不解:“那您方才为何信了他的证词,将二公子送去了廷尉司?”
徽文帝叹了口气:“不然能如何?当真看着他与梁家结亲吗?在本君闭上眼之前,端王府不可太过拔尖露头,他们迫不及待想要压下宣王这一派,可本君不能让其如愿。”
谭敬忠隐隐有些明白,便问得隐晦:“您是担心,端王府争不过盛卿侯府?”
徽文帝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道:“事到如今,本君让绣衣使压着盛卿侯府已经没什么作用了,即使没有朝中势力相帮,他们自己也能闯出一片天来,而端王府和宣王这边,本君的儿子本君清楚,商烬没有那个才能,他的那两个儿子一个头脑简单,另一个倒是稍微冷静睿智些许,但跟其他人比起来也还不够看,倒是林家嫁过去那姑娘聪明伶俐,手段层出不穷。”
“而今丽妃被压得翻不了身,只剩下宣王一个人,本君瞧他倒是个看得清的,只是心思不在这之上,这些年也过得太过清闲,智计谋略还是要稍逊一筹。”
说到此,谭敬忠就更是疑惑了:“您是更看好盛卿侯府?”
徽文帝轻哼一声:“本君可不是要让他来争这不属于他的东西的!本君的儿子虽然没两个出彩的,但也不是做不了明主,若他愿意用心扶持,本君自然对他十分看好!”
谭敬忠一时哑口,虽然他很想问帝君为何如此执着储君人选,但想到一些旧事又自觉闭口了。
说了这么多,徽文帝的情绪也平复了些许,他将面前的奏折一推,站起身道:“去掖庭宫。”
谭敬忠连忙垂首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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