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第二道滚雷响起的时候,车厢内有一道光划过。
从后窗玻璃来,像是车前灯,随后一声巨响!车子被一股强劲的冲力撞击,龙七和顾明栋一起滚下座椅,她用手肘撑住身子,小腹一阵痛,而顾明栋的头撞到前座椅背,一时没缓过神。车窗玻璃裂了道缝。
外头传来关车门声。
合着雨声,有人从车尾绕到后座车窗,一肘!窗户“砰”地一声碎裂!渣子夹着大雨溅入后座,那人的手伸进车厢,解锁开门。
车门一开,顾明栋一下子被扯出去!
被人压制在地上,一拳揍在脸上,打得那么狠那么利落,感觉把鼻梁都打断了,龙七看过去时,看到的是毫不停顿给顾明栋第二拳的司柏林,雨势凶猛,司柏林的肩身湿了一半,三拳揍爽之后抓着顾明栋的手臂将人提起来,砰地一声撞车门上:“靳译肯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念着你爸不动你,我不用,你全家三口人的单位户籍甚至祖籍在我这儿一套不落地备着份,你再动一点歪心思,我连着你爸妈见一次打一次!”
嗓音低沉狠厉,一把公然明示的阴招。
顾明栋喘着带血的粗气,说不出话。
一松手,他整个人瘫坐下来,猛烈咳嗽,司柏林紧接着开车门,看向龙七时,龙七也看向他,她的手还被皮带捆着,捂在小腹处,额上发着冷汗,而腹部的血早已渗透毛衣,从指缝间漏出来,顾明栋那把薄如蝉翼的刀片沾满血,落在车座底,亮着屏幕的手机旁。
“……”司柏林顿了一下,问,“他捅的还是被我撞的?”
“你。”
雨刮器左右运作,车前玻璃上的雨水一道一道地流过,视界一片朦胧,司柏林一手转方向盘,一手将龙七的肩膀按住,车头一个打拐驶向马路,却偏偏与一辆正要转道进来的商务车头对头,车前灯照出对方的驾驶座,副驾驶上的狗仔愣了一下,第二秒立刻举着相机对准这儿,司柏林虎得直接踩油门,商务车马上认怂往后退,龙七按着刺痛的腹部,额头的冷汗沾湿了头发,疼得一脚踩上他车头前台:“开快点!!”
“开着呢老七。”
“废什么话直接撞啊!”
“这不撞着。”
“操!”
从嘴巴里蹦出的最后一个字就是这么一句粗口,随后看到满手的血,一阵眩晕从心口涌到脑门,她连对司柏林交代一句的力气都没有,撅过去了。
……
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病房内。
雨还在下,深夜九点多的样子,躺在单人间病房里,吊着消炎水,穿着不合尺寸的病服,晕晕乎乎地往旁边看一眼,司柏林这肇事家伙算有良心,还在旁边沙发里以一副懒散至死的样子窝着,龙七将身子撑起来,发出了点动静,他刚好打一个哈欠,慢腾腾地往这里瞥一眼,手里的手机转了一圈。
他的手背上还留有打断顾明栋鼻梁时烙上的伤。
而病床对面有俩男的站着。
第一眼以为是护工,第二眼才认出是俩跟拍她的狗仔,相机挂在他们脖子上,一副蔫头丧脑的样子靠墙站着,龙七又看司柏林,他眼皮都没抬一下:“罚站呢。”
真是跟靳译肯如出一辙的公子哥模样。
后来按照司柏林的说法,这俩在她下出租车的时候就已经跟到颐明湾了,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顾明栋那个垃圾掳上车,还以为能蹲什么桃色大新闻,全程都拍着,这就触到他这条“情报界霸王龙”的底线了,所以把龙七搞进医院后,他就去人新闻社把这俩正在加班排版的家伙从里到外“人道教育”了一通,又因为没吃宵夜,拉着人出来请小爷他吃了一顿好的,最后蹲这儿思考人生,顺便跟差不多到点儿醒过来的她道个歉。
睡一觉的功夫,做了挺多事,把人也教训了把晚饭也解决了,此刻他跟前茶几上还放着一个保温瓶,瓶里头是冒着温热气的补汤,一勺一勺地,正往他的嘴里进。
“我的呢?”她问。
“你说话中气挺足的喝什么汤,我刚才小魂魄都被你吓没了一半。”
“倒是谁突然开着车往上撞,好声好气地敲个窗不就完了?”
“谁知道你们进行到哪步了。”
“司柏……”抓着床头柜的纸杯就想往他那儿扔,但腹部刺痛一下,拉扯住她的动作,她倒吸口气,摸到一层纱布。
“你让他们出去站!”
粗口转换成这句,司柏林喝着汤,抬眼向对墙,俩狗仔唯首是瞻,乖乖往房外走还随手带门。
“所以进行到哪步了?”
“再烦我烧了你家。”顿了顿,她补充,“你是怕我给他戴绿帽?”
“他绿帽多一顶不多,少一顶也不少。”
这句话真是里里外外多层意思,杀伤力也是满满当当,龙七一言不发地看他,他的眼皮仍懒洋洋地垂着,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着,他一边慢腾腾地喝汤,一边拨着某个号码,说:“跟你商量件事。”
“顾明栋这个人我来收场,保证你再也听不到他的消息,但今天的事,我不会跟靳译肯提,你也别让他知道。”
……
“我说弄死顾明栋是狠话,但靳译肯要是知道,弄死顾明栋就不止是狠话了,他没必要把人生报废在这家伙身上,”说到这,司柏林瞅她一眼,“你懂了吗?”
“你是怕他知道你弄伤我吧。”
“你信不信我现在去外头爆你高中和他鬼混在一起的料。”他秒回。
“你帮我联系到他就答应你保密。”她也秒回。
“哦?”司柏林脑子转得特别快,“看这情况你俩是要完了?那算了,你跟他说也没事。”
到了这一句,龙七没立刻回话,视线瞄到他正在拨号的手机上:“你打给谁?他?”
“否则是你?”
龙七这回真把纸杯子扔过去,司柏林别了下脑袋,纸杯“噗”地一声落沙发垫上,而她趁这会儿下床,拉着输液架子两步到他跟前,拿了桌上的手机就往洗手间窜,司柏林立刻站起来:“龙七!”
不理他。
关门抵住,背靠着门板听手机,但手机那端的回应和两个小时前一模一样,不断重复的语音留言,腹部因剧烈运动有些小疼,她捂着,挂断电话,手速麻利地打开司柏林的微信找到靳译肯的账号,司柏林这会儿已经在敲门,她按着屏幕迅速说话:“靳译肯你别拒绝交流,把我从黑名单里移出来!“
“他两小时前就断连了。”司柏林在外说。
“你能联系到他的!”
“我不能。”
“我不信!”
“我能也不会帮你。”
这句话音落下的没三秒,她转身开门。
门板撞出巨响声,冒着一阵火气和司柏林对视,司柏林不退不语,眼里的意思却直截了当,就是不帮,原则上的不帮,窗外雨势浩大,屋内凉意逼人,她瞪着人,再将手机抬到嘴边:“靳译肯,这是最后一条你可能收到的我的留言。”
“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收到,反正站你这边儿的人都不会帮我,我也实在找不到别的方式联络你了,我只想把所有的事情和感情好好地摊开来说清楚,这是我第一次特别认真地想对一段感情负个责任,你哪天心情要是好了,给我回一个电话,我等你一周,这一周里我不会关机,你只要来电话,我就来找你。如果一周之后你还是没有联系我,我就算彻底明白你的心意,我也识相,以后再也不会……”
“嘀。”
语音留言时间到达上限,自动发出。
龙七没有再发什么,没有续着刚才那句话接着说,她将手机锁屏,盯着司柏林,给他。
“我知道我有多差劲,但至少给我个机会弥补,他要是有回应,“她顿了顿,说,”求你告诉我。”
……
……
……
司柏林走了。
半个小时后,老坪的电话急吼吼地来了,她在病床上发着呆,好久才接,老坪开口就是一声心力交瘁的:“祖宗啊……”
“我知道。”她淡淡回。
“这还有一个星期就要进组了,所以你要怎么办啊,还能拍不能?”
“能。”随后,问,“你怎么知道的?又有新闻出来了?”
“新闻倒没有,你有朋友给我打了个电话,让人接你出院。”
司柏林。
她回:“伤口不深,拍戏你就别担心了,也不用来接我,我自己能收拾。”
“行!”老坪显然忙得要死要活,也或许是被司柏林用什么理由搪塞了,对于受伤原因不细问,在喧嚣声中夹进一句收尾,“能进组我就放心了,前几次活动费代言费和这次电影的订金我已经给你结算了,你空了查收一下,该定定心了祖宗,早点走出来吧。”
挂电话。
又发呆了几分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脑袋里回忆起老坪交代的事,机械性地看手机,用银行客户端登陆账户后,一串数字跳到眼前。
……
看了几秒后,关掉客户端。
又给班卫打过去一个电话,班卫在泡妞,周围一堆莺莺燕燕声儿,他的声音混合在电音里,大声回:“哟,七七!”
“我记得你有个朋友特别爱玩车,你现在还跟他联络吗?”
“联络啊,人特别喜欢你,但你不是不稀罕吗,怎么?”
“如果我现在要一辆大牛,一周内提货,他有本事帮我搞定吗?”
“你找肯肯啊,他不是也玩车吗,我那朋友可不一定精得过他。哎你有驾照没啊,小牛适合你,大牛你恐怕开不动吧。”
大概是盛典演出结束后就通宵泡在吧里,根本没收到关于她和靳译肯已分手的消息,她只说:“我就是送给靳译肯的。”
“我去,你这手笔挺大,不是听老坪说你要买房吗?”
“这事现在比买房要紧。”
“……”班卫那儿喧嚣了一阵,声音又挤回来,“你确定你预算够?靳译肯这是要生日了?哎我说,这一笔下去,这心思,没几个男人扛得住。”
“是吧,“她回,“多大的气也能稍微消一点吧。”
“但一周内提车挺难的,除非有现货,哎,”班卫突然想到什么,兴起,“你最近那戏是不是跟邬嘉葵合作?”
隐约知道班卫要搞什么幺蛾子,她不应话,班卫接着说:“这妞特别难追,你要是能一周内搞到她的私人手机号给我,我这儿也保证帮你把车的事搞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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