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爱给远超一般水平的事物冠以“神”的称号。
落燕山庄富庶一方,祖祖辈辈经营累积,天材地宝灵石法器不可计数,若将天下财富十等分,谢家起码占据了三分。
即便是这样,在认识叶无讳之前,上品灵器便是谢朝雨所见过的最厉害法器。
叶狗蛋将剑收好,两人还得去找谢庄主。
谢朝雨一路走着,心绪实在难以平复。
脑子里各种念头纷杂,谢朝雨问:“你小时候批过命吗?”问完又觉得白问了,叶狗蛋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怎么可能还会记得算没算过命。
狗蛋茫然摇头。
“为什么问这个?”
谢朝雨叹气,“我们认识将将三个月,我甚至就可能见识到了两把神器...”
不过也能说得通。
但看叶狗蛋这过分貌美的一张脸、独一无二的霜白发色,谢朝雨伸手摸摸狗蛋光洁白皙、触感微凉的下颌线,由衷赞叹:“这拿的妥妥是天选之子的剧本啊!”
“何谓天选?”狗蛋将她的手拿下来,握在手心里。
谢朝雨向他解释:“就是被上天选定的人,比如大家一样修仙,但有的人就是特别优秀,总能占尽天时地利...”
“就像话本里那种,他往出一站,浑身上下都是主角光环,大家直呼‘比不过比不过’的人。”
狗蛋不信:“你觉得我像?”
谢朝雨开他玩笑:“舍你其谁,你可是要做杀猪仙尊的人!”
“......”
已经渐渐习惯被她笑闹,狗蛋如今怎么也生不起气了。
叶狗蛋抬头看了一眼似乎很遥远的天际,又看向身边抱着自己胳膊前行的谢朝雨,嗤笑道:“大道无情,若真偏袒一人,世间法度规则又如何能存续。”
谢朝雨诧异,“...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这话,帅是帅了,但就很不像区区叶狗蛋能讲得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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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长已经被黑甲卫领到了主山正殿,事关神器,谢庄主正在亲自与他说话。
谢朝雨和叶狗蛋到时,便见三哥站在殿外,整个人没骨头一样趴在栏杆上,用戒尺拄着下巴,不时呵呵哈哈傻笑。
古里古怪。
谢朝雨轻手轻脚靠近他,猛地一巴掌呼向三哥后脑勺。
还没挨到,谢逢君就一个激灵蹦跶了老远。
“做什么做什么?歹人!休想害我!”
谢朝雨被横眉怒视,嘿嘿笑。
“里头说什么呢,看把你乐的。”
咧着嘴巴子活像个大马猴。
谢逢君招手,叫他俩凑近些,指着里面叫他们也听听,“你哪里找来的活宝,这道长真有意思!”
殿内,谢庄主与道长相谈大约甚欢。
谢庄主:“道友可知那是何宝物?”
道长:“知道知道,这埙可宝贵了,年纪一大,夜里便睡不着觉,你猜怎么着,我一吹这东西,心里默念快困快困,不消一盏茶,睡他个天昏地暗,没到三天喊都喊不醒!”
谢庄主:“...我是说,道友知道这埙是什么法器吗?”
道长讲故事:“知道知道,我年轻时在西乡寻仙缘,一日遇见几岁孩童卖祖传宝物葬父,大热天的,孩子爹躺在地上也不是个事儿,长虫了都,五两纹银,宝物归我,孩子也赖住了我...”
谢庄主:“宝物便是这梨埙?”
道长:“就是这东西,说来也是玄妙,有了这埙,夜里睡觉总爱做梦,一梦就是吹喇叭吹唢呐,再不就是拉二胡,不管城里谁家红白喜事,我人没去,梦里却是必定到场,一吹就要到天亮,醒来时怀里总揣有馒头...”
“......”
谢朝雨逐渐表情麻木,故事讲得裹脚布一样长,半天说不到重点,这道长怕是凡间说书讲话本专门水字数骗钱的吧。
一个时辰过去,谢朝雨换着脚蹲在殿外,脚麻了。
狗蛋猫在她旁边,都快要睡着了。
偏生谢逢君拦着他们不让走,“急什么,再听听,就要说到重点了!”
殿里传来道长激昂起伏的声调,“说到这黑云,那可谓是生活所迫哇,回想当年,穷酸老道士,破落小孩子,要饭一晌午,肚里无余食。怎么办呢?嗐,城外锦鲤池,肉多还无刺,此时若天黑,偷它几条吃!”
谢朝雨试着从这逻辑不太明显的打油诗里总结,“他的意思是,他在白天偷鱼时需要黑暗的环境,心里这么想,再吹埙时,就真的制造出了黑夜?”
“好家伙,这是阿拉丁神埙啊!”
叶狗蛋不认识这位叫阿拉丁的神,“...是器灵。”
谢逢君对道长话里的信息不感兴趣,他只欣赏人家瞎扯淡的能力。
里头打油诗不断,天完全黑透,谢庄主才将重要信息全部问完。
已经确定梨埙不一般,道长便不安全,谢庄主邀他在山庄暂住。
谢逢君高兴,主动上前,发出了友好邀请:“一见如故,不如同住?”
这种押韵的说话方式,道长听着就很亲切,高兴答应,并为自己争取福利:“实在不富,可包食宿?”
谢逢君对新朋友欣赏极了,拍他肩膀,壕气干云:“全是俗物!”
二人押韵而去。
谢朝雨和叶狗蛋进门见老父亲。
谢庄主在喝茶,方才话说的太多,口干舌燥。
“爹,此事可信吗?”
谢庄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人是古怪了些,但道心澄明。”
“听他所言,梨埙似乎已经有了器灵?就是不知道器灵在哪里...”
谢庄主颔首,他已经猜到了什么,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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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过后,巡山弟子打着更,沿山间小路惬意前行,嘴里哼着欢快的小调,真是美丽的夜晚啊!
天际明月高悬,不知何时,山间浓雾渐起,似有看不见的风穿林而过,竹林里虫鸟声蓦然寂静。
“噗——”巡山人手里的风灯,轻轻灭了。
人也软倒在厚实干燥的枯叶中间,悄无声息。
黑夜的气息,从山间蔓延到湖心小岛上。
叶狗蛋睁着冷静的一双眼,锐利的视线刺穿黑雾通向窗外,无声启唇,勾起邪肆的笑:“他来了”。
谢朝雨给他传音,“来我们这里做什么?快,闭眼装睡!”
二人收敛气息,静静躺在纱账里,呼吸绵长平缓,似是睡得很沉。
那把白日里躁动过的剑,此时就摆在窗前桌上。
来人半点不注意动静,大胆地顺着窗户缝隙,“嘎吱”一声推开。
剑上缠着的布条被慢慢解开,一双手在剑身上摩挲,剑也跟着颤动,发出微微嗡鸣。
“哥哥...”
剑更躁动了。
那人想要把剑抱起来,但脚都踮起来了,咬牙“咿呀!”,没成功。
“哥哥,你吃得好胖。”
剑扭动,不满。
“哥哥,你跟我走吧,我要饭养活你,不会叫你饿肚子的...”
剑扭动的更剧烈,拒绝。
谢朝雨悄悄放开神识,看着窗前的背影,与叶狗蛋对视,一时皆是无语。
那背影忽然察觉了什么,转身朝床的方向看来,床上两人一动不动,那人凑近了,掀开纱帐仔细观察。
眼睛闭着,是乖乖睡着的,放心了,纱帐又被放下。
他走回窗前,努力劝说扭动的剑:“我一天能要到五个馒头,可以给你吃四个,我只要一个,配着凉水吃了也能饱...”
剑一阵嗡嗡嗡,突然竖起剑身,悬浮半空,剑穗“啪!”抽了这傻子一下。
啃馒头喝凉水?
谁爱去谁去,呸!
------题外话------
剑被落燕山庄的食堂迷了眼,有烧鸡火腿板鸭酥鹅大肘子小银鱼,怎么可能再爱上冷馒头!
汝甚穷,拒。
狗蛋和贫穷的作者,都有被冒犯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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