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快看那里!”
“这是什么剑法?怎么会这样?”
“那剑修看起来只有筑基,他的剑为何有这般杀伤力,太让人心惊了!”
“我说了你不要跟别人讲啊,我听说那便是谢家女婿...”
“是真的吗?不是说谢家女早年嫁到凡间了吗?”
......
光屏中,叶狗蛋闭上双眼,感受着阵中充盈的灵气,那股灵气在陈长生巧妙地布置下,排山倒海似的,尽数朝他涌来。借着这前所未有的力量,他循着记忆深处的山河剑法,开始舞剑。
第一式,关南长风。
随着他的动作,阵中画面开始转变。漫漫严冬寒夜,星子垂在天际,雪山冰原荒冷寂静,枯草随劲风摇摆,渡鸦聒噪不安,生命在消亡着。
蓦地,山海尽头,南风势如破竹,一路摧枯拉朽,耀目的光亮晕染每一寸天地,黑夜被席卷,是雪霁春回的暖,是黎明破晓的光,天地一新,山河焕生。
说来绵长,但也只是刹那。
舞剑那人,长发霜白,融了山雪色,眉间红痕烈烈,灼了三冬寒,连那一身宽袍大袖的绿,都是春来和风的清浅。
剑势收,山河画卷消散,万千光点汇聚成河,流淌着无上剑意。
溪回腰间的伤痕骤然剧痛。
他双手抖成了筛子,深吸一口气,咬牙,撕开了外衣。
原本是半尺的剑伤,即便又深又长,好在暂未伤及五脏六腑,但此刻,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融化着,皮肉化成了血水,融雪一般,沿着衣襟蜿蜒流淌。
他迅速封住身上几处命门,价值千金的高阶灵药不要命地往伤口上倒,却无济于事,伤口照旧扩大,溪回甚至看见了自己森白的肋骨,就在他眼睁睁盯着的时候,那肋骨又少了半截。
剧痛之下,溪回再也站不住,像一滩烂泥,软倒在地,再也看不出死活。
台下观众一片死寂。
从未有过的惧意浮上心头,识海都在惊颤。
这样的剑法,闻所未闻。
仅凭对方伤口残存的剑意,便足以另金丹期修士陷入绝境...
用剑者,甚至只是个筑基剑修!
这是何等的天方夜谭!
而这只是开始,方才那一招关南长风,剑意凝实,正在阵中弥漫,搜寻着下一个对手的身影。
陈长生听着溪回的惨叫,从不远处跑过来,围着叶狗蛋猛瞧。
“我的好叶兄!你这剑太霸道了,要不是我跑得快,我的个娘诶!”
叶狗蛋睁开眼,从怀里取出布条来,将剑又细细密密缠回去。
陈长生好奇问他:“这就不用它了?”
叶狗蛋点头,他有直觉,一剑就够了,而且,“阵中灵气已经用完了。”
不说陈长生还没感觉,他放出灵识一探,还真是!玄灵七杀阵,足足能支撑上百名金丹修士同时进攻的庞大灵力,竟在方才那一瞬间,被抽的一丝不剩!
陈长生忍不住上前,又是盯着狗蛋手里平平无奇的大黑剑看,又是盯着狗蛋面无表情的脸看,“我真幸运,今天可算是知道什么是剑修了!”
狗蛋将剑往身后一递,剑便凭空消失了。
“走吧。”
陈长生懵懂,“走哪?”
狗蛋指向一处,“那里”,剑意给他传来信息,那个方向还藏着另一个对手。
陈长生忙不迭点头,“喔喔,好!”又兴奋地盯着叶狗蛋瞧,他就说嘛,叶兄必然不同反响,瞧瞧那飘逸光滑的白头发,瞧瞧那俊美不凡的脸,再看看这身高,这腿长,分明哪里都写着:我有逼格,汝等凡人退让!
皎白用丝线将自己缠成一个巨大的人形茧,那茧能隔绝伤害,隐藏气息,是他保命的东西,多少次生死难关时,都是这茧护他安然。
他藏在茧里,心跳如鼓,头脑充血肿胀,脑海中迅速想着可能的逃生方法。从方才眼睁睁看着溪回倒下,什么都来不及做,什么也做不了,他便有了强烈的预感,今天他要凶多吉少了。
他尽量龟息,期盼着时间能慢一些,再慢一些,慢到让他能想出什么办法。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天道若真有情,绝不该让我命丧于此,我明明身负天命,还有必须做的事,还有必须爱的人...
可惜,天道听不见他的祈祷,叶狗蛋的剑意,到了。
温暖和煦像春风一样的剑意,紧紧附着在茧上,一点一点侵蚀、渗透,最后——
“啊!!!”
全身都在融化的感觉太过痛苦,皎白撕心裂肺地喊起来。
叶狗蛋与陈长生穿过混沌,沿着剑意前行,来时便看见了这虚空中翻滚颤抖的大茧。
皎白在茧里大叫,血水顺着丝线缝隙往外流。
陈长生对皎白可没有什么同情心,先前他布阵时,那皎白对自己和叶兄可没有留手。只是眼前这画面,怎么看怎么令人生理不适。
茧已经融化了不少,皎白的喊叫声越来越低弱。
叶狗蛋冷眼看着,心中无甚波澜。
场外观众看着光屏中的画面,也是面色惨淡。
有人最先喊出声:
“裁判,愣着做什么,强制结束!”
是谢朝雨。
比试是比试,虽生死不论,但不应当虐杀,她不想看到叶狗蛋露出那样冷淡无情的表情。
裁判手忙脚乱,在身上到处找牌子,裁判可以用特制玉牌强制将选手送出赛场。
“...算了,已经不用了”
谢朝雨走到光屏下站定,看着画面中的情形。
叶狗蛋不知何时伸出了手,银白色的灵力在他手心涌现,缓缓上浮,将那血红色的人形茧裹住;另一股灵力越过虚空,倒在地上的溪回也被托了起来。
他对陈长生说,“破阵吧”
陈长生还摸不清头脑,为什么要救这两人,不是有夺妻之恨吗?
但他倒也没多纠结,反正夺的是叶兄的妻,他听话就是了。
阵门打开,擂台又出现在广场中央,叶狗蛋站在台上一角,还是先前他一剑打裂开的地方,神色淡淡。
他手中灵力托着奄奄一息的溪回和血红的人形茧。
裁判连忙上台,黑甲卫将那两人放下来,小心翼翼查看,“还活着!”
谢朝雨缓缓舒气。
没死便好。
叶狗蛋还站在台上,他像是很茫然,陈长生喊了好几声都没反应。
夕阳洒在他身上,白发镀了一层金芒,看起来,恍若画中仙。
但已经没什么人敢直视他了,阵中那剑法太过骇人。
谢朝雨看他,像是和世界隔绝了一般的模样,有些心疼。
她一跃而起,落在台上,伸手牵住叶狗蛋没受伤的那只手,朝他笑:“打完了,走呀,要回去吃饭了!”
“这伤还挺严重,整个手掌都穿透了,不疼啊你,还愣着做什么?”
“别动,我先给你抹点药,回去了咱们再找医修好好看一下”
“还没回神?我让三哥带谢棠梨先走了...”
方才画面有些血腥,她没让孩子看。
她一直絮絮叨叨,叶狗蛋乖顺地被她牵着走,一路穿过广场,走过一个又一个的陌生人。
阳光勾画着她的剪影,是一种柔和、缱绻的滋味。
叶狗蛋突然觉得,自己又感受到了全世界。
他喊住她,“谢九。”
谢朝雨停下脚步,回身来捏他的脸:“哟,回神了?”
狗蛋握住她揉捏自己脸颊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地,亲了亲。
他突然温柔,谢朝雨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干嘛呀你,怎么黏黏糊糊的...”
狗蛋朝她笑,茫然冷寂的双眼蓦然就注入了暖意。
“没什么,就是想亲了,走吧,吃饭去。”
今天狗蛋难得高光时刻,谢朝雨大度原谅他这傻兮兮、患得患失的神经模样,狗蛋手都被打穿了,好惨的。
“对了,四层有你爱吃的椒麻小银鱼,但是有伤最好不要吃,你就闻闻味道吧?”
“...好。”
......
狗蛋隐瞒了许多,今日台上,他察觉到了自己身上好多不对的地方。
第一回,便是手心那根线,他觉得自己的神识似乎被那线控制了;
第二回,便是山河剑,他平日拿着那本剑谱比划,最多砍砍竹子,从未像今日这样,眨眼便能决定他人生死,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要是他想,台下所有人都能杀掉...
再有,便是他用灵力和剑意融合,将皎白救下时,融合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思想裂开,明明很清醒地意识到,我就是叶狗蛋,不是别的什么人,却又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想法,外在的一切都与己无关。
直到识海深处,道侣契红光大作,星星火点转瞬燎原。
是谢朝雨,他感受到了谢朝雨的心情,她的急切、关怀、期盼、喜爱...
他找回了自己的思绪。
我们的感情有这么浓烈吗?
她不是爱着叶无讳?
我只是个替身...
不,谢九的道侣是我,她在意的也只能是我。
......
灼热的烈火燎伤神魂,他又回到了人间。
叶狗蛋垂下眼睑,盯着两人不时触碰在一起的衣摆,亲密,触手可及,他握紧了谢朝雨的手。
------题外话------
狗蛋在心里定下计划:
从今天起,我有了一个一定要杀掉的人,
那个人叫叶无讳,是我真正的情敌。
今天也推个歌,老鹰乐队《加州旅馆》,最好是1994现场版的那个版本
信我,超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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